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谭百事通!大家新年好!

我的新年计划和各位息息相关——我一直在想,什么才能真正抓住你们的心?你们知道是什么让人对过去的一年念念不忘吗?是什么使我们记住了过去一年中发生的种种不幸,使我们始终不能从抑郁中解脱?又是谁一直占据着我那台豪华的三星等离子电视的屏幕呢?

就是优雅女王——凯·斯卡佩塔医生。

我看到斯卡佩塔踏着坚定的步伐走上法院台阶,准备为又一起耸人听闻的谋杀案审判作证,她的助手彼得·马里诺陪伴在侧——这说明这段影像至少拍摄在六七个月之前,大家明白我的言下之意了吗?我想大家都知道了,那头愚蠢的大胖猪现在不再是她的左膀右臂了。有人见过他吗?他是不是被关在什么地方了?可以设想一下,他又在为另一位和斯卡佩塔一样唯我独尊的法医界女王工作。如果换成是我,可能会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并希望为我进行尸检的人千万不要是旧主子。

我们再回到她迈上台阶的那一刻,摄像机、记者、崇拜者以及普通民众都簇拥在她的周围。因为她是个名人。不是吗?因为她专业精深,所以警方争相让她为受害者作检验,甚至连意大利警方都慕名而来。我倒上杯威士忌,一边听着“酷玩”乐队的歌,一边看着她在法庭上用很少有人懂的法医学名词作证。但我们这些旁听者只知道有个小女孩被残忍地强奸了,耳朵上被发现有精液(只有色情电话才能做到吧),她的头在水泥地上撞了好几下,死因是钝器伤害。但我想搞清楚的,简而言之是:

这个斯卡佩塔到底是何方神圣?这些大肆宣传的背后到底有什么黑幕?

于是我开始了一番小小的调查。首先她是个政客,别相信她是什么正义的化身。至于所谓的“为死者说话”、“善待彼此”更是她包装自己的鬼话。(你们知不知道,“名医”这个词正是由希腊语中的“伪君子”演变而来的?)斯卡佩塔故意在上夸大其词,让观众相信她所从事的是一种无私的事业。实际上,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有个人目的的……

斯卡佩塔再也看不下去了,把黑莓手机扔进了手提包,对布赖斯推荐的这一垃圾玩意儿感到非常生气。专栏上的内容已经让她烦恼透顶,布赖斯对所附照片的评论更让她恼羞成怒。虽然手机显示屏不是很大,但是上面的照片非常清楚,她知道布赖斯的评论并不是虚妄之词。

照片上的她活脱脱一个血腥气十足的恶毒女人。脸被遮住了,几丝头发露在手术帽的外面,嘴半张着,手套上血迹斑斑,手上拿着把解剖刀,像是在威胁着什么人。手腕上戴的橡皮计时表是露西在二〇〇五年送给她的生日礼物,说明这张照片拍摄于三年半之内。

那么是在哪里拍的?照片的背景一片灰白,斯卡佩塔猜不出来。

“三十四美元二十美分!”出租车在医院门口停下后,司机嚷道。

她侧过头,看着车窗外红砖建筑前那扇黑色的铁门,这幢有二百多年历史的建筑是贝尔维尤医院精神科中心的旧址,已经废弃了几十年。房子里没有灯光,房前没有车,连栅栏后面的警卫室里都没有人,一片死气沉沉的样子。

“不是这个,”斯卡佩塔透过装在前后排之间的巨大胶质玻璃上的裂口大吼着,“不是这个贝尔维尤!”

斯卡佩塔又向司机重复了一遍她在拉瓜迪亚机场上车时给他的那个地址。但是她越解释,司机越是顽固,一个劲儿地指着门口花岗岩上的“精神科中心”。她把身子倾在挡板上,向他示意是矗立在几个街区外的那幢灰色建筑。但是司机操着一口蹩脚的英语,强调他不会把她带到任何别的地方,她只能在这儿下车。斯卡佩塔觉得也许是司机看到“精神科中心”后毛骨悚然,脑子里马上浮现《飞越疯人院》中的场景。他大概认为自己的乘客是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旧病复发的精神病患者,不然她为什么还带着行李呢?

