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黄伟文?”肖灵君骇然地看着项维,“你是那个杀人凶手?”

“当然不是。”项维解释,“真正的黄伟文,在车库那次谋杀中已经被我抓住了。我还在他身上找到了一封清道夫寄给他的邀请函。抓获制裁之手是我一直想做的事情,于是我将计就计,让报纸刊登黄伟文漏网的新闻,并将自己的照片贴了上去,这样,从没跟黄伟文见过面的制裁之手便会以为我就是黄伟文本人了。而我也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了郑警官,但没料到原来郑警官本人也收到了张笑芬的邀请函。另一个没有考虑到的是,虽然制裁之手与黄伟文没有见过面,但肯定交谈过,否则不会以老朋友的口吻写信给他。所以,制裁之手知道黄伟文的过去,对于他身体上的某些特征应该有所闻,而正是这一点暴露了我的身份。”

“李捷飞向文雨天提起稻草人传说的那一天,他就已经试探过我了,他知道真正的黄伟文左胳膊上是有严重烧伤后的疤痕的,所以先伸出了右胳膊,于是我不得不用左手跟他掰手腕,而我露出的左手一点伤痕也没有,他由此确定了我不是黄伟文。”

“他知道我的身份后,为了让我产生客人当中不但有制裁之手还有清道夫的错觉,在洪小菊死后,他以清道夫的身份出现威胁我。我从黄伟文的邀请函里知道了清道夫的存在,对此一直半信半疑。在那以后我才真正确定清道夫这号人物是确实存在的,于是告诉了郑警官。也从那个时候起,大家以为张家不仅存在着制裁之手,还隐藏着杀人魔清道夫,从而将白骷髅错误地联系到清道夫身上。”

“那他,不杀你,因为你是无辜的?”

“传闻中制裁之手只惩罚那些有罪的人,其实并不属实。他杀的是与命案有关联的嫌疑人,只是‘嫌疑人’,并非真凶,他只是凭个人的判断甚至是好恶行凶,之前他犯下的凶杀案里就有受牵连的无辜者,甚至有人被误杀。”

“确定了要杀的人后,在置目标于死地的过程当中制裁之手无所不用其极,有时候甚至不惜牺牲无辜的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而在张家的凶杀案中,一连出现了几个料想不到的意外。他或许是打算杀死除洪小菊外的所有人,可是事情的发展远超出了他的控制:

“其一,在他动手之前,目标之一的许艳被非目标的洪小菊杀死了;

“其二,目标丁曼红竟然威胁目标文雨天加害目标沈蕾,并最终杀死了目标文雨天;

“其三,本来用来杀死头号目标郑永浩的局杀死了目标沈蕾;

“其四,本不是目标、后成为目标的洪小菊在为目标文雨天报仇时为目标丁曼红所杀;

“其五,目标张笑芬自杀了。

“在他有所行动之前,这些包藏祸心的目标们就已经迫不及待地自相残杀起来。不知道这是否在制裁之手的意料当中,作为暂时的蛰伏者,他可能作壁上观,或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直到最令他感到意外的其六,目标黄伟文竟然被人调包了,来的是个身份不明的陌生人,而这个冒牌货将清道夫一事说了出来。这个时候,一直没动手的李捷飞技痒了。他还没动手,召集的人就死了过半,这个非目标的‘黄伟文’是抱着要抓住制裁之手与清道夫的目的而来的吧?那么最终他能否查明真相?制裁之手对‘黄伟文’隐瞒了清道夫也是制裁之手的真相。如果造成清道夫确实存在的假象,再用犯下多宗命案的丁曼红充当自己的替身,这个抓住了黄伟文的‘黄伟文’,能在事情落幕之前,揭穿他的把戏吗?这个猫捉老鼠的游戏,是猫最终抓住了老鼠,还是老鼠最终逃脱了呢?”

“所以,杨斌的死、陈进锋的失踪,才是制裁之手挑大梁的主戏开始。他一方面迷惑众人,让丁曼红做替死鬼,一方面与‘黄伟文’斗智,乐在其中。直到最后,可能还在得意自己的真面目没有被识穿。于是他以为不过尔尔的‘黄伟文’是不可能发现他才是制裁之手的。留‘黄伟文’一条性命,让这个亲历死亡现场的人证明:丁曼红就是制裁之手,清道夫陈进峰在逃。因为丁曼红看起来是被‘黄伟文’杀死了,而清道夫有信为证说杀死第十二个目标后会隐匿起来。这样一来,制裁之手死了,清道夫下落不明,于是李捷飞可以高枕无忧了——退一步讲,即使后来‘黄伟文’察觉到不对劲,那于他恐怕也没什么威胁。因为最终杀死不是制裁之手的丁曼红的,是‘黄伟文’本人,所以‘黄伟文’已经犯下了杀人罪孽,同样沦为杀人犯的‘黄伟文’自身难保,还会有心思追查谁是真正的制裁之手吗?”

