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苏雨在酒吧的一个角落里找到谢婉仪的时候,她正瞪大眼睛要酒保给她开第N瓶啤酒。那个身材瘦小的酒保畏畏缩缩的似乎是在小声说她喝得太多了。

“叫你倒你就倒,废什么话!”谢婉仪猛地一拍吧台,引来周围许多人的目光。

几个打扮时髦的年轻男子试图过来搭讪劝解,被谢婉仪一把推开:“我花钱买酒喝关你们什么事,谁再过来多事别怪我不客气!”

一时酒吧里的人们都议论纷纷:“这个妞真辣。”“说话像是广东那边的。”

谢婉仪气冲冲地站起来想往外走,不料脚步不稳,一个踉跄,要不是被一只有力的手给扶住,差点就摔倒了。

“谁?”谢婉仪只觉得头疼欲裂,抬头望去。

苏雨正朝她微微一笑。原来他笑起来竟有浅浅的酒窝,让那张俊朗的脸庞骤然显得有些孩子气。

“是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谢婉仪酒虽醒了大半,但心头有股莫名的晕眩。

“走,我们去吹吹风。”苏雨说着,扶着她,两人一起走出了嘈杂不堪的酒吧。

白色本田轻盈地飞驰,在夜风中越过灯光迷离的闹市,拐过几条冷清的街道,奔向远处黄浦江开阔的江面。

谢婉仪默默地坐在副驾驶座上,从摇下的车窗望出去,东方明珠如坠落在浦江边的一颗巨大泪珠,晶莹夺目。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酒吧?”她突然问。

苏雨一边熟练地把车拐进一个岔道,泊好,一边耐心地说:“很简单,邱队长跟你通话时,我听见他提高声调跟你说了两遍我会上去找你,挂掉电话还嘟囔了一句说你怎么老是反复问他同样的话,这说明你那边的环境肯定比较吵,不会是在房间里,既然没离开酒店,必然是在什么娱乐场所里。你一个人在上海,没什么熟人,应该也不会唱KTV。游泳、按摩这些都不会太吵。以你说话颠倒这一点和你目前的心情,我判断你应该在酒吧,所以直接去了十楼的酒吧找你,其实这些推论都是在我脑子一瞬间完成的,你问起来,我仔细一说,才觉得还真是一个完整的连环。”

谢婉仪拿掉安全带,跳下车,认真地望着他:“你真厉害,怪不得刘警司老说,你是破案方面的天才,果然什么事都瞒不了你。可是这样一来,别人和你在一起也会很累,觉得没什么隐私可言。”

苏雨耸耸肩,竖起黑色风衣的衣领,一甩头:“走,去江边吹吹冷风,你的酒也会醒得快点!”

耳边还是那寂寞的江水拍击之声,眼前还是这繁华绚烂的高楼灯火,只是谢婉仪现在的心情和两天前已是大相径庭了。

雪下得小了些,只是轻轻柔柔地飘落在两人的头发和衣服上。

谢婉仪甩甩染成浅栗色的短发,把皮大衣裹得更紧了些,才缓缓开口:“苏雨,谢谢你,我知道你是想让我到这儿来追思一下小白,谢谢你的这片苦心。”

“想哭就再哭一场吧,有些事憋在心里久了会生病的。我知道小白的死让你想起了三年前你男朋友的那件案子。”

苏雨轻轻的一句话让谢婉仪的心猛地震颤起来,她一扭头,盯着苏雨,大声问:“你怎么知道我男朋友的事?别告诉我这也是你通过什么蛛丝马迹分析出来的?”

