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彻底停了。青黛色的云渐渐消退去了,久久不现的艳阳跃进了人们的眼帘,将世界照得分明。

项维望着穿制服的人忙碌进出于张家大院。不到半个月的时间,留给张家的是八具尸体:三楼主人房里中毒死去的女主人,二楼房间里中毒而死的男尸跟被刀插进心脏毙命的女人,一楼单间里被扼死的青年,然后是院子里被割喉断脉的一具男尸,被捅破胸肺致死的女尸,一辆几近被烧成废铁的吉普车里的焦黑女尸,以及破败的工具房里被炸死的、自己唯一认识的人——郑永浩。

八具尸体。

项维每每想到这一点,尤其是想到死去的郑永浩,是因为自己告诉他制裁之手会出没在此于是赶过来却遭此下场,心情就忍不住地郁闷。

从自己掌握的情报看,除了这八具尸体,应该还有三个人,包括一位不知去向的客人,以及同样下落不明的女主人的孙侄女许艳,张家的厨子陈进峰。他们怎么了?是逃出生天,还是难逃厄运?

项维看着忙得烂头焦额拍照取证的白大褂跟大盖帽们,慢慢蹲了下来,看着在院子里一字排开的八具尸体。根据情报以及现场的初步调查,这些人无疑都是死于制裁之手的牺牲品。

沈蕾死在郑永浩的吉普车上。村子有不少人都亲眼看到了,沈蕾是车子意外失事被烧死的;接着是文雨天,那个当红影星,双手被断脉,割喉;而后是一直照顾张家主人的洪小菊,身上开了个大洞;随即是张笑芬,中毒身亡;跟她同样有中毒症状的,是死在一楼的杨斌,第一眼的时候或许以为他是被谁扼喉窒息而死的,但从他体内却验出了过量的砷化物,与张笑芬体内的毒素一模一样;而另一个同样是中毒致死的李易杰,却是金雀花碱的毒。制裁之手不考虑现场的独特性,不用血手印、血字,却考虑用不同的手段杀死不同的对象吗?

说到血手印跟血字,项维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李易杰跟丁曼红的死亡现场。李易杰是中毒身亡的,但尸身上却被割了个口,这就有点说不通了,既然李易杰已经被毒死了,为什么还要给他割腕放血?

更奇怪的还在后头。丁曼红怎么会出现在李易杰的房间里?为什么她双手会戴着血迹凝固的手套?而房间里的血手印和血字,是谁弄上去的?就是丁曼红吗?如果真是她,那丁曼红不就是制裁之手吗?项维的猜测,很快得到了证实。

在房里的那个血手印跟“制裁”两个字,验出是李易杰的血,丁曼红手套上沾染的血,也同样是李易杰的,估计血手印就是用那双手套拓印出来。而割开李易杰的手腕动脉的凶器,正是插在丁曼红心窝的那把刀,但刀柄上却没有留下指纹。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丁曼红是制裁之手的目标,只是被人杀害后被栽赃套上了作案的手套?但从丁曼红手上脱下的手套上,除了丁曼红本人的指纹,再找不出其他人的指纹,也就是说,那双手套只有丁曼红本人用过,那么,丁曼红果然是制裁之手?她杀了李易杰制造了这个凶杀现场,却在最后被另一个人给杀了?

“项维。”负责此案的何警官脸色铁青,“看看,这就是制裁之手做的好事。连我们的郑警官也遭了他的毒手,这种亡命之徒!要是那女人真是制裁之手,这么死了太便宜她了。”

“那女人?”

“不就是那个死在二楼的丁曼红吗?”何警官愤然道,“从现场看,八九不离十就是这女人了。不是有几个死者是死于中毒的吗?从这女人的房间里,还搜出了一瓶子毒药,不是她还能是谁?”

“那她是怎么死的?”

“不是还有逃出去的四个人吗?也许其中一个杀了制裁之手。”何警官表情复杂,“得把他们找回来。虽说是杀了个罪大恶极的惯犯,但杀人的罪还是罪,是罪就得偿。找到他们也有利于我们调查清楚这屋子里究竟发生过什么事。这些人是怎么死的?即使制裁之手死了,可我们还欠一个真相。”

项维下意识地搔了搔头:“何警官,可以把你们搜集到的物证与结果给我看看吗?”

何警官有点犹豫。

“我只是想弄清楚郑警官的死。”项维恳求道。

“郑警官是在工具房被发现的,那里很明显发生过爆炸,我们正在调查原因,但肯定是制裁之手干的。”何警官刻意把项维冷落到一边,“我说项维,这与你无关,别多事。”

项维默默地看着何警官和同事带着八具尸体撤离,转身进了书房。因为不是凶案现场,少遭搜索的书房比其他地方显得整洁。项维在书架最顶一层找到了一本用硬匣子装帧起来的《辞海》,揭开书皮,里面是个空匣子,放着一部相机、一部手机,还有几个小袋子跟一个药盒子,以及几个白色的信封。

他将这些东西迅速装进随身携带的包里,而后掏出了另一部手机:“于法医,我想找你帮个忙,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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