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劳德代尔机场航管范围一小时后,露西起身再添杯咖啡,洗把脸稍作休息。喷气式飞机椭圆形小窗口外的天空堆积着预示了暴风雨的乌云。

她回到皮椅上,继续浏览课税核定、不动产记录、新闻报道等可以让她深入了解这家圣诞商店背景的所有资料。从七十年代中期到九十年代初期,这是一家名叫“兰姆走私者”的餐厅。之后有两年是店名为“椰子”的软糖和冰激凌店。然后,在二〇〇〇年,这栋房子租给一位名叫弗洛莉·安娜·昆西的女士。她是西棕榈滩一名富有的庭园设计师的遗孀。

露西将手指轻轻搁在键盘上,浏览着在这家圣诞商店开张后不久刊登在《迈阿密先驱报》上的一篇专题报道。文中写到昆西女士生长在芝加哥,父亲是名日用品商人,每年圣诞节他都会自愿到梅西百货公司扮演圣诞老人。

“当时,圣诞节可以说是我们生活中最吸引人的节日,”昆西女士说,“我父亲对木材、期货很有兴趣,加上我们原本居住在加拿大艾伯有森林茂密的地区,因此我们家几乎一整年都有圣诞树,是高大的云杉木,上面装饰着白色灯泡和小木雕人偶。我想这就是为什么我希望整年都过得像圣诞节的原因了。”

她的店铺中陈列着数量惊人的饰品、八音盒、各种造型的圣诞老人、冬日造景用品和奔驰在小铁道上的电动小火车。参观她那精致易碎的神奇世界必须相当小心,在里面我们会浑然忘了门外的阳光、棕榈树和海滩。昆西女士表示,圣诞商店上个月开张之后,每天人潮不断,不过来看热闹的多,买的人少……

露西啜了口咖非,瞥了眼瘤木托盘上的奶油芝士面包圈。她很饿,但又很怕吃东西。她不时想着食物,又对自己的体重很在意,却也明白节食根本无济于事。她想怎么挨饿都没问题,但那不会改变她对自己的看法。她的身体一向是她可以随意操控的机器,如今却背叛了她。

她继续搜索网页,边用嵌在坐椅扶手上的电话联络马里诺,边浏览着搜索结果。他接听了电话,但信号极差。

“我在飞机上。”她看着屏幕说。

“你什么时候要练习开那架飞机?”

“也许永远都不可能。没时间参加所有评定考试。最近我连直升机都很少玩了。”

就算有时间她也不想。她飞得越多,就越会爱上飞行,她不想再爱上那感觉了。飞行员必须向联邦飞行管理局报告药物使用状况,除非是不需要处方的普通药品,因此下次她到航空医生那儿更新医疗证明时,就势必得将卡麦角林列入报告。这么一来问题就大了。她将必须在政府官员面前公开自己的私生活,说不定还会被吊销执照。唯一的解决之道就是停止服用这种药品,而她也有一阵子努力不去碰它了。否则,就只好从此放弃飞行了。

“我还是坚持骑我的哈雷。”马里诺说。

“我查到一些情报。不是关于这案子,而是另一个。”

“谁提供的?”他怀疑地问。

“本顿。他的一个病人告诉他一件发生在拉斯奥拉斯、还没侦破的谋杀案。”

她用词很谨慎。马里诺并不知道有关“掠食者”计划的事。本顿不想把他牵扯进来,怕马里诺不能理解或者帮不上忙。马里诺对于暴力罪犯的态度是把他们通通抓起来,关进牢里,尽可能残酷地处死。他或许是这世上最后一个仍然不相信那些病态谋杀犯是真的患有心理疾病而非本性邪恶的人,他不相信一个恋童癖是真的无法控制自己的癖性,就像精神病患者无法停止妄想一样。马里诺认为针对结构性和功能性脑部影像所作的心理分析和探索根本是一派胡言。

“这名患者声称大约在两年半前,有个女人在圣诞商店遭到强暴和杀害。”露西向马里诺解释,担心总有一天她会不小心说出本顿正在为犯人进行心理评估的事。马里诺知道,麦克连医院是哈佛的教学医院,也是一所没有针对有钱人和名人的自费项目的模范精神病医院,它绝不是一所法医心理研究机构。要是有犯人被送到那里进行评估,就表示其中必有隐情。

“什么店?”马里诺问。

她重复了店名,然后补充:“店主是弗洛莉·安娜·昆西,白人女性,三十八岁,她的丈夫在西棕榈滩养了不少……”

“树或孩子?”

“树,大部分是柑橘树。这家圣诞商店只营业了两年,从二〇〇〇到二〇〇二年。”

露西输入更多指令,然后把数据转换成文本文件,准备用电子邮传送给本顿。

“有没有听过一家叫海滩游子的商店?”

“你的电话杂音好多。”马里诺说。

“喂?这样好点没有?马里诺?”

“听清楚了。”

“这是目前开在现址的那家商店的名称。昆西女士和她十七岁的女儿海伦在二〇〇二年七月失踪。我在报上找到一篇专访,但没有后续报道,只偶尔出现过一两篇短文。过去一年则完全没有消息。”

“也许她们活得好好的,只是媒体没有追踪。”马里诺说。

“我找不到任何报道可以证明她们还活着。事实上,去年春天她的儿子曾经向法院申请宣判她们死亡,但没有成功。也许你可以向劳德代尔警方打探一下,看是否有人记得昆西母女失踪的事。我打算明天绕到海滩游子商店去一趟。”

“劳德代尔的警察不会平白无故提供这类消息的。”

“尽力查查看吧。”她说。

到了泛美航空公司柜台,斯卡佩塔继续争论。

“不可能,”她眼看就要发火了,沮丧得不得了,“这是我的订单编号,这是打印的收据,全都在这里。头等舱,六点二十的航班。我预订的机票怎么可能被取消了?”

“女士,系统显示得很清楚,您的预订在两点十五分取消了。”

“今天吗?”斯卡佩塔难以相信。

其中必定有误。

“是的,今天。”

“不可能啊,我没有打电话来取消机位。”

“那么就是别人打的。”

“重新替我排位子。”斯卡佩塔说着伸手到袋子里找皮夹。

“这个班次已经满了。我可以替您登记经济舱候补位,不过您前面有七名候补乘客。”

斯卡佩塔重新订了次日的机位,然后打电话给罗丝:“恐怕得麻烦你回头来接我。”

“不会吧。怎么回事?因为天气恶劣停飞了吗?”

“我预订的机票莫名其妙被取消了。这个航班没位子了。罗丝,你早些时候有没有打电话来确认?”

“当然确认了,大约在午餐时间。”

“我不明白怎么回事,”斯卡佩塔说,想着本顿,想着他们的情人节,“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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