斯卡佩塔心想,干脆就冒着凛冽的北风走过去算了,没有必要和司机多费口舌。付完钱后,她跳下车,挎起两个包,拉着装满家常食物的行李箱沿着人行道往前走。她按下了无线耳机上的按钮。

“我快到了……”她对本顿说。行李箱好像被人碰到了似的,突然一个翻转。

“凯,你在哪儿?”

“我刚下出租——”

“什么?你刚从哪里下来?你那边断线了……”说完这句话,两人之间的联系就断了。

她艰难地前行着,突然产生了一种无助的感觉。行李箱每隔一两分钟就会左右侧翻,当她弯下腰去扶正的时候,肩头的两个袋子又会滑落下来。寒风彻骨,内心烦躁,她一步一步迈向第一大道和第二十七街之间的贝尔维尤医学中心。这所现代化的全科医院有着壮观的玻璃门、花园、出名的诊疗中心和重症监护室,以及一个专收男性囚犯的精神医疗病区。病区收治的大多是扰乱公共秩序的普通犯人,但也不乏杀害约翰·列侬的重刑犯之流。

本顿和斯卡佩塔的通话断线后没几分钟,办公桌上的电话就响了。他觉得那一定是斯卡佩塔。

“发生什么事了?”他问。

“我正打算问你呢。”话筒里传来杰米·伯格的声音。

“对不起,我以为是凯呢。她正好遇上点麻烦……”

“我想说,如果我们上一次通话时你就把那件事告诉我,情况也许会好些。让我想想,那个时候应该是七小时之前的傍晚六点吧,当时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伯格一定是读过了网上的“高谭百事通”专栏。

“这事并非一两句话可以解释清楚的。”本顿说。

“确实有点复杂。不过还有不少复杂的问题有待解决。我还有两分钟就到医院了,你在咖啡厅等我。”

彼得·马里诺在哈莱姆区的一幢无电梯公寓里租了个单间,公寓边上就是个马纳快餐店,炸鸡和牛排的味道一阵阵飘过来。让一个不能在公众场合露脸的人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无疑是非常残忍的。

他的临时用餐区由一只电视柜和一把直背椅组成,窗外正是车流不息的第五大道。他把烤火鸡块放在面包片上,然后把面包片对折,蘸了一点放在纸盘上的内森餐厅制的芥末酱。他取过一瓶无酒精啤酒,两口就喝下了三分之一。从查尔斯顿逃出来以后,他减了五十磅,整个人似乎都不完整了。他只能把心爱的摩托用品,其中包括一套漂亮的哈雷摩托专用皮具带到了一一六大街的交易市场,换得了三件大衣、一件夹克、两双便鞋以及各式衬衫和领带,这些衣物大多是中国产的。

他也没有耳钉了,耳垂上只留了个难看的小洞,在某种程度上这标志着他贫穷而又脱离正轨的人生。他不再把头皮剃得像保龄球一样光滑,硕大脑袋两侧的灰白头发像失去光泽的银环一样挂在耳朵的上方。他告诫自己,在准备好之前,千万不能和女人交往。摩托车和小卡车因为没有找到地方存放,所以他也干脆地丢下了它们。治疗中心的主治医生南茜帮他理解了自控力在与他人日常交往中的重要性,哪怕看出他们也有自身的问题,哪怕他们居心叵测。

南茜用个人的方法向马里诺指出,酒精常会成为点燃怒气的导火索,然后进一步解释说,酗酒是他那个没受过什么教育、每到领薪日就发酒疯的蓝领工人父亲遗传给他的致命疾病。简单地说,每当他路过酒馆和卖酒的小店时,他就控制不住自己了,这是一种很难根除的心理疾病。马里诺清楚,这种疾病早在伊甸园时期就已经生了根。对他来说,毒蛇交给夏娃的不是苹果,而是一瓶波本酒。夏娃把酒拿出来和亚当分享,酒后的冲动使他们发生了性关系,结果两人披着几片破叶子被扔出了天界。

