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皮肤上眼睛般的小圆点忽然闯入脑海。它们从某个深不可测的地方冷冷注视着我,那里深藏着我的恐惧,我不为人知的巨大恐惧。凛冽的寒风摇撼着光秃秃的枝丫,将云朵撕扯成旗帜般的碎片散布在空中。

新闻中说,夜间气温可能会骤降到零下七度左右,宛如秋日的几周过后,这般猛烈的降温让人难以想象。我生命里的一切似乎都荒腔走板。露西不再是原来的露西,我再也无法随意打电话给她,她也不再与我谈天。马里诺不再是警探,但仍在凶杀案现场奔忙。本顿走了,我四处寻觅他的踪迹,却只找到空空的相框。我依然在等他开车来找我,等他的电话,等他的声音响起,因为我的情感还无法接受理智已经承认的事实。

我从市中心快速道路转进卡瑞街,行经购物中心和威尼斯餐厅时,发现后面跟着一辆车。那辆车开得很慢,而且距离太远,我无法看清司机,便听从直觉,降低车速。果然,那辆车也跟着减速,我右转驶离卡瑞街,它也随之驶离,我左转进入温莎农庄,它依旧保持一定距离不紧不慢地跟着……

温莎农庄道路狭窄、昏暗又多拐弯,还有许多危险的死角。我不敢深入,便右转驶进多佛街。看见那辆车也右转时,我恐惧遽增,立刻拨了马里诺的电话。

“马里诺!”等待接通时我对着电话大声说,“拜托在家,马里诺。”

我挂断电话,又拨了一次。

“马里诺,该死,快接啊!”我对着仪表板上的免提电话喊道,听到马里诺家里那部笨重的无绳电话响了又响。

他可能像平常那样把它放在了电视机旁。多数时候他都找不到电话,因为总是忘了把它放回底座。也许他还没有到家。

“什么事?”他的大嗓门吓了我一跳。

“是我。”

“该死的浑蛋!要是再让我的膝盖撞到那张烂桌子——”

“马里诺,听我说!”

“只要再撞一次我就把它扔到院子里,用榔头敲个粉碎!正磕到我的膝盖!我根本看不见那玻璃做的鬼东西!是谁说过这张桌子放在这里很好看的?”

“冷静。”我从后视镜看着后面那辆车。

“我刚喝了三罐啤酒,饿得要命又累得要死。怎么了?”

“有人在跟踪我。”

我右转驶上温莎路,返回卡瑞街,以正常速度前进,除了没驶向我的住处不曾表现出任何异常。

“你在说什么,有人跟踪你?”马里诺问。

“你觉得还有别的意思吗?”我心中的焦虑不断蹿升。

“那你马上开向我家,离开你那个黑咕隆咚的小区,尽快。”

“我正这么做。”

“看得见车牌号码之类的吗?”

“看不见。他离我太远了,应该是故意的,以免让我看清车牌和相貌。”

我回到快速道路,朝波怀特公园大道前进。此时跟踪者决定放弃,朝别处开走了。往来车辆的灯光和闪烁的霓虹招牌令我目眩,心狂跳不止。一弯纽扣般的弦月在云层里躲躲闪闪,狂风如橄榄球线卫般冲撞着车身。

我打回住处查看答录机留言。三个拨进的电话无人做声,第四个则如一记巴掌迎面而来。

“我是布雷局长,”留言说,“真高兴在鹿头餐厅遇见你。我有一些行政和事务程序方面的问题想找你讨论,关于犯罪现场和证物处理方式等。我一直希望有机会和你谈谈,凯。”

听见自己的名字从她口中吐出,我怒火中烧。

“也许过几天我们可以一起吃午餐,”留言继续着,“就在州政府俱乐部好好享用一顿隐秘的午餐如何?”

