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言苏公、苏仁借问乡人,方知福寿门分坛在镇东洗尘亭,觅巷前行。主仆二人行于江南民宅屋檐下,颇有情致,行至一条巷弄深处,但见得一家小面馆,近得前去。却见那面馆内惟有店家一人闲坐门口,店内无有食客,甚是冷清。那店主见有食客光顾,急忙起身相迎。苏公、苏仁入得面馆,叫了两碗长寿面,那店家便忙碌起来。趁汤水未沸之际,苏公与店家寒暄,问些生意、庄镇闲事。待面下锅,苏仁有意言及智弘活佛,那店家满面景慕之情,道:“若得智弘活佛点化,便可白日飞升、名列仙班。”苏公故作惊诧,道:“这世间果真有成仙之术?”那店家笑道:“成仙之术自古有之。只是你我凡夫俗子没有仙缘罢了。”苏公笑道:“店家此言差矣。所谓仙缘,在于慧根,他日一旦大悟彻悟,不定你便是南无无量寿佛转世。”那店家闻听此言,大惊失色,急忙探头张望,见四下无人,方才安心,低声道:“客官切勿乱语,若教旁人听得,恐生祸端。”苏公、苏仁惊诧不已,不知店家为何这般恐惧。苏公道:“罪过罪过,在下实不知其中原委,还望店家休要怪罪。”那店家甚是小心道:“客官毋再言此。”

苏公心中诧异,隐约间觉得异样,转头望去,却见店门口探出半个人头来,不觉一惊,暗道:“果然隔墙有耳,这店家端的好谨慎。”那店家见着那人头,唬了一跳,待那人探出身来,舒了一口长气,呵斥道:“小五,你这撮鸟鬼鬼祟祟做甚?”苏公醒悟,原来是店家熟人。那小五近得前来,道声“二哥”,神情沮丧,坐在一旁。苏公方才明白,原来这小五乃是店家的弟弟。那店家白了那小五一眼,道:“你来何干?”那小五叹道:“不知何故,云儿这两日病得甚是厉害。”那店家疑道:“云儿病了?可曾服药?”那小五道:“服药甚用?张三和那儿子岂非便是服药死的?”苏公听得分明,心中一动,开口道:“服药治病,怎会死人?莫非服错药不成?”那小五道:“世间郎中,皆是庸医,非但不能治病,反却误人性命,不可信,不可信。”那店家道:“你可去得师父那里?”那小五迟疑不语,那店家叹息一声,返身入里间房,不多时取出一吊铜钱,递与那小五,道:“你若拿去博钱,我便打断你那双手。”那小五赌咒发誓,那店家颇为烦躁,摆手示意弟弟离去,那小五谢过兄长,而后出门走了。

待那小五离去,店家端面过来。苏公捻须思索,闻听小五言语,不由想起张三和之子,莫非……?苏公招唤店家,道:“店家,方才听你兄弟二人言语,你那弟弟似不信郎中医道?”那店家叹道:“非我等不信医道,凡人得病,起因乃与天地万物不适,或得邪气、或冲撞神煞,轻则服药可解,重则求仙道降之。今世间多庸医俗辈,若求他医治,反而延误治病良机,丢了性命。那张三和的儿子便是如此。”苏公道:“我闻那张三和杀了人,不知是否?”店家点头道:“所杀非是他人,便是那庸医余济生。”苏公疑道:“不知那张三和现在何处?”那店家叹道:“现已送至县衙去了,想那知县胡大人乃是通情达理之人,必会谅解于他。”苏公道:“不知那张三和家居何处?”那店家叹道:“便在小店隔壁。”苏仁一愣,问道:“怎不见他家有人?”店家道:“都奔县衙去了。小的因生意缠身,只令浑家携子相随去了。”苏仁道:“那张三和之子果真是服药而死?”那店家愤怒道:“皆是那庸医开错药方,虢魄端的死得冤。也是这张三和偏执,看甚医服甚药?”苏公疑惑道:“若人病不求医服药,又怎生治病?”那店家道:“可去求李师父去邪除煞。”苏公笑道:“原来如此。却不知那李师父是何门道?有甚能耐?”那店家道:“那李师父可非同常人,他乃是智弘活佛之俗家弟子,活佛授他道法,能知过去未来,其魂魄可往来三界之中。”

苏公把眼望苏仁,微微一笑,道:“敢问店家,何谓三界?”那店家一愣,道:“所谓三界,便是地狱、人世与仙界。”苏公拈须微笑,道:“店家此言错矣。佛教所谓三界,乃欲界、色界和无色界也。欲界者,乃食欲淫欲之众生所居,此界有地狱、饿鬼、畜生、天、人五道及其生存之所;色界者,位于欲界之上,乃离食欲与淫欲的众生所居;无色界者,又在色界之上,乃无形色之众生所居。”

