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之中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实属难得。即使是共产国家解体,也并非突然发生,会有些前兆让人事先预测到结果,但是,发生在我眼前的事情完全欠缺了这些程序。当然,这或许是我的自己观察力不足,不过既然是自己的感觉,对我而言也就成为事实了。

一到学校,就看见秋川倒在教室后面,表情痛苦地抱着肚子,她身后有张椅子被摔在地上,为什么椅子会在这种地方呢?而且全班同学彷佛都当作秋川不存在似地,照常各做各的事情,有的讲电话、有的聊天、有的趴着睡……

“啊,还在睡啊?”坐在位子上的樱江,突然回过头来对秋川笑着:“赶快起床,老师要来了喔。”

“呜,咳……”秋川咳得像临死前的病人,用虚弱的视线望着樱江:“樱、樱江……”

“干嘛?”樱江站起来走到秋川旁边:“你演得太夸张了啦,有那么痛吗?”

“很痛耶……”

“只不过用椅子打而已嘛。”樱江站在秋川面前,冷冷地笑着,一副要朝她吐口水的表情,班上其他同学也都明显地露出冷淡和嘲笑的态度。

樱江抓起地上的椅子往秋川腹部打下去,秋川的喉咙发出难听的声音,但樱江仍不以为意地继续攻击她,然后真的朝她吐了一口口水,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我对这个突兀又诡异的情况无法反应,一直站在教室门口动弹不得。这、这个……究竟是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我摸不着头绪。确实这种场面已经看到不想看,早就已经受够了,可是被害者照理说一直都是千鹤,为何会变成原本是加害者的秋川?

视线下意识地搜寻千鹤,教室里没有千鹤被欺负的场景反而感觉不太自然。千鹤就坐在靠近窗边的位子上,今天并没有在用橡皮擦清理桌面,眼睛也没有哭过的浮肿,脚上穿的也不是客用拖鞋,她每隔一阵子就用抱歉的眼神回头看着后面。

“嗨,香取同学。”听到自己的名字,往身旁一看,是绫香来了。“早安,感冒好一点了吗?”

“咦?啊,嗯,好多了。”突然想起自己装病请假的事情,我连忙点头。

“这样啊,太好了,怎么不进教室呢?”绫香优雅地偏着头问我。

“啊,不……那、那个——”我忍不住指着哀嚎的秋川:“这个,请问……到底……”

“喔,秋川现在是新的弱者了。”绫香说出我听不太懂的话,温柔的眼眸望向秋川。“古川同学已经被认定是强者,所以现在没事了,请你放心吧。”

“咦?”

“稍后我再跟你详细说明。”绫香微微一笑,脚步轻盈地走向痛苦呻吟的秋川,低头俯视着她。

“须……须、须川……”秋川抬起头来,脸上带着眼泪跟樱江的口水。“须、须川——”

“怎么样,秋川同学,当弱者的感觉如何?”

“我、我……”

“嗯?”

“我不要……”沉重的声音传进耳里。

接着是尖叫——绫香用力踩住秋川的头。

“请闭嘴。”绫香悦耳的声音,跟她的行为完全成对比。“你没有拒绝现状的权利。”

“呜,噢——”秋川发出断断续续的哀嚎,身体也一阵阵地颤抖。“我、我不要!”

“尽快认清自己的立场,对彼此都好喔——”樱江大声地说,整间教室的人都表示赞同,不知道在高兴什么,对于状况外的我而言完全无法理解。

“哈啰,麻烦让一让好吗?”背后有人开口,我反射性地回头,发现说话的是镜同学,她正拎着书包站在我身后。我连忙走进教室,班上同学看到是镜棱子来了,也都收敛不少。

“早安。”绫香停止攻击秋川,用优雅的动作转身面对镜同学:“身体好点了吗?”

“当然是糟透啦,千岁川。”

“我叫须川。”

“很快就开始掌权了嘛。”镜同学来回看着须川跟秋川,似笑非笑地:“你也企图破坏我平淡幸福的生活吗?”

“什么意思?”

