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小屋里非常闷热,空气凝滞不畅,闻起来像是霉味混合着食物腐败的气味,像公厕一样臭。

Hog自信地在黑暗中从一个房间移动到另一个房间,凭着感觉和气味,他很清楚自己在哪里。他在屋内各个角落灵敏地走动,像这样月色皎洁的夜晚,他的眼睛总能吸收月光,让他看得和正午一样清楚。他的视线能穿透暗影,远达暗影之外,仿佛那阴影不存在似的。他能看见那女人脖子和脸上的红色鞭痕,看见她眼里的恐惧,看见床垫和地板上散落着她剪下的头发,她却看不见他。

他向她走过去,走向那块铺在腐烂木头地板上的脏污发臭的床垫。她正从地板上坐起,靠在墙边,一双白亮、垂挂着绿色裙摆的腿直直地伸在面前。短得可怜的头发往上竖起,好像她把手指伸进了墙上的插座里,好像见了鬼。她很聪明,懂得把剪刀留在床垫上。他拿起剪刀,用靴尖整理着那条浅绿色连衣裙,听见她的呼吸声,感觉她的目光像水滴一样落在他身上。

之前,他曾经从沙发上拿起这条美丽的绿色连衣裙。那是她从车上拿进来的,她穿着它在教堂里待了好几个钟头。他拿起这条长裙是因为他喜欢这件衣服,可是现在它已经变得又皱又塌,让他想起一条颓倒在地的死龙。他捉住这条龙,它是他的了,而它的惨状带给他的失望让他变得愤慨又暴戾。这条龙辜负了他,背叛了他。当这条耀眼的绿龙洒脱优雅地在空气中游动时,人们忍不住聆听着它,舍不得将目光移开。他也开始觊觎它。他想得到它,几乎爱上了它,可是瞧瞧它现在的样子。

他靠近她,踢一下她覆盖着绿色裙摆、被铁丝衣架捆绑着的脚踝。她几乎不动。片刻前她还相当清醒,可是蜘蛛的事让她累坏了,不像以往那样对他絮絮叨叨地说教。她什么都没说。不到一小时前,他到了这里以后她曾经小便。强烈的臊味刺激着他的鼻子。

“你为什么这么恶心?” Hog俯看着她说。

“孩子们睡着了吗?我没听见他们的声音。”她听起来有点神志不清。

“别再提他们了。”

“我知道你并不想伤害他们,我知道你是好人。”

“没有用的,”他说,“别再说这些。你什么都不了解,也永远都不会了解。你又蠢又丑,恶心死了,没人会相信你的话。一切都是你的错,说对不起。”

他又踢她的脚踩,这次踢得更猛,她疼得叫了出来。

“真是笑话。瞧你的德行。我的小美人在哪里?你这邋遢鬼,刁蛮的小荡妇,不知感恩的小滑头。我会教你学会谦卑的,快点说对不起。”

他又用力踢她的脚踩,她尖叫起来,泪水涌上眼眶,在月光下闪烁有如琉璃。

“现在你可高傲、厉害不起来了吧。你自以为比任何人都优越聪明吗?瞧你的样子,我得另外找个更有效的方法来惩罚你才行。把鞋子穿上。”

她眼里浮现出一丝困惑。

“我们必须到外面去,只有这样才能让你听话,快说对不起!”

她睁着呆滞的眼睛望着他。

“要我再用潜水呼吸管抽你几下吗?说抱歉!”他用霰弹枪戳她,她的腿猛地一抽。“你这是在告诉我,你真的很想挨打,是吧?你很感激我,因为除了我没人肯碰你一下。你觉得很光荣,对吧?”他压低嗓门,刻意让声音更骇人。

他又戳她,戳她的胸部。

“又丑又蠢的东西,穿上你的鞋子吧,是你逼我不得不这么做。”