南茜又指出,如果他不能定期出席宗教戒酒会,就会变成一个嗜酒瘾君子。到了那时,眼前没有一两箱啤酒,他就会变得暴怒、狂躁、失控。离马里诺住处最近的戒酒会定期在非洲裔发辫编织中心附近的一家小教堂里举行,过去倒也比较便利。但他并没有成为那里的常客,后来甚至不去了。他刚搬到这儿的时候,连续三天都去参加了那个戒酒会,各名成员从房间的各处围拢过来,争相向他介绍自己,他们并没有向他提出任何可取的建议,只是一个劲儿地让他对神发誓,仿佛在接受末日审判。

我叫彼得,是个嗜酒者。求主帮我摆脱烈酒的捆绑。

他给南茜发了封电子邮件,向她说明在众人面前对神发誓违背天性,而对一个警察来说,在一屋子陌生人面前承认自己酗酒更是不可能,也许日后有人会被他以当街酗酒的罪名逮捕也说不定呢。另外,他仅仅去了三次聚会就走完了戒酒的全部十二个步骤,但有一项他决定不施行,即把受过他伤害的人列个名单,并用行动弥补对他们造成的伤害。因为第九个步骤上明确写着,无效的补偿有时只会增加受害者的痛苦,他认为这种说法适用于被他伤害过的每一个人。

第十个步骤相对简单一些,他找了个小本子,在上面写满了得罪过他的每一个人的名字。

—开始,他没有把斯卡佩塔列在任何一份名单上,仿佛把她完全忘了一样。后来,他与房东签了一份租约,租约中商定他可以提供房东赶走欠费房客等服务抵销他的租金。签约时,他意外地发现这里与前总统比尔·克林顿的办公室非常近,他经常在前往一百二十五号大街和莱诺克斯广场交叉口的路上经过那幢四十层大楼。比尔·克林顿使马里诺想起了前第一夫人希拉里·克林顿,然后是那些能居总统等要职的强势女人,最后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斯卡佩塔。

在遐想中,他经常会把这两个女人混在一起。他会在台看到希拉里,接着又会在同一档节目中看到斯卡佩塔。当他刻意切换频道,把注意力转移在体育节目或付费电影上时,经常会变得筋疲力尽,心脏会像颗蛀牙似的产生一阵阵疼痛。他会不停地想着斯卡佩塔和那两份尚没她名字的名单。他会把她的名字写在一份名单上,接着又把它涂掉,然后写到另一份名单上。他经常会幻想斯卡佩塔当上总统后的样子,他想到了那时,他—定会被列在情报局的黑名单上,不得不连夜逃往加拿大。

也许是墨西哥。他在南佛罗里达待过许多年,觉得对付讲西班牙语的人比对付讲法语的人容易一些。他根本不懂法语,也不喜欢那里的食物。加拿大不出产百威、科罗纳、多斯克斯、喜力和红带那样的国宝型啤酒,这样的国家有什么意思?

他吃下第二块火鸡三明治,打开另一罐无酒精啤酒,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徜徉在西印度餐馆、时装店、饮料吧、裁缝店以及阿波罗剧院之间的人流,没在意轿车、卡车和熙熙攘攘的人群制造的嘈杂声。天热的时候,他通常会大开着窗,直到灰尘让他受不了时才会不情愿地把窗关上。现在,寂静是他最受不了的东西。在康复治疗时他尝够了寂静的滋味,在那里他既不能看电视也不能听音乐,除了酗酒者和烟鬼的自语外什么都听不见,推心置腹地与南茜交谈的场景总是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站了起来,把浸透的纸盘、餐巾、空酒罐拿在手里。没走几步他就进了厨房,从水槽上方的小窗向外望去,可以看见一块不大的人工草场——只是在草坪上放了几套石桌石凳罢了,却被开发商夸张地称为“小区后花园”。