“因此,他会在丁曼红打算毒死我的时候,主动让李易杰坐到了原本我的位置上,让李易杰一命呜呼,保住了我的性命,然后告诉我丁曼红有问题之后,提议到李易杰的房间,让我看到了那最震撼的一幕。”

项维没继续说下去了,沉默了许久,才道:“李捷飞这个人,实在太狡猾了。郑警官死后他就开始有意无意地误导我。能将郑警官的死与前面几个人的死联系起来的唯一共同点,就是那个银鱼饰品。如果当时我记起来当初在郑警官的房间里,那条银鱼是由他拿出来的,也及时发现郑警官的谋杀现场其实是有制裁之手的血印与血字的,那么我便能早一步看穿他的真面目。而在最后的混乱中杀死丁曼红的究竟是谁?我自己也不清楚,好长一段时间,我都陷入在惶恐里。甚至于一提到丁曼红的死,我就忍不住恐惧,她到底是不是我错手杀死的?那个时候丁曼红误以为我是制裁之手,怒气都撒在我的身上,那把刀也是冲我来的,我抓着那把刀插进丁曼红身体的可能性最大。”

“一这么想,我就陷入了绝望,直到当我意识到,制裁之手不是丁曼红,而是李捷飞的时候,才想起另一个可能:李捷飞不想让我对他的身份起疑,所以他想尽一切办法掩盖真相,将丁曼红当他的替身,将陈进峰当成清道夫。最后,为了让我失去冷静的判断,他可能故意将刀插进丁曼红的身体里嫁祸给我呢?想到这个可能,我才想了一切办法追查下来,于是就得到了这个真相。”

“事件中,郑警官知道我的真实身份,自始至终都没有揭穿我,甚至还配合着在众人面前制造我是黄伟文的假象,知道我的真实身份的还有李易杰。制裁之手知道他的秘密,我也知道,因为他犯下的那个案子当年就是我调查的,只是苦于没有证据。没料到多年后制裁之手居然找上了他,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法网恢恢吧?”

“李易杰在那次误会后对李捷飞与丁曼红更加不信任,为了保命而选择相信曾经调查过他的侦探,就是我。所以他才将丁曼红约他一事情说了出来,而我才在后来的调查中猛然察觉到丁曼红与这个男人的关系。最初证实文雨天是袭击沈蕾的人时我试探过文雨天,以为他不是清道夫就是制裁之手,结果却证明文雨天是无辜的,所以我开始试图以沈蕾、丁曼红、李易杰与文雨天属于情杀的角度推理。”

“而最终的结果是,丁曼红这个制裁之手是假的。现场的银鱼是李捷飞混淆视听的伎俩。丁曼红送过李捷飞一条银鱼,也送了一条给文雨天。利用这一点,李捷飞拆下了许艳房间的那个银鱼风铃,把上面的鱼饰品解了下来,分别‘赠送’给陆续死去的人。如果我早点察觉到,许艳房间里的风铃不见了,或许就能早点发现这个故意误导思维的小伎俩了。”

“清道夫的第十二个目标很明显是郑警官。因郑警官而死的那个人,他的孩子利物浦告诉我,如雇用我救他爸爸一样,他雇用了另一个叔叔为他死去的爸爸报仇,那个人就是李捷飞。我看过制裁之手写给郑永浩的信,上面的秘密是曾经被他害死父亲的一个孤儿要求为他爸爸报仇。我在案发后去找了利物浦,可是,他告诉我,那个叔叔已经死了,我当然不信,这么一个杀人如麻的魔头,怎么可能那么轻易让自己死去呢?我以为这又是他为了隐匿行踪耍的把戏,所以没有理会,于是一直追查到了这里。”

“什么意思?”肖灵君一下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追查到这里?你指兰花园?为什么?”

“因为你那交通意外死去的男朋友吴保华,就是李捷飞。”

“不可能的,阿华他怎么可能是制裁之手呢?你胡说什么?”肖灵君气愤地站了起来。

“我没有胡说。”项维说着,也站了起来,拿出了一张照片,递给了肖灵君,“你看看吧,这就是利物浦指证的那个叔叔,也就是李捷飞,制裁之手。”

肖灵君看了一眼,浑身僵直。

照片上的李捷飞,不是吴保华是谁?她只觉得浑身乏力,双腿一下软了,重新跌落回沙发上。

“我知道这对你残酷了一点,不过,事实就是事实,再怎么掩饰逃避也是无法改变的,我希望你可以正视这个事实。”项维把一肚子的话说完,心里一阵舒畅。

“这,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肖灵君脸色苍白得可怕,双手抱着自己的腹部,感觉着身体里那团肉的蠕动,盯着飘落在地上的那张照片上男人的眼睛,止不住的眼泪哗哗地流了出来,“这是不可能的,我不相信。阿华,你个混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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