那店家闻听,莫名其妙,道:“客官之言,小的不明白。”苏公笑道:“《道德经》云: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此中道理,不求明白,只得意会。”那店家听得一头雾水。苏公又道:“确不知那李师父唤作甚名?”那店家道:“李师父俗名李陀,又有法名,唤作无尘大师。”苏公淡然一笑,道:“那李师父法力如何?”这一言似开了店家话闸,他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眉飞色舞、唾星乱溅,每每言及李大师之名,目中尽是敬慕之情。苏公几次欲插话言语,皆无时机。苏仁哑然失笑,喃喃道:“如此言来,这无尘大师竟真的是当世活神仙。”

良久,那店家止了言,饮了一大碗水。苏公微皱眉头,拈须思忖,幽然道:“不想这张公镇竟有这等高人!却不知这位无尘大师仙居何处?”那店家道:“便在镇东桥明镜台,依此巷前行,至尽头过桥见一亭,便是了。”苏仁趁机道:“老爷何去不前往求拜神仙,或可求得不老仙丹。”苏公笑道:“正是。”苏仁付了面钱,二人出了面馆,沿巷前行往镇桥东明镜台而去。

一路中,苏仁叹道:“若世人得病不信医,皆去求巫道拜神仙,岂非荒谬至极?”苏公思忖道:“古往今来,不知几多愚昧之人死于巫道,而今人依然接踵磨肩,趋之若骛。可怜又可叹。”苏仁道:“民间多奇术,虽言长生不老、得道成仙不足信,言辟邪褪煞,去疾治病却是可信的。”苏公笑道:“道家、佛家博大精深,其间亦含医道之理,并不相悖,若过于夸耀,诋毁他家,则成巫道,正所谓过犹不及。”

主仆二人言语间,出了巷口,却见一条小河,穿于青瓦白墙的民宅间,两岸青石条铺道,左前方三四十步远有一座小石桥,对岸民宅中见得一亭顶,苏仁道:“那无尘大师想必就是在那里了。”话音未落,忽闻身后一声冷笑,那笑声甚是阴森恐怖。苏公唬得一惊,回身望去,却见身后站立一人,狰狞可憎,宛如幽魂恶鬼一般。苏公细细看去,那厮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约莫六十岁,甚是肮脏邋遢。

苏公心中思忖:若见夜间,定认他是个恶鬼。苏仁眼急身快,抢步上前,正欲推开那厮,被苏公一把拉扯住,怜悯道:“休勿推他。”那厮甚是惊恐,后退两步,不想被一块石绊倒在地,爬将起来,龇牙咧嘴,手足哆嗦不止,似甚疼痛,又上前两步。但见三四个路人过来,见得这厮,厉声呵斥。那厮嘻嘻傻笑,而后跌跌撞撞的走了。一个路人望着苏仁,道:“这厮是个疯癫,休要怕他,但来纠缠,直管拳打便是,打死亦无妨。”苏仁嘀咕道:“原来如此。”苏公望着那疯癫老头身影,忽长叹一声,自言自语道:“偌大年纪竟致如此,恁的可怜。”苏仁道:“老爷心善也!实不知这天底下有几多可怜之人?”苏公叹道:“此言甚是,正合杜少陵诗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苏仁引苏公过了石桥,见得前方那亭子,亭上有匾,匾上有“洗尘亭”三字,亭四周聚集十余人,当中一人,高声吆喝。苏公不知何事,趋步上前,探头望去,原来那亭中有一口井,井旁一个男子,自用轱辘从井中汲上水来,但见众乡人个个虔诚,平摊双手,那厮舀了一勺水,一个乡人上前,那厮将水泼在那乡人手中,乡人就水洗面,而后入得亭后的一道院门。苏仁不解,悄声询问身旁乡人。那乡人道出原委,原来但凡要拜见无尘大师者,当先洗尘,以示虔诚之心。

不多时,众乡人多已洗手入院,那舀水之人见着苏仁站在一旁,催促道:“兀自乜些,快来快来。”苏仁笑道:“我欲求见无尘大师。”那舀水之人不耐烦道:“欲见师父,必先洗尘,方可入门。”苏仁笑道:“若如此,令师恐非是无尘大师。”那人笑道:“想必你不识得家师。”苏仁道:“我闻无尘大师乃是得道高人,修行已出三界,断然不是舀水洗面之辈。”那人闻听,面有愠色。苏公听罢,捻须微笑。那人冷笑道:“你等凡尘俗人,若不洗尘,便不得见我师父。”苏仁淡然一笑,道:“既是无尘,又何须洗尘?”那人怒道:“家师法名无尘,心如明镜,非似你等尘俗之人,满身尘埃。”苏仁叹道:“令师名无尘,心中有尘。”那人怒道:“你是何人?敢辱家师?”苏公上前道:“但将此言传禀尊师。”那人望着苏公,迟疑半晌,自院中唤出一师弟,耳语一番,那师弟流水奔将入院。