桌面上放着台电脑,自从早上把“高谭百事通”保存在桌面上以后,他就一直在阅读这篇文章。马里诺决定找出后面的黑手,想点办法把这个人好好修理一番。

他用遍了所有知道的调查工具,用Google搜索了很长时间,但屏幕上没有出现让他眼前一亮的东西。他知道专栏作家的线索根本没法通过那些推广食品、饮料、书籍、电子产品、电影和电视节目的广告公司找到。他以前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只知道这个该死的专栏已经把他人生中最难堪的部分呈现在了千百万读者眼前。

他的电话响了,是迈克·莫拉莱斯警官打来的。

“怎么了?”马里诺问。

“兄弟,正在挖掘数据。”莫拉莱斯懒洋洋地说。

“我不是你的什么兄弟,别把那些说唱歌手的口头禅用在我身上。”

莫拉莱斯经常让人觉得他无精打采,马里诺觉得他很可能是服用过镇静剂和止疼片一类的东西,不过这只是猜测。莫拉莱斯是个势利小人,以前在达特茅斯发展。接着他去约翰·霍普金斯大学读书,在那里完成了医科学业。他声称要成为纽约最好的警察,但马里诺根本不相信。没人会相信一个前程似锦的医大生会去做警察。

另外,他还是个信口胡诌的家伙,他讲的那些故事经常把警察同事们唬得一愣一愣的。有一回他说他的堂兄是玻利维亚的总统,他爸爸之所以会举家迁到美国,是因为向往资本主义的生活方式,厌倦了饲养鸵鸟的日子。另一个版本则是,他成长在芝加哥的政府项目房中,巴拉克·奥巴马从政前一直和他称兄

道弟。对那些不了解实情的人来说还真像有那么回事,任何一个总统候选人都不希望有一个整天把“兄弟”挂在嘴上、穿着松垮的牛仔裤、戴着硕大的金手链金耳环、梳着非洲排辫的朋友吧。

“干了一整天的查询工作。兄弟,可别错听成同性恋了。”莫拉莱斯说。

“我不知道你在放什么狗屁。”

“你说同性恋?我忘了你高中差点没毕业,而且毫无幽默感。寻找一般模式、趋势、惯用方法,从这儿一直找到多莱坞。我想我发现了什么。”

“除了伯格,还会有谁?”

“你觉得她和凯·斯卡佩塔这两个女人怎么样?如果她们愿意用手抚遍我的全身,就是让我死我也愿意。他妈的,世上竟有这等尤物。你想没想过和她们两个同时共度春宵?哎,我差点忘了自己是在和谁说话,你他妈的肯定想过这种事。”

马里诺对莫拉莱斯的厌恶顷刻间转为愤恨。莫拉莱斯总会拿他开玩笑,对他大肆嘲讽。马里诺之所以没用更猛烈的言语进行回击,是因为他还在处罚期内,不想惹是生非。本顿让伯格在允许的范围内放他一马,幸而伯格同意了,否则天知道马里诺现在会在哪里。也许被发配到了某个小城警察局当值班员,也许醉倒在一个收容所,甚至已经死了。

“这个杀手可能不是初犯,”莫拉莱斯说,“我发现另有两起案件和这起有相似之处。那两起案子不是发生在纽约,但别忘了,案件的嫌疑人奥斯卡是个自由职业者,也就是说,他用不着去上班。他有辆车。他的收入用不着交税,因为每年生日他都会从家里收到一张免税的支票,现在这笔收入已经达到了每年一万两千美元——这样父母就不会为这个嬉皮士独生子忧心了。他只需要活下去就可以了。所以我们不知道他去过哪里,也不知道他做了些什么,是不是这样?如果能继续调查,也许还能发现有用的线索。”

马里诺打开冰箱,取出一罐无酒精啤酒,打开拉环,把它扔进水槽,铝环像猎枪子弹打在金属板上一样弹了几下。

“那两起谋杀案是什么情况?”他问。

“我们的数据库里有两起案件与之非常相像。我说了,这两起案件不是在纽约发生的,所以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都发生在二〇〇三年的夏天,前后仅隔两个月。前一起的受害者是个十四岁男孩,被发现时他全身赤裸,双手和脚踩处都有绑痕,案发现场没有找到勒死他的绳索。他生在康涅狄格州的一个正统家庭,尸体被丟弃在一家豪华汽车专卖店附近。案子至今未破,连嫌疑人都没有。”

马里诺问:“二〇〇三年夏天奥斯卡在哪儿?”

