今天的试镜只有两个评审。

一个是编剧,据说这部电影的剧本是他用了三年时间才撰写出来的,所以他本人对这部电影也是极其的重视。

另一位就是电影的导演,李敏,去年拿下了导演界最高奖项,成为近十年夺下最佳导演奖里的唯一女导演,此外,她还是宿艺的伯乐,宿艺第一部电视剧起点很高,大热IP的女二,就是李敏力排众议定下的。

李敏见到她,笑着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宿艺嘴角轻扬以示回应,舞台左侧的椅子上放着一条长袍,颜色红艳,正是《暗涌》女二的其中一套舞服,女二的角色是一代名/妓,妖媚勾人,最后死在了男一的剑下。宿艺套上长袍,解下头上的橡皮,把一头青丝拨到了颈后。

“我准备好了。”

李敏:“那开始吧,第三镜,出场那一段……”

“等等,”坐在一旁的编剧打断她,他蹙眉翻着剧本,找了许久,终于翻到了想找剧情,他抬头看着宿艺,问:“剧本都看过了?”

宿艺:“都看过。”

“嗯,你演献舞敬酒那一段,知道哪里吧?”

突如其来的要求,宿艺没有慌张,脸上甚至浮上了笑意。

李敏也笑了,前面那几个都是按部就班演的第三镜,编剧给了宿艺例外。

说明宿艺也是例外的。

宿艺没有回答,她右手一扬,青葱般的手指曲成好看的弧度,仿佛手里拿着一杯酒樽。

她没有正儿八经的进过舞蹈班,但因为某部剧需要,她曾经自学过钢管舞。

钢管舞在民国背景里用不上,但它可以把人的肢体变得出奇的柔软——总之,扭腰、抬腿、下腰之类的,可以说是绰绰有余。

她即兴跳了一段,把重点都放在了手上,一杯虚无的酒樽几次被她款款向前推,她眼神含桃,对着评审台屡送秋波,衣袍宽大,却莫名让人觉得魅惑至极。

舞毕,她上前,盈盈一倒,对着空气呈上酒:“大人,萩姬敬您。”

编剧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戴着黑框眼镜,有着明显的啤酒肚,他看着宿艺,眼底写满了满意:“好,好,何为美人?纤手,漾眸,柔腰肢。果然是李导中意的人。”

李敏一笑:“大编剧可别这样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给她开后门呢?”

“哈哈,可以了,你回去等通知吧。”他笑着坐下去,宿艺视力好,清楚的看到男人在手边的本子上画了个圈圈。

宿艺边扎头发边走出试镜室,吴雪见她出来,起身迎上去,没问她发挥如何,而是丢了句:“今晚吃什么?”

宿艺摇头:“你和安璇去吃吧,我等一会李导。”

吴雪:“成。”

两人走后,宿艺找了个角落坐下,戴上口罩,玩起了消消乐。

玩了不知多久,总之记录已经破了两回了,李敏的声音才响起:“怎么还坐在这儿?”

宿艺抬头,戴着口罩看不出嘴角弧度,但眼睛已经弯成了月牙儿:“请你吃饭呀。”

“你这是贿赂吗?”李敏今年已经四十三,常年奔波在各地拍戏,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格外苛刻,加上她本人又是节省的主,穿着上面也是普普通通,放在大街上谁会想到这女人是金库奖最佳导演奖的得主?

“是,李导是我遇见过最好贿赂的人了,一顿饭就能搞定,”宿艺笑眯眯的挽起她的手臂,“吃什么?”

李敏严肃道:“这事……没有一顿川菜馆办不下来。”

两人去了一家在本地非常闻名的川菜馆,这家川菜馆是小本生意,店面小,但味道好,厨房和大厅只隔着一块玻璃板,做菜的流程能看得一清二楚,也干净,门前此时已经挤满了人,人手一张号码牌。

宿艺上前一看,现在已经八点出头了,竟然还排到了六十多桌。

李敏:“……要不换一家吧。”

叫号的服务员突然拿起大喇叭,带着一嘴口音问:“一个包厢的意定被取消了,有灭有客人要进气的?”

人们马上叫嚷起来:“有有有!”

人太多,服务员一下子没了办法,进去半晌,出来时手里拿着一个签筒:“老板索,消费四百以上才能坐包厢,谁抽到谁进气啦,表耍赖的啊!”

此话一出,原本闹哄哄的人群散了不少,在场大多都是两三人来的,一道菜三十多四十,得吃多少才能吃到四百?

五分钟后,宿艺和李敏舒舒服服的坐进了包厢。

李敏道:“小艺,运气不错啊,十多人呢都能抽中。”

宿艺一笑:“我这人,大事上一般都倒霉,这些小事上运气再不好点,日子怎么过?”

“嗨,胡说什么,”李敏眉头马上皱了起来,话锋一转,“对这角色有什么想法,想好怎么演没?”

宿艺乐了,打趣道:“真给我开后门啊?”