不多时,却见一伙人出得院来,为首一人,行者打扮,头戴界箍,悬挂念珠,来者非是他人,正是李陀无尘。无尘望着苏公、苏仁二人,稍有疑惑,那舀水弟子急忙上前指点,无尘眯了眯眼睛,行至苏仁面前,稽首道:“某乃无尘,不知施主有何见教?”苏仁还礼道:“大师客气。这位乃是我家老爷,久有仰慕之心,今自杭州而来,欲见大师一面。”无尘闻听,急忙上前,道:“无尘多有唐突,望员外海涵。不知员外爷怎生称呼?”苏仁道:“我家老爷姓赵。”苏公回礼道:“下人出言不逊,赵某赔礼了。”

无尘上下打量苏公,道:“赵老爷仪表不凡,必是高士。”苏公笑道:“大师过誉矣。赵某不过是一俗人,怎敢言高士?”无尘道:“适才闻得赵老爷仆人之言,颇有禅理。仆人尚且如此,况主人乎?吾弟子十余人,无有这般悟性者。”寒暄一番,无尘引苏公入得院内,见一大殿,匾上三字“无尘殿”,入得殿内,但见雕梁画柱,黄罗绣幔,三足香炉青烟缭绕,当中之上供奉一尊金身无量寿佛,又见数十乡人,皆席地而坐,虔诚念经。正是寂寞无尘真寂寞,清虚有道果清虚。

无尘引苏公入得厢房,早有弟子端上香茗,苏公闻得茶香,赞叹不绝,道:“此是何茶?与龙井相比,竟有过之而无不及!”无尘笑道:“赵老爷果然深谙茶道。且细细品来,便知龙井远不及也。”无尘又令弟子端茶与苏仁品尝。苏公细品一口,道:“此茶果然清香无比,只是这冲茶之水似不相称。”无尘一愣,道:“愿闻其详。”苏公道:“好茶须好水,二者皆不可缺。若其一逊,则味大减。此茶虽好,然水逊之,细品之下,难比龙井。”

无尘淡然一笑,道:“赵老爷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苏公一愣,正待言语,却觉头昏眼花,难以支持,遂倒将在地。苏仁见状,暗叫不妙,抬足欲冲上前,一个踉跄,扑倒在地,人事不醒。

那无尘望着地上二人,冷笑一声。无尘身后闪出一人,满脸阴险笑容,道:“师父,我在张公桥边见得的正是他等,一看便知来路尴尬。随行的还有一男一女,那女子长得甚是俊俏。”

且言严微、东方清琪前往济生堂,走街过巷,逢人打听,约莫一顿饭时刻,来得济生堂前,只见那匾额早已被人砸破,空余半扇大门。入得济生堂内,但见一片狼籍。原来那余济生出了命案,携家潜逃,众乡人寻他不着,一时怒起,将家中物什砸个稀烂。严微、东方清琪入得堂内,满地破桌烂椅,四扇窗格兀自垂落着。二人感叹,正待退出,忽闻房外有响动,回首看去,却见六名汉子拥进院来。严微、东方清琪急忙退身出了大堂,立于廊檐下。来人围将过来,为首一名汉子身高体阔、凶神恶煞,喝道:“你等何人?来此做甚?”严微笑道:“好笑好笑,我却要问你等是何人?来此做甚?”那为首汉子一愣,笑道:“众弟兄,可识得这二人?”众人皆道不识。那为首汉子道:“你这撮鸟,大爷今日大发慈悲,饶你性命,快快滚出去。不过须将这美人留下来陪大爷。”众汉子哈哈大笑,一人暧昧笑道:“叵耐这雌儿长得俊俏,比起先前那几个雌儿更是水灵。”那为首汉子笑道:“且先让我等兄弟一尝,而后送与虎爷,又可得些赏钱。”众汉子皆附和。一人指着严微,喝道:“你这厮还不快滚。小心大爷打断你的狗腿。”严微惊恐道:“诸位大爷如此神武,唬得我果然胆战心惊。”哪里顾得东方清琪,踉踉跄跄,逃出院去了。

那厢东方清琪早已生气,粉脸一怒,道:“如此龌龊言语,定是邪恶之徒。今日若不教训你等,怎生对得起老娘名号。”言罢,自腰间取出长笛来。那为首汉子淫笑道:“小美人莫非要为大爷吹萧不成?”众汉子皆淫笑。那汉子伸手来抓东方清琪,东方清琪却不躲闪,双手一分,却见寒光一闪,竟自长笛内抽出一柄利剑来。众汉子惊呼,那为首汉子哪里收得住身!但闻惨叫一声,那为首汉子脸颊被划开一道血口,鲜血直流,倒将在地,痛苦哀号。

众汉子又惊又怒,两人上前搀扶为首汉子,另三人各持刀棍直扑东方清琪,左旁那汉子抽出一把短刀,使个“青龙出水”势,东方清琪亦不躲闪,挥剑相迎。刀剑相撞,那剑竟削断短刀,直逼那汉子。那汉子大惊失色,见势不妙,就地一滚,只见那剑自那厮头顶削过,顿时头发飘

