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导员牟思其从滕哲那里了解到“双尸案”可能涉及协勤人员后也参与了案件的调查。他主要针对前期查获的三个涉嫌组织容留妇女卖淫的团伙成员进行再审查。对队伍中出现的问题他一向是很重视的,即使是协勤人员,也是公安机关聘用的,出了事对谁都不好交待。作为刑侦大队的老人,他眼里是容不得任何沙子的。

说牟思其是老人,也确实不过份,五十多岁的人了,警龄也有三十五六年了。刑侦大队里有些年轻民警是子承父业,父亲都与牟思其共过事。比如李吉的父亲,以前就是与牟思其在一个队,两人在一次共同执行任务的时候李吉的父亲被犯罪分子开枪杀害了。牟思其每次说起这件事时都会禁不住泪流满面。他说如果不是他犹豫了那么一瞬间的功夫老李也不会牺牲呀,他说他当时根本没想到犯罪分子也穿着警服啊!

滕哲从现场回来正准备进办公室时被教导员牟思其看见了,牟思其叫滕哲到他那里去一趟。牟思其办公室里十分简陋,一张老式的三抽桌已经用了十多年了,大队领导的办公桌换成老板桌时牟思其不换,他说这桌子还能用呀,换它干什么?

滕哲走进了牟思其的办公室后牟思其就到隔壁综合科的办公室里去给滕哲倒了一杯水过来。

牟思其生活特别简单,民警都怕与他一起出差,他出差的话住宿可以睡大通铺,饮食就是两个馒头或者一碗面条。与他一起出差的民警说这一餐就改善改善吧,我请你教导员的客,他就说请什么请呀,你想吃你就买吧,我就习惯吃这个馒头面条的。搞得民警也只得跟他吃的一样了。江平跟他一起出过几次差,说他是典型的抠门。那还是江平刚参加工作的时候,江平先到的刑侦大队,后来才到的派出所。很多民警都不愿意与他一起出差,说本来出差都很辛苦,可与他一起简直就是遭罪。

牟思其把水递给滕哲后,说:“你知道吗,通过对前期查获的三个涉嫌组织容留妇女卖淫的团伙成员进行反复审查,涉及协勤人员引诱卖淫嫖娼乃至非法拘禁索取罚款的事有不少,而这些都与江平有关。”

滕哲感到很意外,说:“不会吧?是不是其他的人干了赖到了江大队长的头上呢?”

牟思其没有正面回答滕哲,他说:“你还记得李吉的父亲是怎么死的吗?”

滕哲当然记得,那时滕哲参加工作时间不长,就几年时间吧。那时滕哲还在技术科干法医,李吉父亲的尸体是滕哲去验的,是左胸部受到枪弹伤,直接穿通心脏。

牟思其的再一次讲述把滕哲的愤怒又燃烧了起来。

“那天,是一个星期天,我与李天奇一起值班,突然接到电话报案,说化工厂保卫科科长与厂领导发生矛盾后开枪把厂长杀害了,现在已经被厂里的职工围在了工厂后面的山上。向领导汇报后,我与李天奇立即驾着摩托车就先赶到那里去了。在化工厂职工的配合下,我们到了工厂的后山,沿着山道慢慢向上搜索,我与李天奇都是把枪提在手里的,而且子弹都已上了膛,当搜索到一棵大树跟前时,树旁在太阳下出现的一个人形阴影使我们提高了警惕,我与李天奇一左一右地围了上去,李天奇在我的左边,这时从树后闪出来一个人,穿的一身警服,和我们一样,都是黄警服,他手里也提着一支五四式手枪。就是这一身警服,让我犹豫了那么片刻,或许就是那么一秒钟的功夫,等我反应过来时,李天奇已经倒下了。我悔啊!我为什么会被那一身警服把时间耽误了呢?”