“希望你别做得太过火喔,不然就玩完了,这是我唯一的要求,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吧?”

“不知道。”绫香微笑着回答。

“很痛苦吧。”镜同学盯着倒在地板上的秋川:“不过,谁叫你平常素行不良,我不会同情你的。”

“噫,呜……”秋川抱着头呻吟。

“镜同学,你也来加入吧。”樱江顾作轻松地说,但声调却明显地透着紧张:“很有……趣喔。”

“不必了,我没那个闲情逸致,可以的话我还希望你们停手咧。算了,只要你们不太过分,我就睁双眼闭只眼吧。”

“镜同学——”绫香微微地挺胸,又微微地眯起眼睛:“这么简单的事情我不想挂在嘴上一一明讲,但是你的存在早就已经没有任何效力了,所以你是不可能限制我的行动的。”

“无所谓啊,反正我本来就是一匹孤独的狼。”这个说法并没有骗人,镜同学尽管被大家公认有着独特的性格,也表现出令人欣赏的特质,却总是一个人行动,在我这种人眼中看来,那简直是暴殄天物。

“所以,你认为要限制别人的行动或对别人洗脑是不可能的?”

“我没兴趣。”镜同学的确一直都对大家欺负千鹤的事情丝毫不感兴趣。

“那你有兴趣被人限制吗?”

“怎么可能。”

“但你也是二年B班的一份子,避不掉的。”

“你住说什么啊?”镜同学走向自己的座位。“就跟你说我不关心了啊。”说完用冷淡的眼神扫视全班:“你们要执行什么样的法律我都无所谓,要制造弱者也随便。”

“那又为什么要叫我停手?”绫香对着她的背影说。

“说了你也不会懂吧?还是你存心跟我作对?”

“什么?”

“看吧,就说你听不懂的嘛。”镜同学头也不回地坐下,然后一如往常地开始眺望窗外的景色。“我说不要太过分,是为了大家好喔,你们如果一下子做得太过火,只会没有好下场,知道吗?我很清楚喔,千鹤也很清楚吧,对不对?”镜同学转头看了千鹤一眼,千鹤就像平常那样眼神闪烁地把头低下去。

“拖不是说有自觉的,就叫做强者。”镜同学语气沉稳地说,可是一回头看后面,突然冒出一句:“哎呀,砂绘没来耶”,瞬间恢复平常的调调。我很惊讶她居然知道山本同学的名字,原本以为山本比我更没有存在感,没想到真正不被注意的是我自己。

“镜同学,走着瞧吧。”绫香从容地宣告,朝镜同学背后微微一笑,然而下一瞬间那笑容就消失了。“好——”她看了一眼黑板上方的时钟,转过身去俯视还躺在地上的秋川:“你好像休息蛮久了喔。”随即抓住秋川的头发,毫不留情地用力拉扯,秋川哀嚎着硬被拉了起来,简直就像被捕获的动物。“那么请回座吧,今天也会是很长的一天呢。”

不知不觉间,全班同学都陷入沉默,那也是当然的吧,一直到钟声响起,都没有人发出声音,只有偶尔传来镜同学的呵欠声而已。老师来了,我才发现自己还站在教室后面,赶紧回到座位上,隔壁的绫香看到我的动作微微一笑。

老师一站上讲台,就用似曾相识的开场白,说要告诉我们一件大家应该都知道的事情,就是藤木跟别班一个叫做田泽的男生被杀害了,还说这跟丰平区的割肉命案——也就是有川成为被害者的事件,极有可能是同一名凶手所为。

我错愕得快要头晕目眩,的确,藤木的位子空着,今天早上我没看新闻,而且教室里也起了大变化,所以我才一直都没有得知这件消息。为什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没错,岛田才死不到一个星期),二年B班的学生就接连着被杀害呢?这么密集的频率,有特殊的含意吗?

不,应该说已经有事情在悄悄发生了吧,在我视线末及的地方,应该有某个强大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了。

“好恐怖喔……”绫香对着我小声地说,而我觉得她也不遑多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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