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止我站起来的,反倒是身旁穿蓝雨衣的男人。

当然,他负责监视我们,不准我们乱动是他的职责。奇怪的是,他的举止轻柔,像是刻意保持低调。

他察觉我的疑惑,以食指抵着嘴巴,示意“别出声”,接着朝我伸出另一只手。我不禁想起背着其他大人,偷偷塞零用钱给我的祖母。男人手中之物轻触我的胸口,但那不是零用钱,而是一把枪。我起先以为是块黑色大石头,仔细一瞧,竟是裹着布的枪。

蓝雨衣男泰然自若地望着房间中央,仿佛只是继续执行监视任务,唯独一只手违背他的立场。

我深吸口气,战战兢兢抓住枪。原本害怕男人会趁机施暴,却什么也没发生。见我握着枪,他立即恢复若无其事的模样,努努下巴,要我看前面。

红雨衣男朝椅子一挥,钻子再度刺在千叶的膝上。明明已血肉模糊,他仍执拗攻击相同的部位。

我忍不住想大喊,快停止这种掠夺行为!别再夺走他人的财产、自尊心、生活,及重要事物!

“就这么冷眼旁观好吗?”

一行字映入眼帘。身旁的蓝雨衣男不知从哪里拿出智慧型手机,将荧幕递到我面前。他以记事本功能打出“就这么冷眼旁观好吗”,像是瞒着同伙向我传讯。

难道他想帮助我们?

他交给我足以扭转局面的手枪。

不过,我相当冷静。

至少我是这么认为。

直到刚才,愤怒与憎恨犹如滚烫的岩浆,还在我亢奋的脑海里翻腾。我握着枪,反倒镇定下来,仔细观察目前的状况。绝不能搞砸这个机会,好不容易结束守备,换我们进攻,而且轮到第四棒上场打击。能够以棒球思考处境,代表我已恢复理智。

至少我是这么认为。

实际上,我的脑袋仍处于不听使唤的状态。该思考的环节都还毫无头绪。

枪有没有装子弹?前方有两名敌人,朝其中一名开枪,接下来怎么办?不,比这些更值得深思的是,蓝雨衣男为何要给我枪?假如他真的想帮助我们,为何会选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到底有什么目的?在背后操控一切的本城,又有什么企图?

这些我完全没想到答案。

视野摇摇晃晃,双腿毫无知觉。回过神,我已从椅子上站起。

我看着手里的枪。这玩意不像道具,而是沉重的石头。或许是明白接下来的行动多么严重,才会产生这样的联想。

“继续坐视不管,所有人都会被杀。”

蓝雨衣男又递来智慧型手机,显示着这行字。下一瞬间,他迅速夺走枪。我吓一跳,差点喊出声。

全怪我犹豫不决,枪才会被夺走!我暗骂自己。

男人双手覆住枪身,不知在做什么。下一秒,枪又回到我手上,原来他扳下击锤。

智慧型手机再度出现,荧幕显示着:“这是唯一的机会。如果不动手,你知道会有什么下场吗?”等我读完讯息,男人往画面一点,送出下一行字:“就算没杀死你们,也会戳瞎你们的双眼,以免遭到指认。这是他们惯用的手法。”

这男人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我受够这种工作,想改过自新。”这行字接着出现。

“戳瞎双眼”这几个字宛如隐形的烙铁,在我的脑袋留下深刻的痕迹。

我望向房间中央。

千叶被绑在椅子上。红雨衣男抓着钻子,站在旁边。

蓝雨衣男悄悄闪到一旁,似乎在暗示我“快动手”。红灯停,绿灯行。

地板在摇晃。我没意识到其实是双腿在发抖,只是觉得难走,内心一阵焦躁。

站在椅子旁的两个雨衣男一愣,显然是看到我手中的枪。不料,他们很快恢复冷静。白雨衣男指着我。不,那不是手指,而是枪口。他也握着枪。“你怎么会有那玩意?哪里弄来的?”

红雨衣男迅速蹲下,揪住千叶的后颈,拿钻子抵着千叶的脸,威胁道:“立刻放下枪,不然我就刺瞎律师的眼睛。”

刹那之间,我找回理性,激动的情绪骤然消退。

红雨衣男仿佛随时会下手。他一施力,钻子便会贯穿千叶的眼球。

如果我扣下扳机,红雨衣男一定会采取行动。

更何况,白雨衣男的枪口正瞄准我。

脑袋顿时凝固,像是灌入大量沙土,塞得密不通风,没留下一点思考的缝隙。我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放下枪。”持枪的白雨衣男命令道。

红雨衣男好整以暇,随时会刺下钻子。

他们显然很习惯应付这样的场面。

我摊开左手,举到胸前,表示“我会照做,你们别乱来”。接着,我弯下腰,右手把枪放在塑胶垫边缘。松开手的瞬间,蓝雨衣男的讯息浮现脑海:“就算没杀死你们,也会戳瞎你们的双眼。”

此时放下枪,将会落得何种下场?

我们看见他们的模样,绝不可能毫发无伤地离开。

即使愿意饶过我们的性命,也会夺走我们的视力。

我重新握紧枪站起。既然无法全身而退,不如赌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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