苏雨也转过头,静静地望着她,温和地说:“其实我在西九龙警署帮着刘警司办案的时候,就听说你男朋友是为了追查‘天堂之翼’组织而殉职的。我这个人分析起事情往往过于理性,一时忘了提起这件事会让你非常痛苦,对不起。”

谢婉仪轻轻摇了摇头,眼中多了些亮晶晶的东西,她吸了口气,半晌才说:“云峰和我是警校同学,毕业后又一起到了西九龙警署,他办案子很拼命,一钻进案情里去常常连吃饭都忘了,所以大家都叫他‘拼命三郎’。三年前,他接了个骗取巨额保险金的案子,一位家资丰厚的吕姓老太太孤身一人,无儿无女,就雇了一名年轻的女护士照顾她的生活起居。一年后,这位老太太买了一份巨额保险,受益人正是这个女护士,而且她还立下遗嘱,把自己的全部家产遗赠给这个女护士。”

苏雨插嘴道:“谁知,这个老太太没隔多久就意外身亡了,而这位女护士在拿到全部财产和那笔巨额保险金后就立马人间蒸发了。就算警方搜遍全港岛也没法再找到她了。”

“怎么,你听说过这个案子?”

“不是,我猜的,这是‘天堂之翼’一贯的作案手法。已经被捕的司徒风就是这样,他们一般行事前就会准备好逃遁的方法。可能是易容,冒名顶替他人,又或者就是逃往遥远的海外。总之,他们不会再以原来那个身份出现了。”

谢婉仪很钦佩地点点头说:“不错,云峰当时的判断和你一样。他也怀疑是‘天堂之翼’的人做了这件案子,所以他马上去查了那个女护士的来历:她来自美国的一个护士培训机构,那边的资料也只能查到她是个孤儿,是华裔家庭出生而已,其他就什么也查不到了。正在云峰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绰号叫烂仔明的线人突然给他打电话,说是有这件案子的重要线索,但是要他带50万港币去一家咖啡屋和他单独见面。这样做是违反警局内部规定的,可是,云峰为了查明案子,就没有向上级汇报,从自己的银行卡里取了五十万港币去咖啡屋见了烂仔明。谁知他们见面之后,烂仔明拿了钱刚刚走到一条街的街口,就被一辆迎面开来的黑色轿车撞得当场断了气。”

说到这儿,谢婉仪顿了顿,眼神中浮起一层深切的忧伤。苏雨了解她的心情,并不插嘴,只是静静听着。

“据当时去调查的警员告诉我,云峰那天并没有开车,他从咖啡馆出来后,是步行到地铁站的,买了张去油麻地站的票,上了地铁。后来在他衣服口袋里发现了宝庆银楼的取货单,他在那里定了一枚钻戒,打算在第二天我生日时向我求婚,可是他永远也拿不到那枚戒指了。他没能走下那班地铁,当车子开到红磡站时,上来了两个旅游团,车厢里一下子拥挤了。当车子到达下一站时,人群呼啦一下走出车厢,云峰突然倒在地上,他的脖子,他的脖子——”

谢婉仪的嘴唇突然颤动起来,半晌才轻轻说:“他的脖子上被人用很薄的刀片割开了一个大口子,血都喷在了车厢上。赶到的警员抱着他时,他根本说不出一个字来了。”苏雨的眉头紧紧拧成了疙瘩,仿佛那个在地上捂着脖子痛苦挣扎着的男子就在眼前。

谢婉仪转过头,凝视着夜风中起伏不定的江面,幽幽地说:“他没支撑到救护车赶来,没有留下一句话,等我赶去医院的时候,看到的只是白床单下一具冰冷的尸体而已。三年了,我一直在告诉自己那只是一场噩梦,云峰只是移民了,或者是爱上了别的女人,离开了我。可是,昨天,亲眼看着小白就那么死在我面前,我突然意识到云峰是真的不在了,就像这雪花,落在江水里,消失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渐渐变成呜咽之声。

苏雨轻轻拍拍她的背,谢婉仪猛地扑在他肩头,哭声变成了大声的抽泣。

苏雨一动不动,任她倚靠着,好一会儿,才温和地说:“那就相信他已经变成了天上的一个星座,像古希腊神话里的那些神祇一样,当你思念他时,就仰望天空,他总会在那儿发光。”

谢婉仪缓缓抬起头,顺着苏雨的目光望去,在黑漆漆的天空上,果然有几颗小星闪着微弱的盈盈之光。是否,苏珊在身旁这个男人的心里也成了那样的永恒之星呢?谢婉仪想问,但最终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我们一定能查清‘天堂之翼’组织,不管是你男朋友,还是小白,都不会白白牺牲掉。”苏雨的眼神中充满了某种灼热燃烧的东西,温暖而坚定。

