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个研究穿着雨衣的老色鬼的专家,可不是我对职业的想法。”

“这种想法太古板了,克莱尔。见过了贝茨和布里斯托,你一定认识到这一点了。真相就是,每个人都有某种性幻想。不愿公开承认的幻想。对吧?”

克莱尔顽皮地露齿一笑。“我非得回答这个问题吗?”

“就是了。我们都有。不管是否与社会认可的价值观相符合,它们都会因为基因学,医学,社会学方面的因素,而呈现出不同形式。但是我们都拥有它们。”

“我想也是。”

“如果你老老实实地想想,唯一正常的性形式就是普普通通的性交。进去,出来,进去出来,开始喝两口,完了抽两根。它满足人的基本需求:繁殖。因为觉得它让人愉快,所以我们会为了繁殖以外的原因做这件事。但说一千道一万,人类最基础的本能就是使自身这个物种繁衍,性不过就是为了完成这个本能。从这个定义来说,它是自然性的。同理,除了以生殖为目的的异性性爱以外,其他任何性行为,从定义来说,都是不自然的。甚至是使用避孕套这种简单的行为。性爱中的前戏也是不自然的,尽管有些种类的动物有夸张的求偶仪式。因此,很显然,生殖行为的异常形式,比如说自慰,同性恋,当然还有些更不为人所接受的性欲倒错,肯定也是不自然的。”

“凯里,你不能随便说同性恋是不正常的。现在是21世纪了!那种想法简直属于洪荒时代。”

“我说的是生物学上的不自然,不是不正常,不是错误的。我不是恐惧同性恋,克莱尔。基于我的职业规划,我是不会随随便便做主观判断的。我是在使用理性的语言。同性恋,因为它的自身特征,阻碍了繁殖的进行。说不定它是为了控制人口而专门进化出的一种特征呢。”

“因此它是不自然的,但还是正常的?可以接受的?”

“这要看你怎么定义不正常了。归结起来,真正的问题是社会是否接受它。在大约半个世纪里,同性恋从不被接受、不合法、被人憎恨的地位,转变成了一种被广泛接受的、合法的性取向。”

“托马斯也说过这一点。但他是试图为成人与儿童之间的性行为辩护。他认为,假以时日,娈童这种性行为也会经历同样的公开化的转变。”

我可以想象。恋童癖者通常都会试图援引这一类似的辩护,以应对自己所犯的罪行。但是从冷静、理性的角度看,恋童癖,与区别于生殖性、异性性交的其他性行为相比,并没有什么不同。它只是基本性欲的另一种表现形式,由基因的,病理的和社会环境的因素造成。很可能是三种因素的结合造成的。这并不意味着它是对的或错的。对错是社会道德所关心的事情,而不是生物学;是伦理学所关心的事情,而不是科学。性功能障碍是人自然属性的一个领域,我们对它的理解才刚刚开始。”

“几个星期前,我连听都没有听过。性功能障碍,性欲倒错,自淫,管它是什么,就是害死了托马斯的那东西。真是个崭新的世界。”

“窒息式自淫,”凯里笑着建议说。“我的生活和呼吸里都是这种东西。几年前,从我在我爸爸的衣柜里找到那些杂志开始,它就成为了我的一种兴趣。你知道,我到处瞎找,小孩子都这样。然后,我就看到了那些。穿着胶皮紧身衣的女人,用鞭子什么的东西,抽打裸体的男人。那时候我觉得太搞笑了。但后来,当我的脑海里对性有了更清晰地概念,我就开始思考,究竟是什么让我父亲这样正常又普通的男人,却要珍藏起这样的东西,就好像他过着一种神秘的生活。白天是个爱妻子的好丈夫,爱两个孩子的好父亲,晚上却活在这些光怪陆离的幻想中。”

凯里眼神迷茫,沉浸在童年回忆当中。“我不知道妈妈知不知道这些。我猜她肯定知道。杂志就在那里,在他们的衣柜里。也许,如果我继续找,还会在某个地方的抽屉里,找到属于她的胶皮紧身衣和鞭子。嗯,也许不会。妈妈不会的。但是,人们做这些的时候是为了快乐,是为了享受性,可我却从没有产生过这种想法。我们是按天主教教义来培养的。我们从没有学过关于生殖过程的任何知识。老师甚至不会解释学校里的兔子怎么会一夜之间就从两只变成了八只。孩子们都认为是奇迹。”

她停下来去找她的茶包。克莱尔耐心地等着,不忍打断她缅怀过往。“然后在中学里,我第一次知道了真正的性。嗯,我说真正的性,其实只是如何受孕,婴儿如何出生这些。我那时大约十三岁,正经历青春期。你知道,我想的是:好恶心!我爸妈也曾经做过?甚至那时候,我还无法理解,他们可能还在做这些事。我们被教育的就是,要是你的父母有两个孩子,那他们一生中就进行过两次性交。若是人们为了愉悦而做这个,那简直不可思议。又过了一年,我才把生殖性行为、性交——学校教的那种——跟我爸爸的那些杂志联系起来。从那时起,我才开始严肃地思考性。”水壶烧开了。“然后我来到了这里。”

克莱尔笑了。“对比之下,我不得不认为,我小时候被保护得很好。”

“我那时从我爸爸那里了解到的,就是普通人也有很不普通的幻想。我是说,人们到底怎么开始意识到自己会喜欢被绑起来,被穿着胶皮紧身衣的女人用鞭子打屁股呢?然后,那些真正的功能障碍者又是怎么开始认识到,他们更喜欢和动物、和孩子、或者和其他什么进行性行为的呢?”

克莱尔点点头。“见过托马斯·布里斯托和迈克尔·贝茨之后,我认识到,不同性取向者并不是怒眼圆睁的恶魔,也不会有驼背钢爪。”

“正是。他们只是无法遵守社会规则的普通人。”

“汤姆叔叔是这样的吗?只是个普通人?”

凯里捏着茶包。“不,汤姆叔叔没那么简单,克莱尔。他不是普通人。但还是一个人。他已经在犯错误了。再多犯几个,警察就会抓住他。要是他们抓不住,我们也会的。有牛奶吗?”

“冰箱里有一盒鲜奶。”

“你知道,这是我真正惦念的东西。新鲜的牛奶。但我的女房东是绝不会把我的冰箱修好的。她简直是个……哎呀,你有糖尿病?”她拿起一个胰岛素的盒子。

“是丽贝卡的。没忍心把它扔出去。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可笑的小东西突然让人心里觉得沉甸甸的。”

电话响了。克莱尔去接电话,把更多的泪水逼了回去,凯里则喝完了她的茶。

“是马特。他想要你见一个人,今天下午。他两点三十分来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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