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止走在街上……不对,更正,不能用一回过神来这种说法,我又不是梦游症患者。没错,我很清楚知道,这是我自己的意志。时间是晚上八点零五分,霓虹灯正闪烁着光芒,街上人群来往穿梭,五颜六色的灯光照射在这些人身上,但也不会有人脸色比现在的我更发青吧。

我想吃东西。我想吃东西。

空腹的极限,在昨天……七月一日的时候,就已经到来,现在更超越了临界点,感觉开始麻痹,胃酸好像要把整个胃都腐蚀掉,很恐怖。已经进入成为木乃伊的倒数计时,光是对着迎面吹来的温暖夜风,也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快风化了一样。

讨厌!视线模糊的情况又更加恶化了,这里明明是大都市的中心点,我却必须在一种探险家陷入迷雾的心情下前进。映入我眼中的世界是暧昧不明的,甚至已经扭曲,然而扭曲的原因,究竟在于我自己还是在于这个世界,我也不知道。

够了!为什么我必须要遇到这种事情?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吃巧克力圣代、拉面,或是去烧肉店……这些都不会实现了,能够摄食的,只剩下人肉。这是多么刁难的设定,我觉得好想哭,为了这个奇怪的偏食症状,我已经被家里赶出来了,而唯一会温和对待我的仓坂医生,也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什么人死后会活在心里之类的说法,我其实也赞成,但是没何实体,就像故障的录放机一样,让人很不安心,这种感觉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占据了我的身体……于事无补的想法。

你还是不吃吗?占据我右半身的这个意识,恐怕也是在这段过程当中产生的吧——任意地活动、任意地思考、怂恿我吃人肉,然后嘲笑我的右半身。这个右半身到底是谁呢?是某个人的灵魂寄居茌这里吗?还是我有双重人格……什么说法都有可能。

我从饲料……不,是人潮中向外移动,进入小巷。要是再这样置身于人潮中,我一定会挥舞菜刀砍杀周围的人,然后大口地吃他们的肉吧。

呃?刚才说了菜刀?究竟怎么回事,我不知道。混蛋,我根本就没有准备菜刀,我没有准备,没有、没有,我拚命地摇着头,拚命地、拚命地摇头。

肚子里的虫在告诉你极限到了喔,再不吃就等死吧!右半身用恶心的声音低语着:可是你的饲料没得买,那就……只能去猎捕啰。

闭嘴!不能再说下去了,我在内心大喊着,否定这些话,我不想再听、不能再听。

封印开启了,应该已经被封印的,关于小女孩的记忆,开始苏醒:空旷冷清的公园,天气炎热,红色衣服,女孩她……不行,别去想这些,都已经是过去的、结束的事情——过去的事情,已经结束了。

抵抗也是没用的、没用的,反正还是要吃的。右半身嘲讽地说。

我否认,说没有这种事,说我可以忍耐。

然而右半身并不停止嘲笑,还边笑边瞧不起人地放话:你只会说谎,你根本不想死。

虽然不甘心,但这些话都没说错——我并不想死。

所有的生物为了存活下去,都必然要牺牲掉一些其它的生命。一般人就是打破鸡蛋或屠宰牛只,但我的对象却是人肉——这点已经再三强调过了。牺牲的程度不一样,生命的重量绝对不是平等的,会把鹌鹑的雏鸟跟人类的婴儿放在天秤上比较的,根本是疯子。

管他谁轻谁重,都没有关系啊,生命本来就是为了被消耗而存在的。

右半身每次把我的想法攻击得体无完肤之后,一定会说出这种巧言令色的话。这是一种战略吧,皮鞭和糖果……不,还没到那么工于心计的地步,总之,这一定是为了让我吃人肉的心理战术。我的脑中是这么理解的,但却像黏在蜘蛛网上的蝴蝶一般,无法逃离那些催眠的话语,这也是事实。

没必要那么耿耿于怀啦,狮子不都若无其事地狩猎吗?