滕哲记得,那时的保卫科不叫保卫科,叫公安科,工作人员也叫公安人员,着装与公安局的民警一样。

牟思其边说边流下了眼泪。每次说到这件事情他都是痛哭流涕的。

“所以我见不得我们内部有那种科长,有那样的人出现!”牟思其恨恨地说到!

滕哲理解牟思其的感受。但牟思其现在说这话的意思是在哪里呢?难道江平真是那种坏得不可救药的人吗?

滕哲不愿再想下去了。

滕哲对牟思其说:“可不可以找江大队长谈一下?”

牟思其反问到:“你说呢?”

黄一生提任支队技术科副科长后,大队技术科暂由尧天真主持工作。

按照滕哲的安排,在春节前后要加强对技术科新进民警的业务培训,说是为了迎接公安部对基层刑事技术室的评定工作。尧天真这两天就到处搜集现场提取的痕迹样本作为讲课和考核的资料。这天他在清理勘查箱时发现一些没有归档的手印痕迹,其中一份现场提取的手印痕迹纹线很清晰,不由得一阵高兴,这份手印痕迹作为给新民警讲课的资料再适合不过了,但他看到上面标明的案件名称时却一下子怔住了。王莉被杀案他虽没有去过现场,但后来曾经问过张行,张行说现场没有提取到任何手印痕迹,而这份样本上却清楚地标着“11.4王莉被杀案现场提取”。

“你不是说王莉案件现场没有提取到手印吗?”尧天真把张行找了来。

“是没有提到呀?”张行说。

“那这份指印是怎么回事?”尧天真问。

张行对样本上的标注仔细看了半天,愣住了,好半天才说:“这是现场床档上提取的,一看就是女人的指印,应当是死者留下的。”

“你将它与死者的指纹进行过比对吗?”

“没有。”张行老实地答到。

“你把王莉的指印样本找来给我。”尧天真说。

张行把王莉的指印样本找来后,尧天真又对张行吩咐到:“你去把隔壁桌子上的马蹄镜拿过来。”

张行从隔壁房间将马蹄镜拿过来准备递给尧天真时,尧天真说:“不用了,从纹型类别上来看这肯定不是王莉的手印痕。”

“啊?”张行呆住了。当时现场提取这指印时,看到纹线很细很清晰,就认定是一个女人的指印,想来会是死者留下的,后来听说高原承认系他所杀,也就把这份指印遗忘到一边了。

“走吧,去给滕大汇报一下,看该怎么办。”尧天真考虑了一阵后对张行说。

张行无奈只得跟在尧天真后面一起往外走。

刚走出办公室,就看见滕哲从走廊的另一头走了过来。尧天真待滕哲走近后就叫到:“滕大!”

“唔,有事?”看到尧天真严肃的神态,滕哲说:“那就进办公室去说吧。”说完就进到办公室去,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给我倒杯水吧,好渴呀,要凉的啊!”滕哲冲张行说到。

张行赶快去把水倒了来递到滕哲手上。

“什么事啊?”滕哲看着面前两个人的模样,笑道:“怎么今天你们两个人,一个象黄世仁,一个象杨白劳呀?张行,怎么把你们尧叔叔惹生气了?”

“滕大!”尧天真没有笑,而是颇为严肃地说到:“王莉被杀案当时现场提取到一套指印,有三枚,分别是左手的食、中、环指。”

“噢?有这事?”滕哲把手中的杯子放在桌上,站了起来,盯着张行问到。

张行讪讪然站在那里不说话。

“到底是怎么回事?”滕哲再次问张行,语气中已经包含了愤怒的成分。

“当时看到纹线很细很清晰,是个女人的手印痕,想来是王莉本人的,所以就没有汇报。”张行低着头说到。

“那现在看了后应该是谁留下的?”滕哲追问到。

“肯定不是王莉本人的指印!”尧天真说。

滕哲真的恼怒了!他说:“张行,你知道刑法中关于渎职罪是怎么规定的吗?”