“和现在完全一样。没有固定职业,有些零星收入,住在和现在同样的公寓里,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这意味着当时的他可能出现在任何地方。”

“我没看出其中的关联。那个孩子怎么了?吃了迷幻药以后上了陌生人的车吗?听起来像是这么回事。你有什么理由认为奥斯卡·贝恩强暴了一个十多岁的男孩?”

“杀人和强奸罪行浮出水面之前,有人注意过罪犯先前的行为吗?我觉得这起案件的凶手很可能就是奥斯卡。正如我先前说的那样,他有车,手头的钱足够他到处转转,时间更是用不完。另外,他的身体非常强壮。我们得对他留个心眼。”

“另一个案子是怎么回事?受害者也是十几岁的男孩吗?”

“是个女人。”

“告诉我她是谁,奥斯卡有什么理由要杀她。”马里诺说。

“哎呀。”莫拉莱斯大声打了个哈欠,“我重新阅读了一下书面资料,换了个次序。其实她是第一个受害者,然后才是那个男孩。这姑娘非常漂亮,才满二十一岁,刚从北卡罗来纳乡下搬到巴尔的摩。她没能在电台找到工作,转而想投身到电视界,所以参加了许多选秀活动,好得到出人头地的机会。因此她是非常容易被骗的那类角色。她同样全身赤裸,两手被绑,现场没有找到那条致死的绳索。尸体是在港口附近的一个大垃圾桶里找到的。”

马里诺问:“检验过两起案件中的DNA没有?”

“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没有性侵犯的迹象,尸体上也没有采集到精液。”

“我希望看到这几起案件之间明显的关联点,”马里诺说,“凶杀案跟毒品扯上关系并不新鲜,至于受害者被捆绑、勒死,最后尸体遭弃,更是司空见惯。”

“特莉·布里奇斯的左脚踝上戴着根细细的金链子。没人知道它是从哪儿来的。奇怪的是,她身上别的地方什么首饰都没有。我把金脚链给奥斯卡看过,他说,他没见过。”

“所以呢?”

“另外两起案件有个共同点,除了左脚踝上的金脚链以外,尸身上没有其他首饰。它们应该代表着相同的含义,对吗?有点像脚镣?是不是意味着‘你是我的爱奴’?它很可能是凶手留下的记号,奥斯卡留下的记号。我已经把这几起案件的卷宗放在了一起,把其中的线索进行了整合,期望能找到更多有用的信息。我会放些风声给案子的调查人,包括过去跟在你屁股后面的那些人。”

“你指的是谁?”马里诺的心情比刚才更糟了,他的脑子一团乱,不知道莫拉莱斯到底在说什么。

“我说的是本顿·韦斯利,那个年轻上进的助理警员。如果传言没错的话,他正巧和你喜欢的那个人搞呢。今天早些时候,你没有经过我的允许‘碰巧’出现在了犯罪现场。你一定在那里的手提电脑上看到什么了吧,那篇文章肯定会对她打击不小。”

“我不需要你的允许,你又不是我的奶妈。”

“我当然不是你的奶妈,伯格才是你的奶妈。也许你可以问问她谁是管事的人。”

“如果需要,我会问她的,但现在我还有工作没处理完。我正在调查一起凶杀案,伯格希望我全力以赴。”

他喝光最后一罐啤酒,不自觉地又把手伸进了冰箱,这回里面只有玻璃杯相互碰撞的声音了。他默算过,如果每罐啤酒真的像罐身上标明的那样只有三度,他要以最快的速度连喝下十二罐才会微醉。之前他这样试过一次,不过什么感觉也没有,只是没一会儿尿意倒上来了。