“我想开都没法开,别看刚刚我坐里头呢,这部剧现在的角色啊,全是那编剧决定,我一句话都插不上。”

宿艺吃下一口麻婆豆腐:“这么独/裁?投资方也愿意?”

“怎么不愿意,这剧本你知道多少家公司在抢吗,就我所知,就有这个数。”李敏比了个七,“还都是大公司。”

“剧本的确挺好的……”所以她看剧本的时候,想都没想就定下了《暗涌》。

“这部电影你要是拿下了,明年的最佳女配,没人抢得过你。”

宿艺笑了,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我哪有这么大想法。”

李敏不赞同:“做人没点目标怎么行?”

李敏刚摆出一副说教的架势,几盘重头菜就上来了,宿艺忙夹了一块肉进她碗里:“快吃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因为在片场时常赶点拍戏,两人吃饭都快,边吃边聊,没半小时面前的菜盘就少了大半。

宿艺擦了擦嘴:“去逛逛?”

李敏答应得爽快:“行。”

宿艺起身:“等我会,我去上个厕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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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艺回到包厢的时候,里面已经没有人了,服务员正在收拾盘子。

服务员看到她,忙道:“那位客银说她家里有四,要先走,给你打电话你没接嘞。”

看了眼手机,果然有李敏的未接来电,她点头:“好,结账吧。”

服务员:“那位客银结过嘞。”

宿艺边走,边给李敏发了条短信:“谢谢老板招待,下回付款望勿抢。”

川菜馆的包厢在一条小走廊里,已经九点了,大厅依旧热热闹闹,这家川菜馆不仅管晚饭,到了夜里还有烧烤服务,所以现在外头差不多等于一家烧烤店。

宿艺正准备走出去,却听见大厅传来的的电视机声。

“敢跟我争宠的女人就都得死!”

“想做本宫的人,得先把自个儿的后路断干净了,本宫才用得放心,你明白本宫的意思吗?”

……正是宿艺出演,最近正在热播的宫斗剧。

坐在靠包厢处的一个女生说:“这宿艺好坏啊,每次都演这么恶心人的角色,活该被丢鸡蛋吧?”

宿艺闻言,把脸上的口罩又往上拉了几分,想了下,还是决定戴上帽子。

手刚伸进背包,就听见旁边包厢里的叫嚷声。

“喝,喝一口吧鹰队……”

“开车。”一个低沉又带些磁性的声音漂进宿艺的耳朵。

她瞪大眼,觉得自己的耳朵都竖成兔子了。

包厢的窗户是玻璃窗,宿艺一侧头就看见了褚鹰。

他穿着简单的休闲服,跟身边一个个喝得红了脸的男人们形成了对比。

褚鹰刚退伍回来,之前在A市的老队友就鼓捣着要组一场饭局,缅怀一下曾经一起奋斗的日子。

说是老队员,这次来了的,却全都已经退伍了。

桌上的都是真男人,大老粗的性子,喝起酒来一点都不含糊,没一会就喝高了不少人。

旁边的男人还在劝酒:“鹰、鹰队,你说你和我们出来还开什么车啊?这不……难得喝回酒都喝不痛快!”

另一个男人道:“鹰队现在可是大老板了……你以为都、都跟咱一样儿,嗝!鹰队这么厉害,能和我们一样吗……我们退伍了,都……都只能混个保安当当……”男人明显喝多了,说起话来前头不搭后尾,说着说着竟然还哽咽了。

这句话一出,桌上霎时安静了不少。

褚鹰瞥了一眼酒杯,心里琢磨着一会只能让刘玺来接他回去了。

正准备伸手接过,一只白皙的手臂先他一步,抢过男人手上的酒。

“褚鹰得开车送我回去,我替他喝吧。”声音又甜又柔软。

众人抬头,先入目的是一双大长腿,来人裤子短得连口袋内侧都露出来了。

往上,一条简单的白短T。

再往上,口罩被来人摘下了一边,松松的跨在脸侧,精致的小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

一桌人都傻愣愣的看着她,宿艺歪着脖子,晃了晃手中的酒杯:“可以吗?”

递酒的男人最先反应过来,先是用一副‘我懂的’眼神扫射了一遍褚鹰,再笑说:“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褚鹰眉头微蹙,想从宿艺手中拿过酒杯,但宿艺早有防范,先一步把酒杯举高。

褚鹰:“你怎么在这?”

“不是跟你说了,我今天和朋友来吃川菜吗?”宿艺一笑,她确实说了,微信上碎碎念的时候顺手发的,但显然,男人并没有看她的信息。

“不用你喝。”褚鹰压低音量,准备起身把酒杯夺过来。

话还未说完,宿艺就快速的把酒杯伸到嘴边,一口就干了。

喝完,她侧头,笑眯眯道:“晚了,我已经喝了。”

她的唇上沾了点酒,两片唇瓣在包房的灯光下显得波光粼粼,眼底还带着得逞的精光。

简直就像个女无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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