右半身开始说些甜言蜜语,这些话都直接在我的体内流动,塞住耳朵也没用。于是……

我放弃了抵抗,我要去捕猎物,这是顺从本能的行为,也是唯一的生存之道。就像绳文时代的人类一样,狩猎然后屠宰,选项只有:死亡或是狩猎,所以当然是——选择后者。

啊啊……我的反抗就是这样吗?就只有这点程度吗?太难堪了,伹也无能为力,而无能为力的想法也很令人难堪。

那就加油啰!右半身留下一句台词,又再度沉进精神意识的最深处。

然后,我终于察觉到自己肩膀上正背着大型的斯伯丁运动背包,里面放着菜刀跟解剖工具……啊,这不是我放的,一定是右半身准备的。我一边揉着模糊的眼睛,一边又重新走回人群中,然后唤起从远古时代以来就养成的狩猎知识,开始搜寻猎物,观察哪一个人看起来比较好捉、比较好杀,而且肉比较好吃……

可惜满街都是被烟酒侵蚀的中年人,或是脂肪比例过高的胖妈妈,始终找不到我所希望的猎物。当然还是有年轻人,但都净是一些没有肉的皮包骨,不然就是注射药物把肌肉撑得太夸张的家伙。就算我不详细检查体型,从每个人的气味跟脸色,也可以对他们肌肉的比例和状态有某种程度的了解,即使并非吃了很多年的人肉。

在搜寻猎物的时候,不知不觉间走进了商业区,有很多刚从加班中解放的上班族,也看见不少踏着凌乱脚步的女人,然后——

然后我发现了一对奇妙的男女,穿着过度装饰的夸张衣服。我集中模糊不清的视线仔细看,其中的少女跟我差不多年纪,穿着像是从卡通国度跑出来的暴露服装,而男性大约二十多岁,像武士般穿着从头到脚整套深红色的铠甲,这两人站在大楼的玄关前,那身奇装异服使我茫然。

那是什么啊?

这两个人是从什么遥远的星球跑来的吗?至少他们身上的衣服都不是现实世界的人会拿来穿的(男方甚至还是铠甲)。不过我对服装方面的考察并没有那么认真研究,现任我对于服装这种次要的东西,是不会表示关心的,我所重视的,是服装的内部——没错,就是肉。

那个男的。虽然隐藏在没有线条的铠甲后面,但他的肌肉可是高水平,光是看他精悍的表情,就有如用手触摸般清楚明白——合格。看来右半身也很高兴,肩膀附近正在痉挛着。

我想吃。我想吃。

如果不注意闭着嘴巴,口水就会流出来,我在这一刻,已经把那个穿着铠甲的青年当作食物了。没错,现在才来说服自己已经太慢了,我想吃了他,想切下他的肉,想摄取里面的养分。我的食人行为跟什么灵力的获取,或是什么宗教的思想,一点关系也没有,只是想吃而已。

穿着暴露洋装的少女跟穿铠甲的青年,似乎正在找什么人,交谈几句之后,少女就走进大楼里去了,外面只剩下青年一个人。

这个,就叫做机会喔,可别拖拖拉拉地喔。我的右半身,冷静地忠告着。

热气般的夜风,正在煽动着我,街上的声音传不进我的耳里。我切实地感觉到,理智就像乐高城堡一样,轻易地崩坏了。肚子在叫了,不快点填饱的话,真的会饿死。

我踏出了求生的第一步,向穿铠甲的青年走近。

“呃……”没有任何战略,完全是见机行事。“不好意思。”

“嗯?”青年就像关节很少的机器人一样,用笨拙的动作看向我:“什么——”

我立刻倒在他面前,三分之一是演技,三分之一是真情,三分之一是本能。

“你……你不要紧吧?”青年急急忙忙想要抱起我,却仍然像个缺少关节的机器人,连这点也办不到,于是他迅速、但小心翼翼地,将上半身的铠甲脱下,拍拍我的脸颊,又摇摇我的肩膀。

“啊。”我微微睁开眼睛,肌肉健美的手臂正围绕着我的脖子。“呃——”

“你……你还好吗?喂——”青年再度摇晃着我,放着菜刀的超大运动背包,从肩膀滑落,发出了金属撞击的声音。眼前是青年宽厚的胸膛,他的体味刺激着我的鼻腔——肉的味道,我的口水快溢出来了,食欲有如性欲一般涌起。

“我没事……”我刻意地小声回答。

“我现在马上送你去医院。”他说完准备抱起我,被我制止了。

“对不起,这个……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只是贫血而已。”我离开他的手臂,青年喔地稍微回应一下,又再问一次真的不要紧吗。