她什么都没说。他踢她的脚踝,用力地踢,泪水滚过她消满血迹的脸颊。她的鼻子或许已经被打断了。

她打断了Hog的鼻子,猛力抽他的脸,结果他连着几小时流血不止,他知道自己的鼻梁断了。他感觉得到鼻梁上的肿包。她抽他巴掌是在他做那件坏事的时候,起初她用力挣扎,抵抗着发生在油漆斑驳的房门内的坏事。然后他母亲带他到那个有着老建筑物并且下着雪的地方去。以前他从来没见过雪,从来没这么冷过。她带他去那里,因为他说谎。

“很疼,对吧?”他说,“脚踩上紧勒着铁丝衣架,加上有人踹你,一定疼得要命。活该,谁叫你反抗我的命令,还撒谎。等等,那条呼吸管在哪里?”

他又踢她一脚,她开始呻吟。她的两腿在皱巴巴的绿色连衣裙底下,在那条瘫在她身上的绿色死龙之下颤抖着。

“我没听见孩子们的声音。”她说,声音越来越弱。

“说抱歉。”

“我原谅你。”她说,睁着水亮的眼睛。

他举起霰弹枪瞄准她的头。她正眼看着枪管,再也无所谓似的直视着。他恼火了。

“想说几次原谅,随你高兴,但上帝是和我一起的,”他说,“上帝惩罚你是应该的,所以你才会在这里,懂吧?是你的错,是你自掘坟墓。照我的话做!快点说抱歉!”

他穿过凝重窒闷的空气,站在门口回头望着房间,那双大靴子却不曾发出半点声响。那条僵死的绿龙蠢动着,温热的风从破损的窗户钻进来。这房间的窗子朝西,傍晚,夕阳从破窗的缝隙渗进来,光线映上那条闪亮的绿龙,使得它像翡翠色火焰般闪耀发光。

可是它不动了,已经什么都不走了。它已经变得又皱又丑,这全是她的错。

他看着她苍白的躯体,那布满昆虫螫伤和疹子、松软、酸臭的肉体。他通过走廊的时候都还闻得到她身上的臭味。她走动,那条绿色死龙也跟着飘动。他愤愤地想着要抓住那条龙,看看它底下藏着什么。她就藏在那底下。他被耍了。都是她的错。她就希望这种事发生,好愚弄他。都是她的错。

“说抱歉!”

“我原谅你。”她睁大闪亮的眼睛注视着他。

“你大概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他说。

她勉强动了动嘴唇,发不出声音。

“我想你大概不知道。”

他望着她邋遢潦倒、一身秽臭地坐在脏污的床垫上,感觉胸口发冷,这股寒意十分平静且淡漠,仿佛死亡,仿佛他曾经有过的所有感觉都已随着那条龙一起死去。

“我想你大概真的不知道。”

霰弹枪的唧筒往后滑动,空荡荡的房内爆发出一声巨响。

“快跑!”他说。

“我原谅你。”她蠕动着嘴唇,朝他瞪着湿润的眼睛。

他来到房间外的长廊上,大门关闭的声音让他一惊。

“你来了?”他大叫。

他把枪放下,朝着大门口走过去,脉搏怦怦地跳。他没想到她会来,还不到时候。

“我说过了,不可以这么做。”上帝的声音传来,可是他还没看见她。“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做。”

她在黑暗中逐渐现形,黝黑飘忽的身影从黑暗中朝着他飘来。她那么美丽强势,他好爱她,无论如何少不了她。

“你这是在做什么?”她对他说。

“她还是没有悔意,她不肯说。”他努力解释。

“还不是时候。在你尽兴玩乐之前,要不要先去把油漆拿来?”

“不在这里,在货车里。我在上一个地方用过的。”

“把它拿进来吧,先准备好。要随时做好准备。你可别乱了方寸。你知道该怎么做,别让我失望。”

上帝飘近他身边。她的智商有一百五。

“就快没时间了。”Hog说。

“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上帝说,“别让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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