我并未公开登记家里的电话,也一向不轻易告诉他人。但她会知道也不足为奇,我的所有职员,包括拉芬,都有我家中的电话号码,以便随时联系。

“顺便一提,”布雷的声音还在继续,“艾尔·卡森今天退休了。相信你还记得他吧,负责刑事的副局长,真可惜。他的职位由梅杰·英曼接任。”

我在一处收费亭前减速,投入一枚代币,然后继续前行。一辆挤满年轻人的旧丰田从身边驶过,年轻的乘客粗鲁地盯着我,其中一个不知为何做出说粗话的口型。

我专注地盯着路面,一边想着瓦格纳说的话。有人正在对康纳斯议员施压,试图通过立法,将我的办公室从卫生与公共服务部转移到公共安全部名下,如此一来,警方将对我的部门拥有更多控制权。

女人无法加入素有声望的州政府俱乐部,这一团体影响着大半弗吉尼亚州重要事务的决策和政策拟定,完全由州内上流社会家族的男性政客组成。据传,这些男人——其中许多是我认识的——经常在室内游泳池畔裸呈相聚,在作为女人禁地的更衣室里进行利益交换。

除非有男性会员邀请,否则布雷无法进入这栋垂悬着常春藤的十八世纪建筑的大门,而这更印证了我对她终极野心的推测。布雷正积极游说这些巨商政要支持她当公共安全部部长,直接管辖我的办公室,然后亲自将我革职。

一接近密德西恩高速公路,马里诺的房子便远远地闯入视野。他那栋俗丽又夸张的圣诞屋至少用了三十万盏灯泡,像座游乐场般耸立在地平线上。只要沿繁忙的车流驶往那个方向就不会错过,因为他的房子俨然已名列里士满年度圣诞奇景的榜首,人们如潮水般纷纷涌来参观这一惊人的景象。

树上的彩灯如霓虹糖果般缤纷炫目。院子里摆放着闪烁的圣诞老人、雪人、小火车、玩具兵和握手姜饼人。亮丽的拐杖糖哨兵矗立在人行道旁,屋顶上亮着“圣诞快乐”、“想念雪季”等灯饰。在长年寸草不生、满目枯黄的庭院一角,马里诺开辟出一块热闹的电子花圃。一派北极风光中,圣诞老人夫妇似乎在商讨着什么计划,唱诗班男孩在一旁吟诵着圣歌,烟囱上栖息着火烈鸟,溜冰者绕着云杉一圈圈回旋。

我匆匆冲上他家门前的台阶,一辆白色轿车和一辆教堂礼车正相继驶过,耀眼的车灯使我仿如置身于聚光灯下,周身一片通亮。

“每次见到这幅景象,我就觉得你一定疯了,”马里诺出门迎接时我对他说,一边迅速回避着那些好奇的目光,“比去年更夸张了。”

“一共烧坏了三个保险丝盒。”他骄傲地说,身上是牛仔裤、短袜,一截红色的法兰绒衬衫露在外面,“至少回家看到会很开心。比萨马上就到,想喝酒的话我有波本威士忌。”

“什么比萨?”

“我订的。各种配料都有,我请客。棒约翰的外卖员根本不需要我的地址,只要跟着灯光走就对了。”

“我想喝杯无咖啡因的热茶。”我不抱希望地说。他不可能有这种东西。

“开玩笑。”他应道。

随他穿过客厅走向小厨房时,我打量着屋子。当然,他不会忘记装饰室内。高大的圣诞树在壁炉旁闪烁着,礼物——几乎全是包装——在树下堆得高高的,每一扇窗户上都缠绕着红辣椒灯泡。

“布雷打电话给我,”我边说边接满一壶水,“有人把我家里的号码告诉了她。”

“猜猜会是谁。”他打开冰箱,快活的情绪瞬间消退。

“我想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我把水壶放在炉子上,点燃炉火,火焰跳动着。“卡森副局长今天退休了,或者该说辞职。”

马里诺扑地拉开一罐啤酒。看来他还没有听说。

“你知道这件事吗?”我问。

“我不再消息灵通了。”

“目前接任刑事副局长职位的似乎是梅杰·英曼……”

“哦,难怪,难怪,”马里诺大声说,“你知道吗,警察局里正有两个人得势,一个在勤务组,一个在调查组,布雷当然要把她的爱将从勤务组调过来接管调查工作。”

他三口两口喝光啤酒,暴躁地捏扁铝罐朝垃圾桶里一扔,没有扔中,罐子滚过地板。“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我来告诉你,这意味着勤务和调查部门如今都归布雷掌管了,说不定她还掌控了所有预算。至于局长,他爱死布雷了,因为她让他很有面子。告诉我,这个女人怎么能在短短三个月之内做到这程度?”