莫拉莱斯说:“露西开了家电脑鉴定公司,伯格很想跟她合作。这个露西正是凯·斯卡佩塔的外甥女。”

“我知道她是谁。”

马里诺也知道露西开在硅谷的那家公司,他还知道斯卡佩塔和本顿都和约翰·杰伊学院关系密切,不过他不想把这些信息告诉莫拉莱斯或其他任何人。他不知道的是,露西、本顿和斯卡佩塔此刻都卷入了特莉·布里奇斯的案子,而且斯卡佩塔和本顿现在和他同处一个城市。

听筒里传来莫拉莱斯自信的声音:“我想,你一定很高兴听到斯卡佩塔没有足够的时间在这儿和你尴尬地不期而遇。”

毫无疑问,莫拉莱斯也读到了网上那个该死的专栏。

“她来纽约为奥斯卡作检查了。”莫拉莱斯说。

“见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据说是奥斯卡点名让她来的,他向伯格提出这样的要求,伯格自然会想尽一切办法满足他。”

马里诺不敢去想斯卡佩塔和奥斯卡·贝恩独处时会出现什么情况。奥斯卡特地要求斯卡佩塔为自己进行检查的做法,让马里诺觉得非常不安,因为这只可能意味着一件事:奥斯卡非常清楚斯卡佩塔的底细。

马里诺说:“你觉得他很可能是个连环杀手,那么给他找医生来又有什么用?我想伯格或其他人都不会把斯卡佩塔置于危险境地。再说了,他每一分钟都有可能离开那里。真他妈的。”

他在房间里迈开了脚步。走到第十二步时,他已经在房间的另一头。

“她为奥斯卡作完检查以后,很可能会马上回马萨诸塞去,这样你又没什么可担心的了。”莫拉莱斯说,“怎么办才好?你要操心的事已经够多了。”

“为什么你不早点告诉我呢?”

“我提醒过你这是个敏感的案子,上个月奥斯卡·贝恩对你倾诉时,你处理得不是很到位。”

“我是照书本上的标准程序进行的。”

“你真是太可爱了,谁还在乎那套扯淡的标准程序啊。至于你的前上司凯,我建议你最好不要和她见面。不要出现在她可能去的地方,也别不经意地出现在贝尔维尤医院。”

听到莫拉莱斯称呼斯卡佩塔为凯,马里诺倏地腾起了一股无名火。马里诺和斯卡佩塔并肩工作了这么多年,两人一起在停尸间、办公室、汽车以及犯罪现场工作的时间足足有一万小时,即便这样,即便有时周末他们也会在一起工作,出城时他甚至会去她的旅馆房间喝两杯,他也从来没叫过她凯。既然他都没资格直呼斯卡佩塔的名字,莫拉莱斯又怎么有资格呢?他以为他是谁啊!

“我建议,在凯回到马萨诸塞之前你最好躲起来,”莫拉莱斯说,“再有压力她就要垮了!兄弟,你在听我说吗?我最不希望看到的是,下次我需要她的帮助时,她却因为你的缘故而拒绝我。我们不希望她因为你的缘故辞去在约翰·杰伊学院的顾问工作,再加上本顿如果要博老婆高兴,很可能会紧接着辞职。那样的话,因为你的缘故,我们就一下子失去了两位得力干将。我希望和他们组成‘三个火枪手’,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和他们共事。”

“你不了解他们。”马里诺真的动怒了,觉得心脏都快爆炸了。

“如果他们都辞职,一定会惊动新闻界,”莫拉莱斯说,“你很清楚事情捅到了媒体那里会变成什么样。很可能会作为丑闻登上《邮报》的头版,他们会指控杰米·伯格作为性犯罪的公诉人,反倒雇用了一名性罪犯,伯格很可能因此而灰溜溜地辞职。老兄,你可能不会相信,你稍微动动就能把原本和谐的系统打碎。好了,我得挂电话了。至于网上的那些东西,你和凯之间发生的事,我奉劝你不要四处去打探消息……”

“去你妈的!”马里诺骂了一句,挂上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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