落,唬得那厮出了一身冷汗。原来东方清琪那笛中剑乃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刃。右旁二人见有机可乘,如猛虎般扑来。不想东方清琪身如灵蛇,轻身一跃,回手一剑。二人收身不住,急忙高举棍棒来挡。那两条木棒怎挡得住宝刃,齐齐削断。二人惊恐,弃了断棒,撤身数步。六名汉子围做一团,急急后退,更有一厮气急败坏,道:“你……你等着,你吃了熊心豹胆,敢打我等大爷……待虎爷来了,有你好瞧的……”

六人正欲退身出院,忽闻身后有人大笑,道:“死到临头,兀自猖狂。”六人大惊,却见宅门口站立一人,正是严微。严微笑道:“你等鼠辈,不知平日里做了多少恶事,今日不幸,撞到爷爷手上,来来来,且吃爷爷铁拳。”一汉子狗急跳墙,拾过一条木棒,扑打过来。严微眼急身快,闪过木棒,飞起一脚,正踢中那厮右手,木棒脱手飞出,只见那厮瘫倒在地,痛苦哀号,原来严微一脚竟将那厮手腕踢断。众人惊恐不已,正所谓前有狼,后有虎,跋胡疐尾,不知进退。一厮见难逃脱,急忙跪地求饶。众厮亦哀求道:“好汉饶命,小人等有眼不识泰山,冒犯英雄虎威,小人等以后再也不敢了。”严微笑道:“饶你等狗命亦不难,只是你等方才言及甚么虎爷,却不知这虎爷是甚东西?他可是你等头领?”众厮面面相觑,皆不敢言。

严微笑道:“却不知这虎爷是何等脚色,我欲会他一会。你等且如实言来,那厮姓甚名何?”众厮吱唔不言。严微自腰间取出一柄短刃,抽刀出鞘,顺手摸过一截木棒,一顿挥舞,那木棒有如那木瓜一般,片片跌落。众厮惊恐:好锋利的刀。严微笑道:“却不知你等头颈如何?”众厮纷纷后退。但闻东方清琪笑道:“严爷,休要与他等罗嗦,不如一刀一个,结果他等性命罢了。”众人惊恐不已。严微道:“严某刀下不死无辜之人。你等生死悬于一念。”众厮皆看那为首汉子,那厮早已满面血迹,惊恐道:“好汉饶命,我等不过是些泼皮走卒,皆听命于虎爷。虎爷唤作蒋虎,习得一身武艺,十里八乡,无有对手,人皆称他震山虎。”严微冷笑道:“却不知这震山虎平日做得多少恶事?”那为首汉子吱唔道:“他不曾做甚恶事。”严微手中短刃一挥,不待那厮反应过来,早已削下大把头发来,那厮颤栗不已,唬得手脚发软。严微冷笑一声,厉声道:“若再诳我,休怪此刀无眼。”那厮盯着利刃,哆哆嗦嗦,哪里还敢隐瞒。原来那蒋虎生于泼皮世家,自小偷鸡摸狗,又学得些拳脚功夫,更是横蛮无理,待到长大,一味打架斗殴,一时间无有对手,自此成了乡里一霸,后纠集一二十余名泼皮,唤做聚义会,不再做那市井无赖行径,却开了一家赌坊与一家饭庄,又做些替人解恨消灾之事。

严微冷笑道:“你等抢掠糟蹋了多少良家女子?”那厮惊恐道:“我等不曾做这等事,……皆是虎爷指使……”严微厉声喝道:“且如实招来。”那厮吱唔道:“……前后遮莫有三四名女子……”严微冷笑一声,眼露凶光。那厮惊恐道:“……有……有七八人……”严微猛一瞪眼,唬得那厮连连磕头,几近哭道:“已有十四五名了。”严微喝道:“这些女子现在何处?”那厮摇头道:“小的等不甚清楚。”东方清琪怒道:“若再胡言,一剑割下你的头颅!”那厮哭丧道:“小的等确实不知。但凡有长得俊俏的女子,小的等捉来送给虎爷,却不知虎爷弄到何处去了。”严微思忖道:“那虎爷现在何处?”那厮道:“此刻或在醉花楼饮酒。”严微思忖道:“莫非那些女子皆卖进妓院勾栏之中?”那厮吱唔道:“想必如此。此事虎爷做得甚是隐秘,有一日小的多问了一句,便被他叱骂了一顿,自此小的不敢再问。”东方清琪道:“如此言来,其中必有蹊跷。”