“显然她人脉很广,早在接任这个职位之前在拉拢人心上应该就很有一套,当然不仅限于局长。”

“哦,还有谁?”

“马里诺,任何人都有可能,而这并不重要,至少现在讨论已经太晚了。我们必须面对的是她,而不是局长;是她,而不是哪个和她关系密切的人。”

马里诺又开了罐啤酒,气愤地在厨房里走来走去。“我知道卡森为什么辞职了,”他说,“他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他知道这档子事臭不可闻,也许他在用自己的方式警告我们,也许只是不得不决定放弃。他的职业生涯完蛋了。结束了。最后一个犯罪现场。最后一战。”

“他是个好人,”我说,“该死,马里诺,一定有什么方法可以挽回。”

电话忽然响起,我吓了一跳。街道上车声隆隆,《铃儿响叮当》欢快地在屋里回荡。

“布雷说要找我讨论她正主导的那些所谓的改革。”我对他说。

“当然了,”他说,只穿着袜子啪嗒踩过亚麻油地板,“而且我猜,就在你打算置身事外时她忽然邀请你吃午餐,要你被全麦吐司和一大坨芥末酱夹死,这就是她的盘算。”

“什么事?”他对电话那头可怜的家伙吼道。

“哦,哦。是啊。”一会儿后马里诺应道。

我翻找橱柜,发现了一盒压扁的立顿红茶包。

“我就在这里,为什么不直接和我谈?”马里诺不客气地说,然后耐心听着,一边踱步。“这倒挺有趣的,”他说,“稍等,我来问她。”

他用手掌盖住话筒压低声音问我:“你真的是斯卡佩塔医生吗?”随即回头对那人说,“她说上次核查时还是。”说完暴躁地将话筒递给我。

“哪位?”我问。

“斯卡佩塔医生?”一个陌生的声音传来。

“我是。”

“我是烟酒枪械管制局迈阿密分局的泰德·弗朗西斯科。”

我像被人用枪口指着一般动弹不得。

“露西告诉我,要是打电话到你家找不到你,马里诺队长可能知道你在哪里。你方便和她说话吗?”

“当然。”我立刻警觉起来。

“姨妈?”她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

“露西!怎么了?你没事吧?”

“我不知道你是否听说了这里的状况……”

“我什么都没听说。”我迅速答道,马里诺停下手中的事情,转头望着我。

“我们的缉毒行动,不太顺利,情况太复杂了,变得非常棘手。我不得已杀了对方两个人。乔也挨了子弹。”

“啊,老天!”我惊呼,“拜托告诉我她没事。”

“我也不知道,”她的态度平静得异乎寻常,“他们把她送到杰克逊纪念医院了,用的是假名,我没法打电话给她。他们将我隔离了,因为担心那些人会找上我们,以牙还牙,交换人质之类的。我只记得她的头和腿都在流血,被送进救护车时还昏迷着。”

她的语气不带一丝感情,单调刻板,就像机器人或者她多年前设计的人工智能计算机。

“我会……”刚开口,我就发现电话又回到了弗朗西斯科探员手中。

“你很快就会在新闻里看到这个消息,斯卡佩塔医生,但我觉得应该事先通知你,尤其是露西并没有受伤。”

“也许身体没有受伤。”我说。

“我要据实告诉你接下来的状况——”

“接下来的状况,”我打断他,“就是我会立刻飞到那里,必要时我会弄一架私人飞机。”

“我恳求你别这么做,”他说,“请让我稍加解释。这个贩毒集团非常、非常凶狠,而露西和乔知道太多他们的内幕,比如其中某些成员的身份和他们谈生意的方式等等。枪战发生后几小时之内,我们便派了迈阿密戴德县的一个拆弹小组去露西和乔的秘密住处,搜爆犬查到她们的车子底盘下都被人安装了炸药管线。”

我从马里诺厨房的餐桌下拉出一把椅子坐下,只觉浑身乏力,视线模糊。

“你在听吗?”他问。

“在,在听。”