“滕大,你不要吓我呀!”张行装着无所谓的样子,眼里却已经噙着泪水了。

“准备怎么办?张行!”

“我不知道。”张行一副可怜相。

“尧科长呢,你说下一步该怎么办?”

“先到网上去查查看,看能不能找到相同的指纹。”尧天真说。

“马上着手进行!”滕哲说:“有什么情况立即向我报告。另外,通知大案队的侦查员,马上着手搜集与死者王莉有关系的女人的指印。”

“好!”尧天真回答后又对张行说:“走吧,立功赎罪去吧!”

滕哲气冲冲地离开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的脸上也无光了。他边走边想:还是石大队说得对呀,规范化管理!规范化管理!真得要规范化管理才行啊!

王莉被杀案又冒出了一个犯罪嫌疑人。这个案件给大家的兴奋点太多了,再一次听到这么一个消息后大家的表情都很平淡。

张行边叙述边检讨地汇报着王莉被杀案现场勘查中手印的发现提取情况,张行闲聊逗嘴时口齿伶俐反应敏捷,作起检讨来也毫不逊色。本来是一篇很能打动人的说辞,但大家的兴趣并不在他所叙述的过程上,江平不耐烦地把他的话打断说:“现场的手印到底是谁的?”

张行说话被突然打断,思路也就慢了节拍,讷讷然道:“是……是李欢,李欢留下的手印。”在尧天真叫上张行向滕哲汇报了手印的情况之后,尧天真与张行就在网上进行了比对,运气也真好,很快就查出了手印的主人。

张行说出手印主人的姓名时,李吉突然怔住了,随即几乎是毫无意识地大声说到:“不可能!不可能是她!”

这时会场上所有人员的目光都转向了李吉。李吉说完后马上就感到自己失态了,赶紧埋下了头去。

“你认识她?”江平严肃地问到。

“嗯。”李吉小声说到:“她是市国土局办公室主任。”

人情急的时候会突然导致大脑血涌,跟着又会出现短暂性的缺血,李吉这会也出现了这种症状,也许是从来没有受到过如此打击的原因吧!李吉的大脑出现了短暂的空白后与李欢认识的一些片断就象幻灯片一样在他的脑海里闪烁了起来。

与李欢姐弟相认后,李吉对案件侦破方面的进展在李欢面前也不再隐讳,有时两人还要对案件上的一些问题进行讨论,李吉需要找什么人调查李欢都安排得十分周到得体。

青云路殡仪馆发生骚乱的那天在市医院门口与李欢的偶然相遇把李吉一直想提取曾好血样的难题解决了。也就是这一次,李欢把在市医院检验科做化验员的表妹黎亚男介绍给李吉认识做了朋友。过后处于兴奋中的李吉对李欢开玩笑说:“这个案子要是破了,军功章上也有你的一半哦。”旁边的黎亚男嗔怪道:“喂,你是什么意思呀?”李吉这才发现自己把话说错了,尴尬得红起了脸不好意思起来。李欢却笑了起来:“哈哈,表妹好小器啊,他可是我弟弟哦!”的确,李吉比李欢小差不多十岁,只不过现在的女人都打扮得年轻,总让人看不透她们的实际年龄。

“怎么会是她呢?”李吉的大脑隐隐作痛。毕竟是侦查员,短暂的不适后他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怎么取到她的手印样本的?”

要知道,资料库里只有违法犯罪人员的手印档案,刚才张行说是上网比对到的,但李欢的手印痕迹不可能存入资料库啊!