严微思忖道:“这家宅院本住着一名唤作余济生的郎中,却不知他现在何处?”旁边一厮多言道:“不知大爷寻他何干?”严微猛然挥手一拳,正中那厮面颊,那厮翻滚在地,痛苦哎呀,吐出几颗血乎乎的牙齿。严微怒道:“爷爷问话,你等回答便是,竟反来问,恁的可恼。”为首汉子惊恐道:“大爷来迟了,那余济生已死了。”严微道:“这余济生为何丧命?”那厮道:“只因他医死了人家小孩,被人家捉住,丢了性命。”严微冷笑道:“那余济生医术高明,怎生如此不济?其中定有阴谋?”那厮惊恐道:“此事小的等不甚清楚。”东方清琪冷笑一声,道:“是何人指使你等在此?”那厮惊恐道:“乃是虎爷。”东方清琪问道:“他与余济生有何瓜葛?”那厮连连摇头,道:“不敢欺瞒姑奶奶,小的确不知道,只是听他吩咐行事。”东方清琪问道:“这厮平时与何人来往密切?”那厮吱唔道:“有倒是有,但虎爷总是瞒着小人等。”

严微冷笑道:“非止余济生一人遭难,四方庄镇多有郎中遭遇劫难。莫不是本地人忌医不成?”那厮道:“爷爷说的是。若信此些庸医,小病反治出大病,更甚者丢了性命,故而现今信医者益少。”东方清琪冷笑道:“此讳疾忌医。”严微问道:“若不求医,怎生治病?”那厮道:“可去求无尘大师。”严微道:“这无尘大师有何能耐?”那厮道:“这无尘大师乃是得道高人,颇有手段,可祛疾治病、避邪褪煞、降妖除鬼。其师智弘活佛,更是了得,可授人长生不老之术,有仙缘者或可白日飞升。”严微笑道:“你等可曾亲眼见过?”那厮连声道:“不敢欺瞒爷爷,小的等确曾见过这般盛事。镇中张福瑞老太公八十有四,拜智弘活佛为师,闻无尘大师言,张福瑞老太公因受前人厚福庇佑,他本是张十三公后人,慧根非常人可比,去年七月十五晨,张福瑞老太公在云亘寺仙人峰顶白日飞升,但见一团祥瑞白光,裹拥老太公,徐徐飞上天去了,其时香气飘逸。云亘寺内守夜信徒数百人皆争相攀顶观望,甚是热闹。小的等亦亲眼所见。”严微奇道:“世间哪有这般异事?”那厮道:“爷爷若不信,可询问他人,若有半句虚言,甘受爷爷打骂。”严微道:“权且信你这回,今日饶了你等狗命,若再作恶,定将你等头颅割下,一脚踢到沙门岛。”众厮闻听,甚是欣喜,如获大赦一般。

众厮跌跌撞撞出了余宅,严微拦下那多舌者,道:“你且留下,与我引路,去寻那泼皮蒋虎。”那多舌者惊恐不已。严微恶声道:“只须远远指点,自会放你走。”那多舌者唯喏。三人出了宅门,径直往醉花楼而去。不多时,那多舌者远远指点一处楼阁,道:“那便是醉花楼,其中有一行首,唤作玉莺儿,甚是风骚,虎爷每日必与他厮混。”严微微点额头,饶了那厮,与东方清琪商议一番。严微径自入了醉花楼,东方清琪则入得临街一茶坊内,隔窗相望,以为接应。

严微入得醉花楼,却见鸨母正与一个老翁纠缠,那老翁遮莫七旬,白发胡须皆白,颤颤抖抖。原来那老翁狎妓少了银两,那鸨母怎肯放他走,那老翁吱唔多时,只得在欠账簿上画了押。严微暗自好笑。那鸨母见着严微面目陌生、穿着华贵,料想是外来富家公子爷,满面堆笑,迎上前来,引入堂中,又令丫鬟端上香茗。那鸨母唤过数名姑娘,任严微挑选。严微端过茶碗,看那茶叶,冷笑一声,将茶碗放下,一挥衣袖,道:“闻人言,这醉花楼中有一玉莺儿,可在?”那鸨母闻听,干笑几声,道:“公子爷果真是风月场中人。我家玉莺姑娘可非同寻常姑娘,若非……”鸨母张开五指,眯着双眼,望着严微傻笑。严微知他要五两银子,淡然一笑,摇了摇头,并不言语。

那鸨母不解其意,道:“公子之意是……”又干笑道:“我醉花楼俊俏女子多的是,公子爷只管选来。”严微笑道:“莫非玉莺儿姑娘不在?”那鸨母笑道:“只是公子爷……这银两……”严微笑道:“若可得美人一笑,何惜千金?这玉莺儿姑娘,或是市井传言,徒有虚名罢了。”那鸨母笑道:“非也。公子爷可知湖州城行首施青萝?”严微一愣,故作不知,道:“施青萝是何许人?”那鸨母一愣,道:“公子爷必非湖州人,若是湖州人,岂有不知湖州第一美人施青萝者?”严微淡然一笑,道:“我与施青箩颇有交往,焉有不识之理?不过这施小姐已无端失踪,莫非在你这醉花楼中不成?”那鸨母笑道:“我家玉莺儿姑娘比那施青箩,有过之而无不及。”严微笑道:“我却不信,且请妈妈唤来玉莺儿姑娘一见。”那鸨母为难道:“确如公子爷所言,玉莺今日不在,待明日……”