“嗯,已经没事了。”现在的我是个演技派女星,正要向前踏出一步,又故意踉跄一下,然后把自己的胸部贴在青年的左手臂上。

“这……这根本就是有事嘛。”青年的反应就像单纯的小孩一样,大概连女生的胸部都没碰过,可能还是个处男吧。“还是送你去医院好了。”

“不好意思——”我用虚弱的眼神凝视着他:“可以请你送我回家吗?如果不麻烦的话。”

要是对方没有传来好色的反应,我就打算放弃了,可是青年却连一点犹豫也没有表现出来就点头答应。真是的,男生真的是很单纯,为什么男性会比女性更喜欢性行为呢?无所谓,总之托了这个的福,我才能轻易地捕到猎物。

“啊,你等一下,我去跟大家说一声就来喔。”

“我们默默地离开吧。”我用力握住青年的手,当然,也紧贴在他的胸口上。“别跟任何人说,好吗?”

“啊……啊啊——”青年用惊讶的表情看着我,恐怕他从来没有遇过被诱惑这种事吧,他的长相看起来没那么糟,却完全没有异性缘吗?算了,怎样都好。“啊,等一下,我去拿车钥匙跟钱包。”

说完他就放开我的手,捧着铠甲往玄关的反方向走过去,想必是从后门进出的吧。

咦,你很有成为荡妇的本事嘛,用这种方法就可以钓到猎物呢。

右半身用冷淡的语气批评着我,这家伙真是太没礼貌了,女人在对异性使用女人的武器时,是不会产生什么罪恶感或羞耻心的,这一点大家应该都心知肚明才对,我对右半身的没教养感到幻灭。

我在大楼前面等了五分钟左右,青年就急急忙忙地跑回来,身上穿着衬衫跟牛仔裤。

“车子停在对面的停车场。”他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那……那就走吧?”

唉,为什么进行得这么顺利呢?一定是神明或是有什么在主导着我的命运,我只能这么想了,不是吗?

我跟青年走向停车场,一路上几乎都没说话,如果要说交谈,只有互相自我介绍而已。

这名青年的年龄是二十二岁,据说是天秤座,而我只透露了自己的姓名。他开的是青鸟BLUEBIRD车款,我坐进副驾驶座,把装着解剖工具的运动包放在脚边,座椅非常硬,让人觉得很逊。车子发动的同一时间,我发现弹簧几乎没什么作用,屁股跟背后都在痛,而且连胃都在震动,乘坐感差到极点,跟仓坂医生的奔驰车根本就不能比,我觉得更沮丧了。

“对了,你家在哪里?”

“麻烦先开到丰平区。”

“丰平是吗?好的,丰平、丰平……”青年用斜眼偷看着我:“呃,那个……你一个人住吗?”

“嗯。”我没有说谎。“我老家在十胜,所以我是一个人住在公寓里。”这个就是骗人的了。我的父母也都住在札幌,但我却被强迫一个人住,他们直截了当地说要完全支付生活费,叫我滚出家里。

“哦,这样啊……”

“那是什么意思?”

“耶?啊,没有,没什么意思啦。”

青年大动作地转动方向盘,离心力让我空荡荡的胃摇晃着,为了逃避痛苦,我只好用模糊的视线看他握住方向盘的手。啊啊,好想赶快吃到,好想把那只手咬一咬吞下去,好好消化它、摄取它,好想好想……我感觉到口水已经满出来,而且,我已经两年没吃到新鲜的肉了,这几年来都只有吃冷冻食品跟干粮,如今能够吃到刚失去生命的、内脏还在活勤的,年轻又新鲜的肉……再想下去,肚子里的虫都要开始叫了,我赶紧打断念头。

又旧又破的青鸟汽车进入了丰平区,跟市中心比起来,这里的大楼跟入口都非常稀疏,真的是乡下地方,连霓虹灯都没有,所以很暗,甚至可以数夜空中的星星——真是为杀人量身订做的最佳环境。

“那个……”我将决心付诸行动。

“咦?”

“前面这条路再走没多远的地方,有一座公园,要不要先在那边休息一下?”