“滴滴滴……”手机声骤然响起,两个人都不约而同低头去看自己的手机。原来是邱云升打给苏雨的,他在电话里语气很急切。

“有案子?”谢婉仪睁大眼睛问放下电话不断沉吟的苏雨。

“嗯,衡山路一幢高级公寓里发生了命案,邱队说得很含糊,似乎是有个歌星被杀了。”

“我也要和你一起去!”谢婉仪的眸子里闪出了一丝倔强之色。

“好吧。”苏雨颇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两人到达紫丁香公寓时,黄色的警戒线已经拉了起来,几辆警车停在雕刻精美的黑色大门前。

苏雨朝几个年轻刑警扬了扬手,就带着谢婉仪径直走进了幽静的院落中。

这是一幢奶黄色的四层尖顶洋楼,白色的落地窗,白色的罗马柱,微微低垂的白纱窗帘,一派富贵安详的气氛。

但是苏雨他们俩一踏进玄关,就嗅到空气中飘荡着一股隐隐的血腥味。一个身体健硕的男子直挺挺地趴在通往二楼的楼梯口,背上插着一把蓝色把手的短刀,流出的鲜血浸透了身下的印花地毯。

“一刀毙命!力道很大啊!”谢婉仪微微震惊地说道。

苏雨没说话,绕到尸体旁,蹲下身侧着头仔细查看,喃喃自语道:“是日式短刀。”

“眼力不错!这就是主人自己从东京吉田家买回来的一把日式短刀。”邱云升从左边的客厅里迎出来,脸色凝重地说。

“吉田家,那可是东京最著名的刀铺,看来这家主人相当富有,而且酷爱刀具。”苏雨起身,点点头说。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会死在自己收藏的刀下,真是悲剧!”谢婉仪在旁感叹了一句。

苏雨摇摇头:“不,这个应该不是这间屋子的主人,看他的皮肤黝黑,手臂粗壮有力,左前臂上还刺着一个蓝色的锚的图案,应该当过很长时间的水手,而不会是一个长期待在演艺圈里的人。”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这双眼睛!这个只是他忠心耿耿的保镖阿来,里面的死者才是屋子的主人!”邱云升说着,用手一指客厅。

苏雨和谢婉仪疾步走了进去,两人不由一愣,如果要找一个词来形容这间屋子,那就是,极尽奢靡!

墙上的金色贴纸,全套的土耳其式的华贵陈设,色彩鲜艳、图案夸张的转角沙发,雕着精美花纹的陈列柜里摆放着许多金光熠熠的华美工艺品。但最吸引人眼球的,还不是这些,而是高高挂在墙上的一张巨幅照片!

一个全身白衣,头发染成金黄色的男子正双手插在口袋里微微而笑!他高挺的鼻梁,清晰的嘴唇线条,雕塑般俊美的脸庞都让人一见难忘,但最迷人的还是那双微微泛着忧郁的眸子,一张纯粹东方的面孔配上一双韵味十足的眼睛,不能不说是造物主的一件完美作品!

“杰克!罗永俊!原来是他!”谢婉仪惊诧地轻声说。

“对,就是那个曾在香港红极一时的歌星!后来他突然引退歌坛,来到上海定居,买了这处以前某位大亨的小公馆,进行了重新装修改造,就成了现在的紫丁香公寓。”邱云升跟进来,缓缓说。

“那他现在在哪儿?”谢婉仪环顾四下,并没有发现罗永俊的尸体。

“他在这儿。”已经踱到壁炉前的苏雨沉声说。

谢婉仪忙转身望去,目光刚好触到壁炉中那团焦黑的物体,惊得“啊”的一声叫了出来:“邱队长,他……他就是罗永俊?”

