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起来气色不错嘛!”在韦斯特伍德克罗斯购物中心,水磨石连锁书店的尼罗咖啡店里,马特坐到了克莱尔对面。“头一次看到你笑,自从……总之,你有什么心事吗?”

“我只是想你会愿意来喝杯咖啡的。”

“我可从来没有拒绝过。不过为什么是现在呢?”

“你现在不忙,对不对?”

“对你来说,我什么时候都有时间,克莱尔。这你是知道的。不过为什么来这里?”

“找个不显眼的地方,说说话。”

“我听着呢。”

克莱尔仔细端详着她的美式咖啡,考虑着自己要说的话。“答应我不要笑,马特。我知道这听起来有点傻,但它让我感觉不错。刚才我最需要的就是它了。”

马特啜饮着拿铁咖啡。“讲给我听听。”

“我想找到他。”

“找到谁?”

“不管他是谁。‘汤姆叔叔’。”

马特看着他的爱人,觉得有些不安。“你怎么就觉得自己能比肯特最精锐的警力还要厉害呢?”

“我就料到你会说这个。”

“我知道你的感受,克莱尔,不过……”

她打断他的话,笑容变成了片刻的愤怒。“不,你不知道,马特。你不可能了解我的感受。除非那是你的亲生女儿,你才能感同身受。”她的眼睛里满是泪水。

他伸出一只手去安慰她。“扮演马普尔小姐是无济于事的,克莱尔。你这样只会延长痛苦。”

“至少听我把话说完,马特。你是唯一一个能跟我谈心的人。”

“对不起。我听着呢。”

“今天早上我看了丽贝卡在学校时的文件夹。只是浏览一下,重温过去的记忆。要是我过去能更多地参与进去该多好。有意思的是,人们刚刚意识到事情真正的重要性的时候,就已经太晚了……”

马特没有说话。

“就要放暑假的时候,她们学校来了位女警察,因为有辆自行车被盗了。当天丽贝卡回到家的时候,说想当名警察。我当然是附和了她。在这之前她的愿望是当一名记者。就象你一样。可是,她以前最不愿意当的就是侦探,直到……”

马特紧紧抓住她的手。她也握住他的手。

“你以为当了波洛,就能实现她的梦想了?”

“这念头听起来很疯狂吗?”

他在回答之前仔细思考了一番。“你想做些事情,这我理解,可是,你不会真以为自己能抓到这个让人恶心的杂种吧?肯特警局和大都会警局两家联了手,有着那么强大的资源,还心有余而力不足呢?”

“不,但这能让我觉着好受些。问题是,马特,我非得做点什么不可。随便什么。我不能松劲儿。不能在我知道他还逍遥法外的时候松劲儿。要是他又杀害一个孩子呢?不能再让其他母亲再经历我所遭受的一切。”她感觉自己的怒气在上升,于是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平息下来。“不是报仇的事儿,马特。真的。”

他扬起眉毛,不太相信。

“当然,起初我是想报仇的,换了谁都一样。我是想要找到他,让他受到惩罚,把他的蛋蛋割掉。我还想……不过那是过去了。我现在很理性了。我要伸张正义,而不是报仇。我想知道为什么。他到底是什么样儿的人?他有家庭吗?有朋友吗?他曾经爱过什么人吗?他多少感到点儿内疚吗?悔恨吗?还是有其他任何一种情绪?起初我在想,绞刑太便宜他了。可现在……现在我经过了长时间的思考,意识到这不是办法。他肯定是有病了。我意思是说,脑袋里出了毛病,病得还真不轻。他需要帮助,而不是惩罚。”

马特细细琢磨着她说的话。“你总能让我吃惊,克莱尔。你可能是对的。上帝知道,那帮警察需要一切能得到的帮助。”他笑了起来。“不过告诉我,阿加莎,这是写侦探悬疑小说吗?你准备从哪里着手?这可不是‘妙探寻凶’游戏。你可不能在舞厅里走上前去,用铅管指控马斯塔德上校,如果牌对不上就重新掷色子。你对正在进行的调查的规模有概念吗?”

她耸了耸肩。“你有吗?”

“我干的这一行,不可能不知道的,克莱尔。”

“那就跟我讲讲。”

“跟你讲讲?”

“关于调查的事儿。跟我讲讲是怎么运作的。他们找了多少人谈话,从嫌疑人名单上划掉了多少人,这些我都得知道。”

他有些犹豫了。就在那天上午,他读了过去几宗儿童谋杀案的调查资料。通常,只有极为罕见的儿童谋杀案才会成为重大新闻,面对一串遇害儿童名单的时候,很容易忘记这一点。

苏珊·马克斯韦尔谋杀案是他离开前读的最后一份报告。在遭绑架后十四天,苏珊的尸体被发现了。在四年间,调查所用的纸张有七吨半,卷宗上有一万五千条笔录,两万个车辆登记号,六万五千个人的姓名和地址。克莱尔需要知道这些吗?杀害苏珊的凶手在几年后才抓到,这不是警方调查的功劳,而是多亏一个目光锐利的过路人,偶然看到另外一个孩子走到了一辆厢车后面,但没有从车的另一边走出来。这些克莱尔也需要知道么?

他故意看了看手表。“我得赶紧回去了,克莱尔。真的。要解释整个情况得花上一整天的时间呢。”

“哦,那你什么时候讲呢?马特,我想知道。我得知道。”

“只要一有可能,我就会专门抽出一些宝贵的时间讲给你听。”

克莱尔笑了。“你以前经常对丽贝卡这样讲。”她再次抓住他的手。“谢谢你,马特。我很感激。”

“而且,我可能会让你省点劲呢。再过些时间我可能还会了解到一些消息。”

“消息?”

“算是吧。还不是正式的,不过皮特曼跟我说大都会警局已经逮捕了一个男人。但现在还不要抱太大希望,克莱尔,免得空欢喜一场。不过据说福特山今天晚上有庆功宴,说明他们挺把这当回事儿。”

她急切地抓着他的胳膊。“你什么时候能有确切消息?”

“现在随时都有可能。皮特曼已经派了个手下去找这个嫌疑人问话了。在医院里。”

“医院里?”

“我不清楚具体情况,不过很显然,他伤势严重。”

克莱尔的人道主义倾向这时已成为了历史。她笑了。

“太好了。我希望那个杂种吃些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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