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不可能是嫌疑人逃走的地方。”

在王威廉死亡现场调查的胡酪正在对着屋角的泥坑拍照,这泥坑并不太深,二三十厘米的深度,根本不可能作为逃脱的出口,但也看不出挖掘的动机,也许里面曾经埋过什么东西,而现在没有了。

“也许有人在这里藏了什么东西,凶手杀了王威廉,抢走了东西。”黎京沉吟道,“或者东西本来就是王威廉藏在这里的……”

“王威廉昨天才到这里,这栋空屋也不是他奶奶的,他能有什么东西藏在这里?难道是昨天临时埋的?”胡酪怀疑地看着那个洞,“两行都是王威廉鞋子的脚印,也许这个洞真的是王威廉挖的?”

“如果是他挖的,为什么没有走回来的脚印?”黎京反问,“难道他是从那里飞过来的?”

“不可能,这里有什么东西能把一百五六十斤的人一下扔出去将近两米?”胡酪嗤之以鼻,“蹦床吗?”

黎京摇头,拍完照之后,他用镊子轻轻在土坑里翻动,泥土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黎京的镊子碰到一截残破的电线,城乡接合部的泥土中经常可以见到类似的垃圾,翻了一会儿,除了几条破烂电线和脏兮兮的纸巾碎屑之外,没有任何发现。

胡酪更详细地拍摄着墙上的血字,他发现这些“死”字和南非警方发过来的“死”字并不一样。

它们不是同一个人写的。

这让他毛骨悚然。

“我认为这是一个三方问答。”

在总队密码组办公室里,林丸正在分析案情,但语气依然清冷:“2000年的案件里用图案留下‘WHERE?’的是一个人,四月二十八日和四月三十日分别留下‘IHAVEIT’和‘WHEREAREYOU?’的是另一个人,而狐县空屋王威廉死亡现场留下‘END’的是第三个人。”她敲了敲手里的影印件,“很容易可以辨认,这两个写‘死’字的人笔迹都不一样,显然2000年的凶手比后两个都聪明,懂得利用图形来掩饰密码规则,而后两个凶手显然没有考虑到这点。”

“从笔迹来看,两种‘死’字人都写得很松散,结构非常不协调,不像书写熟练的人。”黄襦补充说,“不画图案,故意写‘死’字,带着很强的威胁或复仇的性质。”

“韩旌,你有什么看法?”胡紫莓好奇地看着韩旌,从讨论开始,大家都很快提出了各种猜想或推论,只有韩旌一言不发。

韩旌看了胡紫莓一眼,那眼神让她心里凉了一凉,只听他缓缓地说:“黄金……或者钻石。”

“哈?”胡紫莓傻眼,“你说什么?”

大家都充满疑惑地看着韩旌,讨论得好好的密码和凶手,怎么突然话题就转到黄金和钻石上去了?

“IT……”韩旌说,“2000年的案件卷宗我反复看了,有一些细节很令人疑惑。”他并没有直接提及那些“死”字密码,反而从案件开始谈起,“画下那些图案需要不短的时间,我不明白凶手既然有充足的时间在房间里写密码而不怕被人发现。行凶的不止一个人,为什么他们没有发现躲在衣橱里,其实非常容易被发现的王威廉?”他缓缓摇头,“凶手长时间滞留在命案现场写密码,而不是除去凶杀的痕迹,这是非常不合情理的。何况他已经将屋子的主人杀死,写下的密码是要给谁看?”

邱定相思沉吟道:“你的意思是……凶手故意放过了王威廉?”

“他故意放过了王威廉,并且他知道现场是安全的。”韩旌说,“屋里只剩下一个人,你说密码是写给谁看的?”

邱定相思顿时全身寒毛倒立:“凶手故意在一个七岁男孩面前用他双亲的血写下密码留言?”

“基于某种原因,凶手确认七岁的王威廉能够读懂密码,这也不奇怪,波利比斯密码是一种很古老的密码,任何一本讲述密码历史的书里都会提起,如果王威廉正好读过,他就能看懂。”韩旌说,“困难的是凶手为什么能确认王威廉能够看懂?用王家强和孙丽丽的血来写密码,无疑将给王威廉带来巨大的精神压力和恐惧感,这是一种极其残忍的胁迫手段。”

“但王威廉向警察供述的时候并没有提起密码,他只是形容了杀死他父母的凶徒长什么模样。”林丸清雅的眉线微蹙,“如果他看懂了,为什么不说?”

韩旌清冷的目光在林丸身上转了一圈:“王威廉已经死了,究竟是他年纪太小一时没有想到,还是基于什么原因不敢说,答案我们恐怕永远都不知道。但凶手知道王威廉能读懂波利比斯密码,他为什么能知道?他在杀死王家强和孙丽丽之后没有立刻离开现场,究竟是凭什么能够让他确认现场安全?至少凶手之一一定和王家人非常熟悉,对杀人现场也非常熟悉——在南非,与王家强和孙丽丽非常熟悉,熟悉到能把王家当自己家的人只有一个,王家强的弟弟王家和。”

“可是如果王家和想要向王威廉问点什么,他完全可以直接问,根本没有必要写什么密码……”胡紫莓忍不住说,“如果是王家和杀了王家强,王威廉为什么不说?”

“一开始王威廉可能没有意识到,他的叔叔是谋杀的主谋,王家和如果敢直接暴露在王威廉面前,他就没有必要写密码。王家和想要一个答案,而王家强和孙丽丽显然不会告诉他这个答案。”韩旌说,“一个七岁的男孩子应该比成年人好对付得多,在受到威胁的情况下,他很可能会转而信任自己唯一能依靠的人,而王家和在案件发生后顺理成章地收养了王威廉。”

“你是说王家和可能雇佣了两个非洲杀手在杀死自己的哥哥和嫂子后,让他们在墙上画下一片庞大的密码,就是为了孤立王威廉,好让王威廉告诉他‘答案’是什么。”胡紫莓仍然觉得匪夷所思,“有可能吗?”

“有可能。”邱定相思表情凝重,“这种说法能够解释为什么王家和仅仅收养了王威廉一年,也能解释四月底的两起凶案。如果王威廉长大后发现了真相,在警方无能破案的情况下,他精心寻找凶手,将其杀死,并用相同的密码给王家和留下血书,希望找到王家和的踪迹为父母报仇,这都说得通。”

“问题是难道王家和精心策划了这么大一个局,王威廉居然没有上当?事隔二三十年,难道王家和想要的那个‘IT’依然那么具有吸引力?”胡紫莓紧接着说,“他竟然真的还没得到那个东西?”

韩旌没有回答。

凶手显然没有得到。

如果凶手早已得到想要的,王威廉就不会死。

“你说的黄金或者钻石是什么意思?”林丸淡淡蹙着眉看着韩旌,“王家强和孙丽丽就是死也不告诉王家和的东西,是黄金和钻石?”

“王家强和孙丽丽是偷渡出境的,初到南非的时候身无分文。”韩旌说,“为什么两年之后他们居然在冈比亚开了一家大型百货商店?那需要一大笔钱,他们的钱从哪里来?王家和也在非洲,他在南非的一个私人金矿里淘金,那么王家强和孙丽丽之前会不会也在南非的某个矿区碰运气?也许他们找到了价值连城的东西——南非是黄金和钻石的圣地。”

密码组一时鸦雀无声,在大家对着“死”字议论纷纷的时候,韩旌却已经想到了这么多。而他这些推论却令人难以反驳,的确,那个能让人惦记几十年不忘的、能让人罔顾人命甚至亲情下手抢夺的,也只能是价值连城的东西。

因为一旦获得,就能改变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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