邱云升默默点点头:“根据鉴识科刚才现场给这具焦尸做的DNA比对来看,这具尸体应该就是罗本人。不过从技术层面上说,也可能是罗永俊的孪生兄弟或者是与他有血缘关系的男性直系亲属。但是,从目前掌握的资料看,他是个孤儿,从小生活在日本,二十岁左右到香港通过歌唱比赛进入演艺圈,没有任何兄弟姐妹,只有罗子鸣一个儿子,另外在香港还有个女儿,是第一次婚姻前妻所生。所以这壁炉里的应该就是罗永俊本人。”说着,他也走到壁炉前,和苏雨一起凝视着这具已完全辨不出面目的焦尸。

这是一个极具异域风格的镶金边壁炉,炉膛用耐火砖砌成,上面还通有铁质的烟囱,炉子边的大柳条篮里还搁着不少木炭,可见主人平时就有生火取暖的习惯。

“邱队,能确定罗永俊的遇害时间吗?”苏雨轻声问。

“通过询问家里其他人,当时他们都出门了,死者和他的贴身保镖两个人在家,遇害时间大致在晚上的九点到九点半左右。不过,根据尸体烧焦的程度来看,法医恐怕做不了胃里残余物的化验,只能让他们做个皮肤烧焦的试验,看看到底烧了多长时间才到这样的程度。”

苏雨蹲下身,用手轻轻触碰了一下那具焦尸的表面:“我想烧了大约有二十分钟吧,不然不会造成身体表面这样焦黄或者炭化的。验一验鼻腔和肺部,就可以知道是生前还是死后被烧的,不过,我倾向于他是死后被焚尸的。”

“为什么?”走到他们身后的谢婉仪好奇地问。

苏雨回头望了她一眼:“如果一个大活人被火烧,不会完全不挣扎的,即使他当时身受重伤或者神

智昏迷,也会拼尽力气来翻滚挣扎的,这是人的求生本能。可是你看,现在尸体被放在壁炉里,炉膛这么狭窄,如果他要翻滚挣扎,不可能翻不出来,这充分说明这是凶手在杀死他后才焚烧尸体的。”

“你真是太厉害了!那你能猜出凶手是怎么杀了罗永俊吗?”谢婉仪忍不住还要难为一下苏雨。

邱云升不由摇头苦笑了一下:“谢督察,你真以为苏雨是通灵的神汉吗?看一看尸体就能知道他是怎么遇害的?这个凶手既然要特意焚烧尸体,我看就是为了不让我们警方调查出罗永俊的真正死因。”

“应该是这样,另外我的第六感还告诉我,这个凶手必然是为了掩饰什么不得不焚烧尸体的。”苏雨微微皱起眉。

“你的第六感通常都是很准的,就像上次在雨蝶号上,你感觉到液体炸弹藏在露天游泳池中,我们才能在最后几分钟赶到底舱的控制室,破坏了电脑,停止了那个木马程序。要不我们一船的人都飞上青天了!”谢婉仪脱口而出,说完了就马上很后悔,抿抿嘴唇,不好意思地望着苏雨。

“苏雨啊,谈谈你的想法吧。”邱云升也期待地望着苏雨。

“我想,凶手应该不止一个人!”苏雨眼光闪烁,慢慢踱到沙发前,继续说。

“死在楼梯口的保镖阿来是被人从背后捅了一刀。根据资料,他原先是学武术出身,进过国家队,还拿过冠军,颇有些功夫。这个凶手能一下子捅死他,肯定力气很大,身手不差。而且一定是乘他不备,突然偷袭。这个人应该是从门外悄悄潜入的第一个凶手。而第二个凶手则是在室内和罗永俊谈话的人,看沙发前的这块地毯,还比较新,上面有两处比较明显的鞋印,表明有两个人站在这儿谈过话。看鞋印的朝向,他和罗永俊是面对面站着。至于他是如何下手的……等等……这块污迹是什么?”地毯上的一块深色痕迹吸引了苏雨,他屈腿跪下,用手指沾了点,举起对着光线仔细看看。

“是红茶!看来和罗永俊谈话的人递给他一杯红茶。后来茶杯被打翻在地。留下了这块污迹。可是,茶杯呢?却不见了,应该是被那个人拿走了。”