张行解释说因为刘辉受贿案的牵连,几天前李欢也被刑事拘留了,所以在网上就把李欢的手印样本比对了出来。

李吉没有再说什么。他面颊苍白,目光呆滞,以往的精明这时全然不见了,俨然一副病态神情。

江平说李吉对嫌疑人的情况熟悉,就由李吉来主审吧。李吉一听,连连摆手。

怕江平恼怒,李吉又赶忙解释说:“我这两天肠胃不好,吃药都不管用。”

也真是凑巧,仿佛是对他说的这句话的诠注,李吉的肚子突然一阵哗啦作响,坐在左右的人好象生怕受到了浊气侵袭,本能地把头偏向了一侧。李吉站起来说:“不好意思,我到卫生间去一下。”

滕哲向江平建议:“那就由钟明来主审吧?”

江平说:“好吧,那就这样,由钟明主审。不管是什么样的结果,都要抓紧时间去办理。”

也许是受前面对高原、曾好审讯情况的影响,谁也不敢肯定地说这份现场遗留的手印痕就一定是犯罪分子所留了,更何况这是一个女人。

只有滕哲回想起了前段时间石星仁来与他一起重新看了王莉被杀案的现场和尸检照片后所说的话。石星仁指着左嘴角外侧处的青紫痕问滕哲:“你看这青紫处外侧的这一个弧形的划痕是怎么形成的?”滕哲说:“应该是指甲造成的表皮剥脱。”石星仁说:“你看这个类圆形的青紫痕与这个指甲划痕隔得有些距离吧,是不是说明这个人的指甲很长呀?”滕哲点头称是。石星仁说:“那么能否考虑女性呢?”

也许已经找到了答案吧!滕哲思忖到。

接下来江平的讲话让滕哲感到特别难堪。江平说:“王莉这个案件在现场勘查中提取到的手印,技术部门几乎把它遗忘了,到现在才把它拿出来,而且是在一个偶然的情况下才把这手印翻出来的,这说明

什么?这说明我们的技术部门在管理上存在着极大的漏洞,管理不严,没有严格的规章制度,出现问题也就成为必然!这是渎职啊!同志们!技术部门的这个问题应该说是长期存在的,为什么就一直没有得到解决呢?我们的领导干什么去了?该管的不管,不该管的却总要想方设法去揽权,这说明我们有的同志心思不在工作上嘛!我想看一看,技术部门的领导该如何把这种状态扭转过来,今天也不要求表态,下去后大家好好的反思一下吧。”

江平的讲话中,不是提的技术科,而是提的技术部门,滕哲完全明白江平讲话的指向。

对于滕哲来说,工作上出现问题他总会从自已身上查找原因,总会不断反思,总会寻找解决办法和途径。由于一了解这个手印的事情后滕哲都一直在深深地反思,所以江平的讲话对于他来说,谈不上深刻的触动。他几乎有些漠然地坐在那里,会场上大家各种各样的表情在他眼里宛如一道风景线。他一直认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所以他从不把别人对他的好恶放在心上。

延清自从家庭情况被单位上的人知道后,心底一种潜在的自卑感也就窜了出来。他自知家庭条件太差,配不上乔小丽,也就逐渐放弃了对乔小丽的攻势。

乔小丽受到几次冷遇后心情也变坏。虽说乔小丽并没有想与延清交那种意义上的朋友,但象她这种年龄的女子总是希望有人围着她奉承她的。

乔小丽感到有些失落。

乔小丽经过慎密的推理论证后认为,延清是想当科长而与她疏远的。要不为什么前一阵都还好好的,而在黄一生提任后科长职位空缺下来的时候就拿架了呢?她觉得延清太虚伪了!

