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第二个信封用邮政快递寄至。埃勒里毫无顾忌地将其一把撕开。一看便知还是同一个寄信人。信封的规格与质地、用铅笔潦草写就的地址、莱特镇的邮戳,还有空白的回信地址,都与前一封一模一样。

一份四月三日星期一的《记事报》剪报飘到他书桌上。

小镇酒鬼失踪了。汤姆·安德森完了。

埃勒里瞪着眼。

达金局长的调查结论是安德森已不在人世,“基本无生还可能。”

四月二日星期天一大早,有人发现他的外套和帽子丢在小普鲁迪悬崖的边缘,下面就是大沼泽。(在埃勒里的印象中,大沼泽是紧邻下村东侧的一大片地狱般可怕的湿地,盛产一种大蚊子,下村的年轻人视这里为“小恶魔之家”。)达金局长说,“准确无误的证据”表明在“崖边发生了争斗”,安德森极有可能在争斗过程中跌入崖下的沼泽。《记事报》指出,小普鲁迪悬崖下的沼泽地堪称“无底深渊”,能在瞬间吞噬一切落到它表面上的东西。打捞尸体的想法也因希望太过渺茫而被否决。“是谁和汤姆·安德森在小普鲁迪悬崖边上生死相搏?”《记事报》大声疾呼,“是谁将他推向如此可怖的生命尽头?莱特镇想马上得到答案!”

《记事报》最后说,死者遗有一女,莱玛·安德森,现年二十二岁。

署名:玛尔维娜·普伦蒂斯。

埃勒里放下剪报。

疑云愈积愈浓。小镇酒鬼的谋杀案——如果这确实是谋杀的话——与塞巴斯蒂安·多德的奇遇究竟有什么关联?

其中应该有所联系,一定有。在最早的那份剪报中,主人公卢克·麦卡比与安德森之间似乎并无瓜葛。而之后的两个故事里安德森更是连影子都没出现。突然间——在第四份报道中——安德森又现身了,还一跃成为头号主角;但是个孤零零的主角,与麦卡比、哈特、多德医生,甚至与他的密友哈利·托伊费尔,都没有任何交集。

但这些人之间必有关联。说不定就连小镇窃贼尼可·雅卡尔也卷入其中。莱特镇上某个人的行为将他们串在一起。寄匿名信的家伙起了疑心,或者是掌握了某些内幕消息。此人有理由相信小镇酒鬼安德森是被人推上绝路的。寄信者还知道,安德森之死缘起于前三篇《记事报》的新闻中所报道的事件。

是这样吗?寄信者是不是在暗示麦卡比和哈特,或是其中之一也是被谋杀的?

再说回汤姆·安德森。酗酒之前,他其实也是个很有修养的体面人。即便醉得像乔叟笔下的那只猿猴,横卧于下村那座“一战”纪念碑斑驳残破的底座旁。底座的背后是污渍斑斑的红砖厂房,那是一座屋脊陡峭、饼干盒式的两层房屋;还有那些商铺,狭小局促却坐拥令人尴尬的光鲜门面,譬如西德尼,戈奇的综合商店……这些建筑统统都蜷缩在古老的棉纺厂——现在则是莱特镇染坊!——那小山般隆起的黑影中。即便在那种时候,小镇酒鬼也只会收获怜悯,而非讥笑与厌憎。埃勒里敢发誓,那个无家可归的人绝非恶徒。如果他死于暴力,那么必定不是他自己的过错。

更令人吃惊的是安德森居然还有个女儿。“遗有一女,莱玛·安德森,现年二十二岁。”表现不太好啊,玛尔维娜。她是不是上村某家旅馆的勤杂工?还是某座普普通通的溪谷农庄雇来帮工的女孩?或者堕落于巴尔金街上的某家妓院?但莱玛这个名字……让他心烦意乱,因为听来似曾相识,却又若即若离,而且与他脑海中莱特镇贫民区的景象格格不入。它展现给他的是优雅、寂寥、绿意盎然……但他相当肯定,他在莱特镇从未遇见过叫这个名字的人。

唔,他想,反正这不关我的事。

埃勒里将第二个信封也丢进装杂物的抽屉里。

先睡一觉,明天再说,他这样告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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