“嗯,好啊。”他笨拙地点头,个性笨拙的人比较好应付,对我有利。

我指引他开到公园里,到达、下车,周围没有人影。温热的风仍然包围着我,夜晚的空气能使人情绪安稳,眼睛渐渐习惯了黑暗,模糊的视线反而微妙地带来舒服的感觉。我有种可以顺利完成的预感,这或许是一种错觉,但如果关系到信心的话

,此刻就算是错觉也无妨。

我们走进小型体育室,我将背包放在身旁,冰冷的地板缓和了紧张感,四周的墙壁也安定了神经,而满室的黑暗更使我有所觉悟。右半身在说些什么,但现在不是时候,我打开背包的拉炼,确认菜刀在里头,保持随时都能拿出来的状态。

“这个给你。”青年把一罐可乐递给我,应该是在公园前面的自动贩卖机买的吧。

“谢了。”

“你说要休息,是在这种地方吗?”他问我。体育室里比夜空还黑暗,要费一番功夫才能确认他的轮廓,对于我模糊的视线而言更加不容易。“你不喜欢荡秋千吗?”

“嗯,因为我会头晕。”

“比欣赏查克怀德(ZakkWylde)的电吉他演奏更头晕吗?”

“什么?”

“那我们去公园的长椅上坐坐吧,至少没有人会因为坐在长椅上而头晕的。”

“不好意思,我不喜欢吹晚风。”在户外会有被目击到的可能。

“你该不会连可乐也讨厌吧?”

“啊,没有,只是现在不想喝而已。”

“那个背包……其实放在车上就好了。”青年的轮廓稍微动了一下。“里面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吗?”

“嗯。”我点头。就在这一瞬间,突然……我的手开始颤抖,很强烈的痉挛——颤抖颤抖颤抖颤抖颤抖。呃?这是怎么回事?

“那个……”青年小声地开口,似乎还没有察觉到我的异常状况。

“嗯?”

“你啊,不会介意那个吗?”

“那个是指什么?”手的颤抖停不下来,难道……是我的理智在对即将发生的行为作出反抗吗?对于快要跨越界线的我,这是内心最后的防卫警戒,是为了我好,却也造成我的困扰。

“那个——就是那个啊。”他看起来好像有些不好意思,从模糊的轮廓也能看出他正在缩着肩膀,像是自己的糗事被人发现了一样。“就是啊,刚才我的装扮。”

“啊——”我懂了。“你是说铠甲是吗?的确是有点引人注意。”

“嗯,那个啊,叫做COSPLAY。”

“抠死普类?”要叫做什么都随便,比那更重要的,比什么都更优先的,是我内心的困惑。到底为什么?生命的重量无关紧要,因为作为食物的价值一律平等,肉就是肉,我不是才刚下好定义的吗?

“嗯,就是订制卡通动画或小说人物的衣服来穿,模仿里面的造型,对了,刚才你看到那件就是一部叫做《铠传》的动画,我是扮里面的——”

青年说到这里,突然把话打住。

“啊……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怪人?”

“咦?不会,没关系,你讲。”

“是吗?那太好了。COSPLAY啊,在社会上还没有被大众所接受,偶尔出现在电视上,也被用有色的眼光看待,说我们是在模仿艺人的造型,虽然也没有太大的差别。”

“这样啊……”要响应对方的话很累,我希望他能闭嘴,因为我已经在忙着说服我自己了。没有错,对,我的想法没有错,捕捉猎物有什么不对?猎物本来就是为了被捕而存在的嘛。

“而且如果是在东京还比较无所谓,在北海道的话啊,还只是刚起步的阶段而已,不,我是指对社会大众而言。幸好最近,感觉上已经被推广到更……”

我的耳朵越来越远,已经听不到青年的声音了,然后……右半身出现了,是来破坏我的抵抗的。

右半身说话了:吃掉啦、吃掉啦,就像那时候一样,吃掉啦。

“怎么了?”找从气息中感觉到青年的轮廓靠近。“刚才,是小是有什么在抖?是我的错觉吗?”

“啊,没事。”我咬着牙点头,故作从容地回答。

“是吗?啊……那个,你对角色扮演这些事有兴趣吗?我觉得你一定会很适合的。”

“我对卡通动画之类的东西不是很了解。”

“没关系、没关系,不用知道得那么详细,嗯,那么,你有没有什么想穿穿看的衣服呢?”只剩下轮廓的青年,自顾自地开始一头热:“果然还是要中国服或护士服才叫做王道,不过护士服我个人是……嗯?刚才你是不是在摇头?为什么摇得那么用力啊?”