未待鸨母言尽,却见自楼口下来两人,当先一人,头戴皂纱转角花巾,身着紫绣花袍,浓眉恶眼;其后一人,家丁装扮,正低声言语甚幺。那鸨母见着来人,急忙舍了严微,迎上前去,笑道:“虎爷,怎的就走?”这厢严微听得分明,不由细细打量来人,暗道:“想必此人便是震山虎蒋虎。”那蒋虎笑道:“且让玉莺儿将酒温着,我去去便回。”言罢,与身旁那厮出了醉花楼。严微暗笑道:“他等行色如此匆忙,定是其喽罗前来报信,欲寻我报仇。”待蒋虎出门,那鸨母急忙过来,笑道:“这位公子爷,玉莺儿姑娘便在楼上。”急唤丫鬟引严微上楼。严微冷笑道:“方才蒋虎爷说的真切,他去去便回。你纵使借我十个胆子,我亦不敢妄为。”言罢,拂袖而去。

且言东方清琪入得茶坊,方饮得一盏茶,却见严微出得醉花楼,急忙付了茶钱,出了茶坊。严微见着东方清琪,使个眼色。东方清琪会意,但见两人正疾速前行,不时交头言语。但见蒋虎走街过巷,非如严微所想,却不知他往何处。严微暗自诧异。那蒋虎二人出了张公镇,往北而去。严微、东方清琪恐其察觉,只得慢下步伐,远远跟随。那蒋虎果然不时回头张望,并无甚可疑。约莫行了三四里,蒋虎二人入得一处大宅院。严微、东方清琪远远止步,察看四下,皆是树林,并无其他人家。那宅院围有高墙,院内古木参天,又见那兽头大门,石阶下蹲着两个大石狮子。严微疑道:“却不知是哪家豪宅?”东方清琪道:“不如假作问道者,前往查探一番。”严微点头。

二人近得宅门前,方才见着匾额,上有“思善堂”三字。东方清琪叹道:“若人人心怀思善之心,天下岂非太平,百姓岂非和睦!”严微笑道:“那邪恶之徒、奸佞之辈,亦做些行善积德的表面文章,四处宣扬,唯恐天下百姓不知,只道是当世第一大善人。兀自可笑。”东方清琪上前叩门,不多时有一个家丁探出头来,见着东方清琪,不觉一愣,俄而,那家丁道:“你等何人?来此做甚?”东方清琪笑道:“借问这位大哥,此处离张公镇尚有多远?”那家丁开了宅门,道:“你等且进来言语。”东方清琪迟疑道:“我等乃问路之人,不便入内。”那家丁诡异笑道:“二位若往张公镇,尚有四五十里,我家老爷便是张公镇有名的大善人,二位不如暂且住在本府,待明日与我家老爷一并往张公镇,如何?”

严微心中冷笑不已,故作为难道:“如此甚为不妥。”那家丁笑道:“你等且看上面匾额,‘思善堂’,此三字乃我家老爷亲手所书,他道:为人在世,当时时怀思善之心,方有行善之举。又训导我等:毋以恶小而为之,毋以善小而不为。”严微赞叹不已,道:“真善人也!敢问你家老爷怎生称谓?”那家丁道:“若言及我家老爷,在安吉县无人不知,哪个不晓。便是文思文老爷。”严微假意道:“原来是文大善人府第。”却闻门后有人道:“文江,你与何人言语?”那家丁急忙回身,道:“回禀老爷,乃是投往张公镇的两位过往客人。”严微、东方清琪诧异间,却见那老爷已近面前,严微看得分明,这厮正是方才跟随的蒋虎。那唤作文江的家丁道:“二位,此便是我家文老爷。”严微心中暗笑,道:“原来是文大老爷,我等乃赶路之人,叩门问路,多有打搅。”

那蒋虎极力挽留笑道:“二位客人自远道而来,既到得我思善堂,若不饮杯茶,岂非我文思之过?”严微假意思忖,犹豫道:“文老爷盛情难却,我等恭敬不如从命。”蒋虎满面笑容,引严微、东方清琪入得院来。严微留心察看四下。过一曲廊,来得一院内,但见一厅堂,其上有匾,上有三字“福寿门”。严微暗自诧异:莫非福寿门分坛便在此处?近得厅前,严微笑道:“好一个福寿门。”那蒋虎笑道:“人生在世,草木一春,无有他求,惟有福寿。钱财如粪土,名利如烟云。只可惜世人多昏庸,不知福寿方是凡人所求。”严微笑道:“文老爷言之有理。只可惜世人多愚笨,缘木求鱼,欲求长生不老;更甚者假造福添寿之名,骗人钱财,尤为可恶。”那蒋虎干笑几声,引严微、东方清琪入得厅堂,宾主分坐,早有家人端上香茗。严微环视四下,望见蒋虎后侧屏风隐着一身影,暗自冷笑,把眼望东方清琪。东方清琪会意,又见严微左手端茶碗,右手一指横于碗侧,暗道:原来如此。

