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尔早早起了床,吃了很少的一点早餐,看着送报纸的男孩走上车道,琢磨着托马斯会不会对他感兴趣。她赶紧将自己的这些念头打住。马特是对的:她让自己身陷其中了。她要和布里斯托讲清楚,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他的房子一眼就能认出来:枯萎的花园一直延伸到被木板钉死的窗户前,被涂得乱七八糟的前门。哪些涂鸦令她十分反感,但她知道那是在发现他被错抓之前,就被弄上去了的。她不愿谴责这种行为,但在心里同情布里斯托,他居然一直坚持住在那里,任自己被盲目的仇恨包围着。

当她走在屋前小道上的时候,邻居家的窗帘都被拉开了,好奇的眼睛紧盯着她的每个动作,毫不避讳,让她感觉自己就像动物园里被展出的动物。她本能地朝下拉了拉连衣裙的下摆。等她意识到的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她不由的笑了起来。就算她一丝不挂地走进这所房子,托马斯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她第四次敲了门,还是没有反应。邻居们还在看着。

她再敲了一次,敲得更响些,还是没反应。

她看看时间,虽然早了点,但只有几分钟。她推了一下门,门纹丝不动。楼下的窗户被木板封着,看不到屋子里面。她往后退了几步,抬头望向楼上的窗户,有一扇居然奇迹般地幸免于难,完好无损。但还是看不出有人在。

克莱尔迟疑着从屋子旁边绕到后院去,那里同样遭到了肆意破坏。她使劲敲了一下,后门动居然开了,原来门锁已坏。

门缝开得更大了些,她跨进门去。

“托马斯?”

她摸索着打开灯,照亮了漆黑的厨房,眼前的景象吓得她直往后退。每一处地方都遭到了肆意的破坏。墙上,橱柜上,冰箱上,甚至厨具上都被写上了脏话。成堆的碗盘碎片被扫到墙角里,等待最后的清理。想到托马斯过去一周里就住在这种环境下,她顿感内疚不安。

“托马斯,你在家吗?”

她心神不宁地找到了起居室,沿途打开了所有的灯。电视机掉在地上,已经被砸得稀巴烂。沙发和扶手椅都被厨房的刀具割开,刀子还插在上面。摔碎的金鱼缸躺在地上,水早蒸发干了。所有的碎片残骸都被扫到角落里,并没有被认真的收拾干净。

楼梯也好不到哪里去。两边的墙被涂鸦花喷得乱七八糟,地毯上洒得全是油漆。她一步一步拾级而上。

焦虑万分。

而又小心谨慎。

浴室里也是一团糟,洗脸盆和马桶都被砸破了,浴缸上也被涂花了,四面墙上布满了脏言污语。

“托马斯,你还好吗?”

楼上只有一个卧室。无数的画面从她脑里面闪过。

“托马斯,我是克莱尔。”

她在门外面犹豫着。“托马斯?”

她小心翼翼地敲着门,祈祷他能虚弱地回答一声,只是因为流感或是其他原因才卧床不起。

还是没人回答。

她推开门,一股排泄物的臭味直冲鼻孔,呛得她透不过气。她按了开关,灯却没亮。窗帘低垂,不过闪烁的电脑屏幕有足够的亮度让她看到床上的那个人影。

克莱尔慢慢步入房间,害怕发生了最糟糕的事情,同时也几乎对任何情况做好了准备。

几乎任何情况。

但除了这种。

足足一分钟,她呆呆地瞪着眼睛,接受不了眼前的事实。她双腿发软,一阵眩晕,身体靠着墙,慢慢瘫软下去。她稳住自己的身形,伸手去拿她的吸药器,她的手指紧紧抓住了手机。

叫救护车。

叫警察。

叫谁都行。

她从来没有看到过尸体,除了电视上的。现在却看到真的了。

这是不加处理的一幕。

他横躺在床上,头垂在床的一侧,双腿在另一侧。除了脚上棕色的尼龙袜子外,他几乎赤身裸体。一个塑料袋把他的整个脑袋紧紧地包住,清晰地勾勒出所有轮廓。一个像小橙子的东西从他口里突出来。他的头和脚都耷拉在床两侧,比身躯要低,血液同时流向了脚和头两端,身上的皮肤呈现出失血过多的紫色斑点。死亡导致肛门括约肌松弛,解释了臭味产生的原因。

托马斯的脸从那个紧绷的塑料袋子里盯着她。扭曲的五官,发青的皮肤,还有突出的眼睛都清晰可见。在阴暗的光线下,塑料袋还给他的皮肤添上了怪异的光泽。

托马斯,可怜的托马斯。

受尽了一切苦难和折磨后,刚有个重新开始的机会,就落得如此可怕的下场。

显示器吸引了克莱尔的目光,上面是Windows的经典屏保画面。她小心翼翼地靠近,对她前面裸露的尸体带着警惕,但她的好奇心比那还强烈。她轻轻地触碰了一下鼠标,屏幕跳回到工作画面。

标题已经说明一切。

情人男孩

这跟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只看了一眼,她已经觉得恶心。但某种病态的吸引力使她一直盯着屏幕,直到她的胃里翻腾着快要吐出来,她才不知怎么地闭上了双眼。

她愤怒地转向布里斯托的尸体,想向他吐唾沫,想大喊大叫。

这个背叛使克莱尔锥心疼痛。

她选择相信他。

相信他说的确有那种互相爱护,互相关怀的关系。

相信他从不伤害孩子的说法;

“你这个混蛋!你不是东西!”

她把鼠标摔向布里斯托的尸体,流着泪跑出了房子,浑身气得颤抖。只能把自己关在车里,直到警察抵达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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