“什么事也没有,我没有兴趣,也没有想穿的衣服。”我两手抱着头,很快地回答。

“唉呀,这样啊……你没兴趣真是太可惜了。啊,我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喔,请别误会……思?”他怀疑地提高声音:“果然,你在摇头,不是吗?怎么了啊,晃得那么厉害——”

我用菜刀一刀划过青年的喉咙。他发出喀、咕之类的声音,往后一倒,温热的液体,激烈地飞溅到我的脸上,不用确认也知道是血。我似乎成功地切断他整条颈动脉,那么这名青年应该会迅速死亡。

我拿出背包里的手电筒去照他的脸,已经翻白眼了,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孔,被自己的血染得通红。我的衣服跟头发上,也都沾满了同样的红色液体,回去以后再好好淋浴吧。不能拖拖拉拉慢吞吞的,我立刻着手开始解剖猎物。首先是脱掉他全身的衣服,如我所料地,是一副健美的肉体,有着线条匀称的四肢,太棒了!

我确认他的喉咙已经受伤发不出声音,就把菜刀刺进他的肚脐下方,只切开一点点,还很新鲜,很怀念的感觉,不知为何有点想哭。接着我把右手伸进他的身体里,确认内脏的位置,还很温暖,只要我的手一动,刚成为尸体的他就会轻微地抽搐。我对这个表示新鲜度的反应感到满足。拉出他的肠子,那条肠子像是对外面的世界感到惊奇般,激烈地蠕动着,让人想到动物的触角。

我把他的肚子切得更开,然后从背包里拿出铁锤,用尽全身的力气拚命敲他的肋骨,身体里传来重击的声音,脂肪跟血液从皮肤裂开的地方流了出来。然后我取出与其说是断掉不如说更像是碎掉的肋骨,把小只的刀子伸进去,接着小心地切断连到心脏的血管,利落地拿出整颗心脏。

红黑色的肉块在我眼前,啊啊——是心脏!肚子在叫了,口水流出来,好想吃、好想吃。猎物得手了,终于有了真实感,好久不见的晚餐,还有两年不见的新鲜人肉。血的味道跟肉的味道,充满了整间体育室,四周都是肉,肉——是肉。

我把内脏、肝脏跟肾脏什么的掏得干干净净,一个也不留,然后是四肢,再接着把头切断。我将小型的锯子对准了大腿,果然还没有冷冻的肉很难切断,肉质太软,而且还黏着黄色的皮下脂肪,锯齿一直滑开,这个工程的疲劳程度跟锯木材是同等级的(不,我没有锯过木材),汗水直流,手臂也麻痹了,即使如此我还是不会放下锯子让手休息,为什么?因为肉的味道就是取决于新鲜度。

为了切断两手、两脚跟头部,我用掉了两只锯子,然后又把腹部、胸部还有臀部的一部分给切下来,装进塑料袋里,而切断了的四肢跟头部,就塞进运动包。我收拾好解剖工具,整个作业时间不到一小时,留在体育室里的,只有身体一部分的肉片而已,也许我有点太贪心了。

我换上预备好的衬衫,收起滴着血的衣服,拿起运动背包,想当然耳非常地重,果然是太贪心了。我从体育室探出头来,确认四周围,不要紧,没有人的气息,很安全的,放心吧。我背起背包,用笨拙的龟速蹑手蹑脚离开公园。我没有在他的车上留下指纹,无论如何,至少这种事情我会先想到。

回到公寓洗过澡,就赶快来享用新鲜的心脏吧。光是想象自己吃新鲜心脏的模样,我的心情就有如电影即将开始播放一般,简直要飞上夜空的尽头。感谢上天,感谢有东西可吃的喜悦,以及其它种种……

真是现实。我不由得苦笑,就在猎捕之前,明明头脑内部还在这样那样争论不休的,结果一切断青年的喉咙之后,不知道是否因为直觉到自己有肉可吃了,原本的挣扎全都消失殆尽。

吞下喉咙之后,无论什么都是没有差别的,是这么回事吗?如此说来,我的挣扎全部是白费工夫吗?十天来的痛苦都是没有意义的吗?

有点失落,有点空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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