“现在的情况是,迈阿密和戴德县正联手侦办这起案子,也许你早已料到了。通常我们会在行动小组外派遣一组枪伤评估人员加以配合,他们都是遭遇过重大意外的探员,受训协助其他有相同遭遇的同事复元。但这次由于风险极大,我们必须将露西送往北部更为安全的地方,华盛顿特区。”

“谢谢你对露西的悉心照顾。上天保佑你。”我说,声音像出自陌生人。

“我理解你的感受,”

弗朗西斯科探员说,“我向你保证,一定照顾好她。我曾经经历过韦科惨案。”

“谢谢,”我说,“药品管制局会怎么安置乔呢?”

“他们会把她转送到另一家医院,尽可能远离这里。”

“弗吉尼亚医学院呢?”

“我不熟悉……”

“你知道,她的家人都住在里士满,更重要的是,弗吉尼亚医学院水平极高,况且我也在那里任教,”我说,“要是能把她送来这里,我会亲自负责妥善地照顾她。”

他犹豫片刻,说道:“谢谢你,我会仔细考虑这个建议,并且和她的上司讨论。”

通话结束,我仍站在那里呆望着电话。

“怎么了?”马里诺问。

“他们的缉毒行动受挫,露西枪杀了两个人——”

“打得漂亮吗?”他打断我。

“只要开枪就谈不上漂亮!”

“拜托,医生,你知道我的意思,我是说打得准不准,可别告诉我她误杀了两名探员!”

“没有,当然没有。乔中弹了,详细状况我不清楚。”

“该死!”他吼道,拳头重重砸在厨房操作台上,水槽里的碗碟被震得哗啦作响,“露西就是非找个人发泄一下不可,不是吗?他们根本不该让她参加这类缉毒行动!我真该早点告诉他们这点!她一直在等待这种机会,像个牛仔那样举枪疯狂扫射,要她痛恨的每个人都付出代价——”

“马里诺,别说了。”

“你也看到她在你家那晚是什么德行。”他滔滔不绝地继续说,“自从本顿死后她就像个该死的疯子一样。这笔债无论如何都还不清,就算把那架该死的直升机打下来,或者拿嘉莉·格雷滕和纽顿·乔伊斯的肉做饵喂鱼都不够。”

“够了,”我疲惫地说,“拜托,马里诺。再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你知道,露西是专业人员,要是她无法胜任,烟酒枪械管制局也不会将这任务派给她了。他们很清楚她的背景,在本顿死亡等一系列事情发生后对她做了彻底的评估和咨询。事实上,她对这种种不幸的处理只为自己赢得了更多敬意,无论作为一个探员还是普通人。”

他沉默着打开一瓶杰克丹尼威士忌,然后说:“反正你我都清楚,她处理得并不好。”

“露西一向懂得区分感情与事业。”

“是啊,好个健康宝宝,不是吗?”

“我觉得我们也该这样要求彼此。”

“可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医生,这次她肯定搞砸了,”他说着把波本威士忌倒入玻璃杯,又扔进几块冰,“一年前她才在执勤时误杀了两个人,现在又犯老毛病了。多数探员一辈子都没有对人开过一枪。所以我拼命想让你明白,这次该换个角度看待这件事。华盛顿的老大们会开始怀疑,他们的团队里是不是出了个杀手,一个麻烦不断的人物。”他把酒递给我,接着说,“我认识一些像她这样的警察,他们可以为执法中的谋杀找到千百个正义凜然的借口,可是仔细想想,你不禁会开始怀疑,他们潜意识里其实怀着强烈的恨意。他们是蓄意的。”

“露西不是这样的。”

“是啊,她只是一生下来就看这个世界不顺眼。对了,今晚你哪里都不准去。你得陪着我和圣诞老人一起待在这里。”

他也为自己倒了杯酒,与我一起回到那间灯罩倾斜、百叶窗蒙尘的简朴小客厅。他对我不断抱怨的那张尖角玻璃咖啡桌摆在厅里。他往破旧的躺椅上一瘫,椅子上皮革破损的几处都用胶带粘住了。我还记得第一次走进这栋屋子时的诧异,那时我才知道他多么自豪能把物品用得寿终正寝,当然,卡车、游泳池和眼前的圣诞装饰除外。

