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杨辛的病来得很急很凶,杨自道还没有机会跟辛小丰商量,是不是要让孩子去岛上愿意收养她的人家那里,病魔就爆发了。小朋友分点心的时候,尾巴突然抽筋倒地小便失禁,惊厥了。海星幼儿园的老师们吓坏了,七手八脚地把陈杨辛抱到隔壁的卫生院。

岛上医生说,赶紧送市里医院,我们这里不行。我看她呼吸系统有问题。

杨自道最讨厌冬天这样阴冷的绵绵雨天,一周半个月看不到太阳,从早到晚都是阴冷铅重,上来的乘客也大都阴冷着脸,动辄就发火。在麦德龙超市,一个乘客还没有付钱,另一个女人拉开后门已经坐了进来。十八块五,杨自道收了乘客二十元,回找他一元。乘客说,还有五毛就不想找了?!每个人不找零,你一天要黑掉多少啊!

杨自道在方向盘下面一个小格子里拨拉着说,没有五毛啊。

乘客说,那凭什么你不收十八块,要收我十九块呢!凭什么?!

杨自道知道碰上难缠的主了,赶紧退出一块钱给他。乘客说,发票!杨自道立刻按打印发票键说,好的,马上。后面的女客说,马上马上!找钱的时候就可以同时按下打发票!我要赶路呢!

对不起!不好意思。

前排乘客忿忿下车,门摔得很重。后排女客鄙夷地骂:神经病!五毛钱!给乞丐他都不要!还是讨发票能报销的人!我呸!

杨自道笑,说,其实,客人没有零钱,我们也常有不要零头的时候啊——您去哪?

后排女客:油画村。

那个方向啊!对不起!我走不了。杨自道说,我马上要去码头接个急病的孩子,船快到了,到那个地方我来不及。真对不起!女客的眼睛简直要飞出标枪:来不及你不早说啊!你们两个混蛋五毛钱斤斤计较老半天!耽误了我这么久,你拿我不当回事啊!

对不起!是我不对,没早问问您。要不,我送您到机场路口,不收您钱。那里换车,车就多了。

天气阴沉,天中还有点浅灰亮,而天边,凝滞的暗云,沉重得要压倒远方的树。那女人一路骂骂咧咧,杨自道忍着没有接那女人的话,他不断看表。等那女人下车后他一路飞驰,赶到旅游码头时,那艘船早就到了,比觉已经抱着尾巴坐在报夹边的候车椅上。一看杨自道奔进来,比觉就火了,说,马上个屁!迟了二十分钟!

杨自道瞪了比觉一眼,把尾巴接过,比觉奔去上厕所。杨自道抱着尾巴出去。鲜黄色的滑雪衫帽子里,尾巴小脸惨白,睡着似的闭着眼,但是,杨自道一接手,她就伸手摸了杨自道的脸。

到了医院,杨自道挂了专家号,比觉以为没什么大事了,让杨自道先去上班,等看完病再来接他们一起去吃饭,杨自道就先走了。然而,医生的诊断。严重得大大超出比觉的想象。这个结果,对普通家庭来说就是重磅炸弹,而对他们三个光棍来说,简直有灭顶之灾的感觉。

医生说得很干脆,如果放任不救,陈杨辛最多再活一到两年,她的心,像一只糟糕的“小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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