延清很忙。黄一生走后法医只剩下他一人了。延清整天就象拧紧了发条的钟摆,不停的转动。

“双尸案”的早期侦破工作中,江平就明确了用一个组共六个人的警力排查全区范围内近几年因涉嫌嫖娼卖淫而受到处罚的人员,还要求近期各办案单位查获的卖淫嫖娼案件都要送交这个组进行再审查。侦破工作进行了一段时间后,滕哲想把这个组合并到现场走访组来,但大案中队的中队长齐友安不同意,他说这项工作是江平大队长亲自布置的。滕哲只好顺水推舟说到:“其实这项工作对推进这个案件的侦破进展的确有重要的作用,我是怕由下面的探长来主抓容易流于形式,那么下一步还是由你来亲自负责抓这项工作吧,但每一个被审查的人都要提取他们的血样。”

于是,延清的工作也就多了一项每天抽取被审查的违法人员的血样,每天都要抽上几份。由于没有时间性,经常深夜也要抽取血样,为方便工作,延清每天就吃住在办公室内。好在父亲的身体已逐渐康复,妹妹放寒假后也回到家里来照护父亲了,延清的精力也越来越充沛。

延清把提取的血样装进包装袋编上号后放置在冰柜内,又按编号顺序将人员信息输入电脑中。他知道滕哲要求抽取血样的目的,是想建一个血液样本库,以后如果要建DNA库时,这些血样就会发挥作用的。所以他在提取血样时,总是尽量详细地把被提取血样的人员基本情况登记清楚。

延清一丝不苟地在做这些工作。他感觉他象一位将军一样,电脑中的C盘D盘E盘F盘仿佛就是他的阵地,他派遣了一个又一个的部队驻扎了进去。就在他向他的部队下达派遣令的这个过程中,他突然想起了王莉被杀案中提取的手印痕迹,当初为什么就没归档登记呢?一想到这个问题,就在头脑里绕来转去总也放不下来。

延清去找乔小丽,他说:“走廊尽头那里可以隔出一个空间来,存放现场提取的物证。”乔小丽除了从事文检工作外,还兼有技术管理的工作,延清觉得这种建议应当由她向科领导提出来才好,只是这会他还未从他的将军幻想中走出来,说的话就象在下达指令一样,很是干脆利落,掷地有声。

乔小丽有些不快,揶揄到:“哈,提前上任了?”

“上任?什么意思?”延清的脑筋没有转过弯来。

“当科长啊!”乔小丽说。

“谁要当科长了呀?我来瞧瞧。”张行手里拿着一个放大镜,进门后把放大镜对着乔小丽说:“是你吗?”

“去去去,谁当科长都轮不到你!瞧你那德行!”乔小丽没好气地说。

“我为什么就不能当呀?我可是时刻准备着的呢!”张行把胸口一拍,做了一个造型。

“就凭这呀?提取的手印都落到爪洼国去了。嘻嘻。”乔小丽讥笑到。

张行说:“话可不能这么说,如果当初我就把这手印拿出来的话,上网可是查不到的啊,要知道那时李欢还没犯事,手印资料还没入库哩,何况以前也没有把她列入嫌疑呀。”

“这么说来你还有功啰?”

“当然!什么叫抓住机遇,与时俱进?这就是了!破案就得抓住机遇,懂吗?”

“哈哈……”乔小丽情不自禁地笑得弯下了腰。

“小心!要扭伤腰的!”张行赶紧走过去,故作搀扶状,然后冲延清说到:“唉,还是你来扶吧,要不你会与我决斗的!”。

“我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大言不惭,什么叫恬不知耻了!”乔小丽直起了腰喘着气说到:“张行,我可真服了你哪!”

“说错了!我郑重地纠正一下,你应该服延清才行。”张行故作严肃状。

“行了,说正事吧。刚才延清提出要建一个物证保管室,你觉得如何?”乔小丽说。张行这一掺和,把乔小丽的情绪也调动起来了,刚才的不快顿时烟消云散了。

“建物证室?建在那里?有地方吗?这办公室打个转都得把肚子收拢些才行呢。”张行夸张地说到。

“延清说把走廊尽头的那里隔出来。”

“那好呀!抓紧办吧,免得我又要把现场提的物证搞忘了。”张行这会倒真的是很诚恳地说话了。

“那,我们几个去找滕大队说说吧?”乔小丽说。

延清说:“给尧科长讲不就行了吗?滕大队可够忙的了!”

