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更斯时代风格的砖墙从任何一个方向看起来都显得很高大。墙上残破的砖块和装有铁条的窗户让它的目的一目了然。坎特伯雷的朗波特皇家监狱的历史可追溯到一八零八年。建筑物的正面还保留着“感化院”这个古老的名字。

探访室和主楼是分开的,只不过是一个戒备森严的大厅,里面散乱地放着几套桌椅。几个女人和孩子已经和他们探访的在押犯坐在一起,有些则还在等待要见的人。克莱尔本来以为会像电影里的那样:有玻璃隔墙,通过电话机来进行交谈。这一幕几乎让她失望了。

守卫带她走进了旁边的一个小房间,里面只有一张桌子和两张椅子,显得空荡荡的。她一个人坐在那里,耐心等待着。

当艾萨克收到克莱尔提出的探访请求时,不禁大吃一惊。但他知道,布里斯托是很愿意借此机会去诉说自己的情况,并亲自表达自己的哀伤。这件事花了一周时间才安排好。

马特本想一起来,但克莱尔坚持说这事只能她独自去办。无论结果如何,这都是她自己做的决定。甚至到现在她还有一种冲动,想站起来转身离开。她的脑海深处预想着一个恶梦般的场景:布里斯托走出来和她见面,看着她的眼睛对她说:“没错。是我杀死了丽贝卡,我以此为乐。”

通过开着的门,她看到几个犯人已经在愉快地接受探访了。每个出口都有守卫看着,其余的守卫在房间里来回巡视,警惕地看着每个犯人,但气氛还算比较轻松。在这种日复一日、枯燥乏味的监狱生活中,被叫到探访室去,无疑是犯人们最渴望的调剂。几乎没有人会愿意放弃这样的特别待遇。

当布里斯托出现的时候,探访室内立刻变得鸦雀无声。访客和犯人都转身看着他,椅子刮碰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响声。他站在门口,朝整个屋子望去,鼻子上压着一副不合适的眼镜,把耳朵也压扁了。他的一只胳膊还用绷带吊着,分散了一直覆盖到左手断指位置的石膏托的重量

“该死的强奸犯!”一个犯人喊了一句,引起房间里一窝蜂的类似咒骂。

“强奸犯!”

“死变态!”

“吊死他!”

“今晚就废了你,死混蛋!”

克莱尔被这突如其来的谩骂声吓得发抖,而布里斯托却显得并不在乎。两个守卫大声喊着“安静!”,但叫喊声依然不断。第三个狱警穿着显眼的白衬衣,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了出来,“要是再有人骂一句,今天的探访就此结束!听清楚了吗?”

谩骂声勉强地停歇下来。很明显,白衣守卫是这里的权威人士。

守卫带着布里斯托走向克莱尔所在的房间。

她着了魔似地,看着这个被控谋杀她女儿的男人慢慢走近,看他紧张地穿行在桌子间,避免与那些盯着他看的人有眼神接触。

当他经过一些坐了人的桌子的时候,母亲们都把孩子拉到身边,紧抱不放,生怕他就在此时此地进行性骚扰。其它犯人在他经过时,也低声恐吓他,辱骂他。守卫在旁边注视着,随时应对可能爆发的骚动。但紧张时刻总算过去了。布里斯托走到了门口,一个守卫把他领进房间。守卫看着克莱尔,要她确定并没有感觉不舒服。她点了点头。守卫就退守在门口。

她抬头看着布里斯托,面无表情,努力控制自己百感交集的情绪。现在她可以看清楚他的五官了。他的脸上伤痕累累,旧伤未愈,又添上新的瘀青。他在桌子前踌躇了一会儿,然后用没有受伤的手拉出椅子。

“我可以坐吗?”

克莱尔点头,无动于衷。他就坐了下来。这是她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比预想的更柔和。虽然只说了几个字,但是他的举止以显示出与他的犯罪史不相吻合的特质。

守卫看着克莱尔说:“你需要我留下吗?”

“不了,谢谢。我很好。”

“随便你。我就在外面。”

守卫走了出去,把门关上。

克莱尔来的一路上都在琢磨着如何开口,但现在依然毫无头绪,用什么样的闲谈才适合开始这样的一次会面呢?

“梅多斯太太……我……”布里斯托竭力想说点什么。她估计,对于他来说,这也是个艰难的时刻。在他搜肠刮肚地想合适的语言的时候,她只是等着,屏住呼吸。

“我没有杀害你的女儿,梅多斯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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