邱云升思忖着说:“难道是下毒?凶手为了不让人验出那茶杯里有毒,所以拿走了茶杯。如果是那样的话,那就意味着这个凶手是——”说着,他有点兴奋地拍了一下苏雨的肩膀。

苏雨微微点头:“对,应该是家庭成员或者是很熟悉死者的人,不然不会端茶给死者喝。死者的戒备心很重,甚至还专门请了阿来这样一位贴身保镖,如果不是很亲近的人,他也不会那么放心地喝下这杯茶。”

邱云升皱了皱眉头:“不过究竟是不是中毒,以死者被烧焦的程度来说,恐怕已经难以化验出来了,所以也就更无从得出是中的什么毒。这个下手的人心思可谓深不可测啊!不过幸亏还有这块地毯上的污迹,可以拿去化验看看。”

谢婉仪听着他们俩的话,咬了咬嘴唇,急切地插话道:“不过,苏雨,你怎么能确定站在地毯上谈话的两个人中有死者呢,这屋子里的脚印又杂又多,你怎么能断定地毯上的脚印属于死者呢?”

“这很简单,你看看地毯上的这双脚印,和这屋子里其他的脚印都不同,很浅。而且注意看前面,鞋头处又长又尖,这不是一双皮鞋或者休闲鞋,应该是一双什么鞋呢?死者在自己家里穿着,我猜想应该是拖鞋,而且是一双土耳其拖鞋!”

“有道理!我来的时候也检查过整个屋子,只有地毯上的这双脚印是与别的地方不同的。经苏雨这么一说,再想想,真的应该是土耳其拖鞋的鞋印!这屋子里的风格就是土耳其式的,看来这个罗永俊很喜欢这种风格!那么另外一双脚印就应该属于凶手了。”邱云升连连点头。

苏雨拍拍手,站起身:“这个端红茶给罗永俊的人应该就在他身边。邱队,对家里人的询问情况怎么样?”

“我初步问了一下,出事的时候应该只有罗永俊一个人在家,今晚是圣诞夜,其他人都出去参加各种聚会活动了。”

“他儿子罗子鸣在学校里参加活动不在家很正常,可是为什么他的妻子不和罗永俊一起待在家里呢?或者罗永俊为什么不和他妻子一起出去参加聚会呢?他们夫妻间的感情怎么样?”

邱云升一皱眉:“这个我们倒不是很清楚,据说这位罗太太原先也是演艺圈中的人,很漂亮。他们俩是再婚,罗永俊原先在香港有过一次婚姻,在第一次婚姻中有过一个女儿,而这位罗太太后来又给他生了儿子罗子鸣。”

“这件事当时在香港是街知巷闻的大新闻,传得沸沸扬扬。罗永俊和玉女歌手出身的余美琪传婚外恋情,最后罗永俊的婚姻以离婚告终,不久两人在美国低调结婚,香港的八卦周刊上那一段时间连篇累牍地报道这件事。我们警局里的好多女孩子都是罗永俊的歌迷,还一直议论他们俩也算是俊男美女,很登对呢。后来一些小报上也曾经报道过,说他们婚后失和,余美琪曾经报过警,说罗永俊殴打她,报上还有一张余美琪戴着大墨镜去警局验伤的照片呢。”谢婉仪在一旁插嘴道。

苏雨微微一笑:“看来这位罗太太的嫌疑也不小。邱队,我们分别找余美琪、罗子鸣谈谈吧。对了,还有家里的仆人,这么大的房子应该有不止一个仆人。”

“一共有两个保姆,分别负责打扫房间、做饭,另外花园和泳池那边还定期有工人过来做清洁工作。不过奇怪的是,保姆们都说,今天一早,罗永俊突然让他们都放假一天,原定要来清洁游泳池的工人也让取消了,说是今天圣诞,让大家都休息。”

苏雨听着,点点头,摸着下巴缓缓说:“这件事的确很古怪!为什么偏偏是今天,罗永俊会让保姆们都放假?而他自己却死于非命!邱队,先让你的人取走尸骨吧,搬走楼梯口那具尸体,把现场清理一下,我们再见见那两个保姆。”

邱云升出门一招呼,刑警队鉴识科的人进屋里一阵忙乎,拍照取证,还小心翼翼地取走了壁炉里的尸骨。

不一会儿,两个面色惶恐的中年保姆走进客厅来。

苏雨微笑着请她们坐下,温和地问:“李阿姨、王阿姨是吧,我想问问,今天一早你们的主人,也就是死者罗永俊让你们放假时,是怎么说的?详细说说当时的情形,越详细越好!”