那厢蒋虎眼巴巴望着严微、东方清琪,却见二人端茶不饮,心中焦急,干笑道:“此茶乃是茶中极品,采摘于莫干山,尤善生津解渴,二位且细细品来。”严微故作惊讶,道:“我便是莫干山山下人,怎的未见过此茶?”那蒋虎一愣,

甚是尴尬。严微又惊讶道:“怎的这茶水中有一粒老鼠屎?”那蒋虎又一愣,把眼瞪那家人,那家人甚是惶恐。蒋虎满面堆笑,道:“恕罪恕罪,下人手脚不净。”遂令那家人去换一碗。严微端着茶碗,近得蒋虎,道:“在下往张公镇,欲打听一人。”那蒋虎问道:“不知是何人?”严微笑道:“此人姓蒋名虎,人送绰号震山猫。”

那厢东方清琪听得,忍不住扑哧一笑。蒋虎闻听,脸色顿变,面如铁青,道:“你寻他何干?”严微笑道:“他乃是在下一远房亲戚。”那蒋虎一愣,不由细细打量严微,道:“他是你甚亲戚?”严微笑道:“若论辈分,他乃是我孙子。”那蒋虎闻听,气得三尸神暴起,正待起身扑来,严微眼急手快,早将手中茶碗砸去。那蒋虎躲闪不及,茶碗正砸在鼻梁上,茶水烫得他哇哇大叫,未待反应过来,严微早飞起一脚,踹中其胸口。蒋虎连人带椅后翻滚在地。一旁家人见状,正欲上前相助,东方清琪早将手中茶碗砸过去,那家人一闪身,躲过茶碗,正暗自庆幸,不想一物正砸在额头上,甚是疼痛,双眼忽然模糊,早已血流满面。原来东方清琪先将茶碗砸出,后砸出碗盖。那家人躲过茶碗,未曾料到碗盖接踵而来。

那蒋虎翻滚在地,顺势滚出圈外,借势翻跃起来,定身醒神,大喝道:“来人啦!与我将两个贼人拿下。”此刻早有埋伏好的十余名家丁各持刀剑棍棒,拥冲入厅堂来。严微暗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且擒了这蒋虎。严微早自腰间拔出短刃,扑将过去,一番左砍右削,眨眼间便伤了四五个家丁,余下家丁惊恐万分,纷纷后退。那蒋虎此刻已回过神来,顺势抓过一把椅子,如泰山压顶般砸将过来。那严微却不躲闪,飞起一脚,正踢中那椅子,蒋虎把握不住,椅子脱手而去,正砸中那屏风,屏风一倒,却见屏风后站立一人,赫然戴着黑面巾,左手握一柄钢刀。严微一愣,不知此人是何来历。此刻,余下家丁壮胆冲了过来,东方清琪挥剑迎斗,伤了两人大腿,余下家丁惊慌后退。蒋虎倒退数步,近得那蒙面人身边。那蒙面人将手中钢刀递给蒋虎,低声道:“杀。”那蒋虎接过钢刀,来战严微。

严微暗自惊诧,迟疑间,蒋虎已亡命挥刀砍来,严微挺剑相迎。刀剑相撞,那钢刀断成两截,那蒋虎唬得一惊,方知严微手中短剑竟是宝刃。两名家丁趁势自严微背后袭来,严微似后脑长眼一般,回身一剑,将两名家丁手中长棍齐齐削断,险些削断手腕。两名家丁大惊,撒了手中残棍,急急后退,又有两名家丁挥刀砍来。严微猛的大喝一声,惊得两名家丁竟收身退步。严微却已飞身扑向那蒙面人,那蒙面人冷笑一声,左手一扬,但见两道寒光直射严微。严微暗叫不妙,知是那厮使暗器,头一偏,躲过暗器,斜身一剑。那蒙面人始料未及,眼见严微宝剑削来,躲闪已迟,猛一把抓过蒋虎。那蒋虎兀自懵懂,待到醒悟,严微宝剑已削断其左臂。断手掉地,鲜血迸溅,蒋虎凄厉惨叫,顿时面如白纸,痛苦万分。

众家丁见状,皆惊恐战栗,纷纷后退。严微厉声呵斥道:“你等人众,但有不怕死者,只管过来!”那蒋虎回头来望那蒙面人,痛苦道:“你……你……好……歹毒……虎……虎……”那蒙面人虽用蒋虎身躯挡住严微利刃,但其左肩仍被严位刃尖划伤,顿时渗出血来。蒙面刃猛挥右手,自蒋虎脖颈处一抹,但见鲜血喷射,蒋虎脖颈竟被割断,而后尸首砰然倒地。众人惊诧迟疑间,那蒙面人忽又发出两枚暗器,直射严微、东方清琪。趁二人躲闪之际,那猛面人抽身便逃,待严微回身追将过去,无奈那猛面人熟悉宅院情形,不多时便没了踪影。