我常坐的那张绿色灯芯绒沙发同样破旧,和人体经常接触的布面凸纹几乎已被磨平,但相当舒适。我蜷缩在沙发一角,阴郁地盯着他的椅子,他发现了。

“总有一天我要再买一把一模一样的椅子。”他说着扳动椅侧的拉杆,底部的搁脚板滑了出来。

他活动套着袜子的双脚,好像脚趾正在抽筋,然后打开电视,转到第二十一频道,艺术和娱乐电视网,这让我颇觉惊讶。

“我从不知道你喜欢看名人传记。”我说。

“我一直在看啊。还有他们经常播放的一些警察的真实故事。也许这话听起来可能够丧气的,可难道你不觉得,自从布雷进了警局,一切全他妈的不一样了吗?”

“想想她对你做的,你有这种感觉一点都不奇怪。”

“哈。她不也正用同样的方式对付你吗?”他啜着酒,挑衅道,“在这屋里,她想毁掉的可不止我一个。”

“我认为她没那么大能耐。”我答道。

“我来帮你复习,医生,而且千万别忘了,我们谈的都是三个月之内发生的事,好吗?她到里士满上任了,我被调回勤务部门,你的办公室里忽然有了内贼,电子邮箱遭人侵入,自己被变成了艾比夫人。接着集装箱里发现了尸体,国际刑警也被牵扯进来,现在露西又杀了两个人,这对布雷来说可是再好不过的消息啊,别忘了她一直巴望着露西能来里士满。如果露西被烟酒枪械管制局甩掉,就得另找工作了。哦,看来你真的被盯上了。”

我盯着电视屏幕,年轻时的李柏瑞斯正弹奏着钢琴吟唱,旁白中,他的朋友正在娓娓叙述这位音乐家是个多么慈悲慷慨的人。

“你没专心听我说话。”马里诺提高了嗓门。

“我在听。”

他猛地起身,进了厨房。

“你有国际刑警的消息吗?”我大声问道,耳边传来他撕扯纸张,在抽屉里翻来找去的声响。

“没什么值得一提的。”

微波炉的嗡嗡声响起。

“那也可以透露一下吧?”我气恼地说。

舞台灯光下的李柏瑞斯正向观众献着飞吻,衣服闪烁的亮片有如金色、红色的焰火般璀璨。马里诺回到客厅,捧着一碗波浪形的薯片和一碟种类不明的蘸酱。

“州警察局的人不到一小时就在电脑上收到他们的回复了。他们只是要求提供更多资料,就是这样。”

“这就透露不少信息了,”我失望地说,“或许表示他们没有取得任何重大进展。无论是下颚骨的旧伤痕,还是多出一个不寻常齿尖的臼齿,都没能和任何通缉犯或失踪人口的特征相符合,更别提指纹了。”

“是啊。麻烦透顶。”他嘴里塞得鼓鼓囊囊,伸手把碗递给我。

“谢了,我不要。”

“很好吃的。只要先把奶油乳酪用微波炉融化,再加一点辣椒。比洋葱蘸酱好吃多了。”

“我信。”

“你知道吗,我挺喜欢他的。”他用圆滚滚的手指朝电视一指,“我才不在乎他是不是同性恋。你得承认他很有品位。既然昂贵的唱片和音乐会门票都得花钱去买,那么表演的人就不能像街头卖艺的那样又丑又呆。还要告诉你一件事,”马里诺嘴里塞满东西,含混说道,“开枪这件事相当棘手。你必须接受调查,好像你的目标是总统似的,还有一大堆该死的咨询什么的,每个人都在担心你的心理健康,那简直会让人发疯。”他仰头喝光杯中的波本威士忌,又继续大嚼薯片,“恐怕她得数上好一阵子砖头了,”他继续说,使用行话指代强制休假,“至于迈阿密警方,会把它当成普通凶杀案件侦办,就是这样。到时候一切都将摊在阳光下检验。”

他转头望着我,在裤腿上擦着双手。

“我知道这让你很不好过,但目前她最不想见的恐怕就是你。”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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