被称为李阿姨的保姆低头想了想说:“本来,我早早起床,想给少爷熬燕窝粥,昨晚他回来后就吩咐我今天一早就要做好,还要用保温桶装好。可是,走过客厅时,看到老爷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个蓝色信封呆呆地出神,我当时就觉得很奇怪:老爷是习惯晚起的,平时一般不到10点不会起床,那时才7点多一点,怎么就起床了?我觉得奇怪就走进去想问他,早点想吃点什么?谁知道刚走到他身后,还没开口,他突然转过身来,很凶地大声嚷着,谁让你进来的,快出去,快出去!我给吓的啊,赶紧跑了出来。警官,您不知道,当时老爷的脸色多难看。我从来没见过那种……那种吓人的脸。”

苏雨和邱云升互相看了一眼,这一点的确很古怪,究竟罗永俊收到的是一封什么样的邮件呢?

“那你有没有看清罗永俊手里的信封是什么样子的?”

李阿姨低头想了想:“是个蓝色的信封,长长的,里面装的是什么我就没看清了,我一叫罗先生,他就马上把信封藏进了口袋里,所以我只瞥到一眼。”

站在旁边身材瘦小的王阿姨这时插嘴说:“那个蓝色信封是我今天一大早从后门口的邮箱里拿出来的,上面写着罗先生的名字,当时我还想,今天邮差来得真早,七点不到就把信送来了。我拿进来放在客厅茶几上时,觉得那信封里瘪瘪的,似乎并没有信纸。”

苏雨摸摸下巴,追问道:“王阿姨,是不是昨晚你也拿了几封银行的信进来?”

王阿姨连连点头:“是啊,是啊,警官,你怎么知道的?昨晚我的确是拿了几封银行的信进来。”

苏雨默默地点点头。

邱云升接着问:“那后来罗永俊为什么会好好的让你们都放一天假的呢?”

李阿姨想了想说:“罗先生、罗太太吃完早饭后,我刚要收拾碗筷,罗先生就把我们叫住,说今天是圣诞节,太太和少爷都会出去过节,他想一个人在家里静一静,我们也可以放假一天,休息一下。我们当然是非常高兴,满口答应着去厨房把剩下的一些事情忙完就出去逛街了。”

两位阿姨走出客厅后,邱云升皱着眉头沉吟:“奇怪啊,这两个保姆说的那个蓝色信封我们来案发现场的时候并没有看见啊,难道是被凶手拿走了?”

苏雨默默点点头,拿起搁在壁炉上的几张单子说:“看来那封蓝色信封的信肯定不是邮差送来的,而应该是某个人今早放进邮箱里的。你们看,罗永俊的几张信用卡账单都是昨晚送来的,邮差们一般每天只会在固定时间去某处送信,今早来送信的那个人一定不是邮差。”

谢婉仪凑过来看看账单,困惑地问:“苏雨,你怎么知道这几张账单是昨晚送来的?”

“首先,这几张账单是搁在壁炉上的,你看这张单子上有个小小的烧焦的黑洞,应该是罗永俊站在壁炉边看账单时溅上去的火星造成的。而只有晚上,这个壁炉才会点燃,由此我判断这几张账单是昨晚拿进来的。”

“你的脑子到底是什么材料做的?怎么能想到这么多?”谢婉仪望着苏雨,眼神里有些亮晶晶的东西。

邱云升微微一笑,走过来问:“苏雨,你分析一下,这个送信的人是不是就是凶手?他为什么又要拿走那个蓝色信封呢?”

苏雨略略沉吟:“根据李阿姨所说,罗永俊看到那个蓝色信封非常恐惧,这应该是一封恐吓信。凶手杀人焚尸后拿走那个信封,应该是怕那封信暴露了他和罗永俊之间的某种关系。邱队,我们现在去见见那位曾经的玉女歌手罗太太和她的儿子吧,看看他们会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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