严微会了东方清琪,拾过暗器,置于掌心,却是一只钢镖,长约一寸,两刃锋利,甚是精巧。严微似有所思,收起暗器,与东方清琪回得厅堂,见众家丁散了大半,余下三四人正收拾蒋虎尸首,见严微、东方清琪回来,惊恐不已。严微道:“你等人众,若不思悔改、帮虎吃食、助纣为虐,便如蒋虎一般下场!”众人唯喏。严微问道:“那蒙面者是何人?”众家丁皆摇头,一名家丁道:“小的曾见过此人一次,一夜,小的恰经窗外,闻听虎……虎爷与甚人言语,那人甚是凶恶,似是训斥虎爷,小的一时好奇,不知何人竟使虎爷如此畏惧,小的斗胆沾些口水,破了窗纸,却见虎爷与一个蒙面人言语,便是此人。”严微思忖道:“他等言语甚么?”那家丁颤栗道:“小的不曾听清,又恐虎爷发觉叱责,便速速离开了。小的以为,定是为了那些姑娘。”严微道:“我等非是过客,实为被你等抢掳的众女子而来,他等现囚禁何处?”那家丁吱唔道:“小的不知。”严微冷笑一声,将利刃架于其脖颈上,道:“你欲活命否?”那家丁几近哭出,忙道:“但凡女子抓来,先关在此,后便不知虎爷转移至何处了。前日抓来三个女子,长得甚是俊俏。虎爷甚是高兴,吩咐我等好生伺候他等。不想先前去送饭,却发觉他等竟撬窗逃跑了。故而匆匆去醉花楼将虎爷唤回来,虎爷闻听这事,大为恼怒。正在此刻,你等来叩门,他等见了与大爷随行的这位姑娘长得俊美,故而动了歹念。”东方清琪冷笑一声,道:“好一个思善堂!好一个福寿门!却是暗藏污垢之处,却不如一把火烧了,落得个干干净净。”

严微思忖半晌,道:“那蒋虎将众女子移往他处,其中断然不只他一人,定还有他人相随?”那家丁道:“此事甚是诡秘,其中情形,我等下人甚少知晓。”严微怒视众家丁,道:“可有知情者?”一名家丁怯道:“宅后有一条道,小的曾见过有马车痕迹,故而猜想那些女子或是在夜间被马车接走的。”严微道:“那条道通往何处?”先前那家丁道:“那条道前行一二里便分岔成两道,一条道往莫干山,一条道往安吉县城。”严微微皱眉头,暗自思忖:方才蒋虎临死之言颇为蹊跷,……你好歹毒……虎……,“虎”是甚意?是指凶手之名?还是他意?莫非那凶手才是真正的虎爷?蒋虎不过是一傀儡罢了?

严微疑道:“你家文思老爷何在?”那家丁道:“文老爷不在此住,乃住在安吉县城。”严微道:“蒋虎与你家文老爷是甚干系?”那家丁道:“乃是朋友,我家老爷托他看护宅院。”严微暗自冷笑:如此言来,这文思难脱干系,莫非蒋虎将众女子转移至安吉城,那文思在城中接应?严微又问道:“那蒋虎平日与甚人来往密切?”那家丁迟疑半晌,道:“皆是些市井朋友,若言最好者莫过于文三郎、蔡三两人。但凡机密之事,多托付他二人办理。”严微道:“他二人住在何处?”那家丁道:“那文三郎在安吉城中,多日未见他回来了。那蔡三一大早便出去了,小的不知他在何处。”严微瞪着那家丁,摸出刀来,冷笑道:“除此二人,还有何人?”那家丁见得利刃,惶恐道:“还有福寿门的无尘大师、吉安城的崔风虎爷。”严微思忖半晌,道:“你等可邀地保前往衙门报官,言说今日之事,官府自会追查那蒙面凶身。”众家丁唯喏。严微、东方清琪遂出了思善堂,赶回张公镇。

一路上,二人商议,当先见着苏公,禀明疑情,而后去寻那文三郎、蔡三,或有发现。言及被掳女子,严微以为可询问沿途居户百姓,马车夜行,必留下轨迹,或有闻其声者,或有亲眼见者;言及那蒙面凶手,严微摸出钢镖来,只道追查凶身自钢镖着手,此镖之用材、制作之手法,皆非寻常铁匠可为,想必安吉城中此等行家屈指可数。东方清琪思量道,此厮既身怀武技,可自绿林江湖着手,或有知情者。严微点头。待严、东方二人回得客栈,天色渐暗,却未见苏公、苏仁回来,亦未在意,自去饮酒吃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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