“尧科长?尧科长就知道出勘现场,这些事情他才不会管呢!”乔小丽撇了一下嘴。

“那你与张行去吧,我还有事呢。”延清推辞到。

“我吗?嘿嘿,我可不敢去啊,我现在是怕见领导的,躲都来不及啊!丽丽你一个人去吧。”张行说。

“好吧!”乔小丽转身就走了。其实她巴不得他们都不去哩。她不知从何时起,对滕哲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情愫,很想每天都能看到他一眼,到底是为什么,她也理不清楚,不过只要见到他一眼后,这一天就感到过得踏实多了。

乔小丽进到滕哲办公室的时候,正好钟明、李吉也在那里。

滕哲问乔小丽有什么事,乔小丽说你现在忙起的,等你闲下来再来找你。

看着乔小丽离去,李吉对滕哲说:“滕大,这丫头象是爱上你了!”

滕哲听李吉这么一说,感到很诧异,盯着李吉说到:“你没病吧?”

“真的!你看她,在与你说话的时候,那双眼睛也在说话!”李吉调皮地唱了起来:“你是我的玫瑰你是我的花……”

“看来这方面你很有经验了啊!最近是在忙着搞对象吧?要不怎么会叫你审李欢你都不愿意呢,把功劳拱手让给别人了啊。”滕哲说。

“哪里呀,我是怕自己的能力不够才不敢审的。”李吉讪笑到。

“行了,言归正传吧。这种无聊的话以后少说,要不我得修理修理你了!”滕哲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到。

“双尸案”的侦破工作也有了新的进展。发案地辖区派出所共有协勤人员八人,基本上都曾参与过到发案现场周围抓赌抓嫖,对案发现场及其周边的情况都很熟悉。其中有一个叫姚黔蜀的曾在分局多个部门做过协勤员,因他的线索来得多,到哪个部门都受欢迎。经过调查发现这人经常在没有民警参与的情况下,带着一两个人冒充民警在一些治安复杂部位抓嫖抓赌,得到钱后就走人,有时还设计引诱他人进行嫖娼后再去抓现行。调取他的通讯资料进行分析后,发现在“双尸案”发生两小时后他的通讯联系极为异常。案发两小时后一直到第二天深夜他几乎每半小时最长不会超过一个小时都要与两个经常混迹于案发地周围的涉嫌组织容留妇女卖淫的违法人员通一次电话,此后每天都会有十多次电话往来。而这两人均是外来暂住人员,“双尸案”案发后的第二天两人都从其原来租住的房屋里搬了出来,去向不知。经把姚黔蜀的照片混杂于数十人的照片中拿到戒毒所给提供当晚看到有三个人从案发现场坡坎处跑下来这一情况的被强戒人员辨认,这名被强戒人员肯定地说当晚看到的穿迷彩服的人就是姚黔蜀。再把这照片拿到现场附近的“满园香”茶馆去给茶馆老板辨认,也指出当天在茶馆出现的人就是姚黔蜀。

滕哲把钟明和李吉叫来就是安排抓捕这三个人。滕哲说首先得搞清楚另外两人在什么地方,这就要对姚黔蜀进行全方位的监控。另外,还要派人到这两人户籍地去查一下他们的基本情况。

李吉说:“那我去调查这两人的基本情况吧?”李吉还没有从王莉案件的阴影中走出来,他现在很想离开几天。

滕哲说:“行啊,你把出差报告写了吧,带上一个侦查员同你一起去。”

李吉说:“我马上就写。”他从桌上拿过一本稿纸把出差报告写好后就请滕哲签字,然后说了一声去找江大队长签字后就出去了。

几分钟后李吉回来了,神情显得有些沮丧。他对滕哲说:“江大队长不同意去,他说过两天再说,他说明天有一个大型行动。哦,滕大,江大还要你到他办公室去一下哩。”

按照江平的布置,要将赵芳杀夫案的犯罪嫌疑人赵芳、夏开凤被杀案的犯罪嫌疑人罗在录、王莉被杀案的犯罪嫌疑人李欢等人从看守所带出到犯罪现场进行现场辨认。在这之前,江平大队长已经安排人邀请了十多家新闻媒体前来采访。刑诉法关于现场辨认的规定已经演变为宣传政绩的工具了。

本来赵局长与分管刑侦的副局长戴济天已经答应前来参加这一行动的,但临近出发时戴副局长来电话说他与赵局长都有紧急会议要参加不能来了。所以现在站在摄像机镜头前的只能是江平大队长一个人了。江平大队长说:“一年来,我们刑侦大队在分局党委的正确领导下,大队领导班子团结一致,全大队民警齐心协力,顽强拼搏,侦破了一批大案要案……”

据说在春节后要重新考察一名分管刑侦的副局长,从目前分局的中层干部中产生。赵局长不久前曾向他透露说要他作好担负重任的准备,所以江平现在急于想成为一个知名的公众人物。策划这次大型的现场辨认行动是他在春节前的第一个步骤,几天后他还要举行一个隆重的刑侦大队年终表彰大会,他已经邀请了市局分管刑侦的常务副局长王长宁前来参加,当然,还有分局的几个主要领导,还有新闻媒体。

李欢的表情麻木,任凭着民警对她的摆布。这是她陪着下车对着摄像头的第二个现场。下一个才是她杀害王莉的现场。她看到了李吉,她对李吉露出了微微的一笑。

李欢被带到审讯室后没有作任何辩解就承认了是她把王莉杀死的。她说她恨刘辉,也恨王莉,是王莉把刘辉从她手中夺走的。几年前她就与刘辉有了来往,她欣赏刘辉,欣赏他的智慧,欣赏他的幽默,欣赏他的倜傥,她迷恋刘辉,迷恋他的温情,迷恋他的野性。总之,刘辉就是她的世界。为此,她与丈夫离了婚,把孩子也判给了丈夫。她不在乎名份,只要能守着他就行。于是,单位分房时,她就要了与刘辉对面的住房,她是办公室主任,她有分房的权力。在单位上的人眼里,她与他只是上下级关系。在家属住宅楼里,她与他只是邻居。只有每年几次的外出考察、学习,那里才是他们的天堂。可这两年来,这一切都被王莉掠夺了,每年的外出考察学习都被王莉侵占了,刘辉对她也越来越冷淡了。王莉死前的一个多星期前,本来她与王莉都参与陪同省厅领导喝酒的,可后来刘辉只让王莉上了他的车,气得她跑到迪吧让自己疯狂了一个晚上。

每天晚上她在家里只要听到对面的房门响她都要透过防盗门的窥视孔往外看。王莉死的那天晚上,她从窥视孔看到了那个叫金老幺的房地产老板进了刘辉的家门,她知道这人肯定是去向刘辉行贿的,单位马上要修办公大楼了。而以前这种事情都是经过她,刘辉是从来不直接接触的。她感到心里闷得发慌,就开门出去想下楼溜达一下。也真是凑巧,下楼时看到了曾好进了王莉的家门。

她也恨曾好。本来刘辉给她许诺提拔她当副局长,可后来刘辉却把曾好报了上去。

她悄悄地跟了过去,门是虚掩着的,客厅内没有灯光。她站在门边贴近耳朵探听里面的动静,里面隐隐约约的

声响引诱着她想进去探过究竟。她冷落这种呻吟已经很长时间了。

她悄没声息地把门推开,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卧室内昏暗的床头灯光下的情景使她感到一阵阵的恶心,她强忍着已经冒到喉咙来的酸水,溜进卫生间去喘了两口粗气。几分钟后她听到了曾好从卧室里跑出去的脚步声。

室内昏暗的床头灯光下现在躺着一付裸体。她走上前去想看一下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狐狸精。

她无比厌恶地瞅着这一堆白肉,乳上还有清晰可辨的咬痕,私处被黏稠的浊液凝成一团。她呸了一口。一声刺耳的尖叫使她本能地伸出手捂了过去。酒精已经将王莉的肢体麻痹了,她已无力作任何挣扎了。此时的李欢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快感。

李欢说完这些后出了一口粗气,她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

钟明问:“你知道王莉举报你们吗?”

李欢反问到:“她举报什么?她又能知道什么?”

“举报你们受贿。”

“不可能!”李欢斩钉截铁地说。

沉思了一会后李欢说:“即使她知道,也只有那天晚上才可能,这个狐狸精当时根本没醉呀!哈哈,这刘辉是栽在这狐狸精身上了!”她突然想起了王莉死前的一个多星期前,她与王莉参与陪同省厅领导喝酒后,她与刘辉在车上说的话。当时王莉醉了躺在后座上的,本来她是因为嫉妒而坐上副驾驶的座位上去的,谁知刘辉非叫她下车,出于要挟,她故意问刘辉受贿的钱怎么处理,也许在他俩的争执中被王莉听到了。

接着李欢又咬牙切齿地说到:“她真的该死!”

在现场警戒的李吉一直在注视着这个他曾认作姐姐的女人。他为她感到惋惜。他从她表妹黎亚男那里得知,她曾有个温馨的家,有个不错的丈夫,有个可爱的女孩。李吉问她表妹黎亚男:“那她为什么要离婚呢?”黎亚男摇着头说:“谁知道啊!”

李欢向他微微一笑的时候,李吉把头转到一边去了。

“这人过得好好的,怎么要去杀人呢?”乔小丽站在一旁自言自语地说,她是因李欢而叹息。一身警服使她显得格外英姿飒爽,与身材相称的衣服又使得她的胸部凸兀分外引人注目,频添了几多妩媚。

“亲情,友情,爱情,在人的一生中,并不象电脑硬盘上的分区那样,让人一目了然。它们相互交织,相互渗透,而又各有其特有的内涵,特有的定位。一旦错位,一旦受到贪欲的污染,就会象恶性肿瘤细胞一样,不断蘖生,不断繁殖,侵蚀你的机体,吞噬你的精髓,在你恣意放纵之中,在你毫无觉察之下,为你挖掘墓穴,把你埋葬。”李吉说出来的话,就象在背书一样。

乔小丽转过脸来,惊讶而又疑惑地望着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高深了?”

“这可不是我说的。”李吉说。

“谁说的?”

“滕大呀!”李吉朝滕哲坐的车上指了指。是他与滕哲探讨李欢杀人案时滕哲说的一番话。

“哦!”乔小丽的这一声感叹其实包含了一个深深的疑问。就在前几天,她在网上与一个网名叫“一介布丁”的QQ聊友聊到这个令整个城市都在议论的案件时,“一介布丁”也说了刚才李吉说的这番话。

难道是他?在自己每一次思想出现迷蒙情绪低落的时候陪伴她鼓舞她为她解惑答疑用幽默风趣的语言使得她开怀大笑使得她烦恼顿消的人难道会是他?乔小丽沉思着,她想找到答案。

滕哲没有下车,他从来都不习惯在摄像机镜头前露面。

窗外,几名犯罪嫌疑人被荷枪实弹的刑警带下了车后又押回了车上。滕哲突然想起了唐代诗僧王梵志的一首诗:城外土馒头,馅草在城里。

一人个,莫嫌没滋味。

“是啊,一人个,莫嫌没滋味。”他感慨到。

这时,一束阳光透过车窗玻璃照了进来。这束阳光,从远古走到现在,从春天走到冬天,从早晨走到黄昏,有时热烈,有时懒慵,有时温柔,有时残酷,而它不变的是一份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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