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已经像捅了马蜂窝一样,哇啦哇啦地一片混乱。继去年之后,又发生了这种惨案,村里人恐怕多少,都有点情绪疯狂起来。

增援的警察从附近的N町,络绎不绝地赶了过来。由于接到N町的紧急通报,两点多的时候,从县警本部赶来的办案人员的车队,就已经排成了长龙。由于有记者随行,往日平静的山村,顿时被森严的气氛笼罩了起来。

导演里村恭三郎的尸体三点左右,才被从无头潭里打捞出来,并进行了尸体检验。检验结束以后,金田一耕助跟矶川警部,一起回了一趟熊之汤旅馆。

“啊,可真是不得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阿几出来伺候二人,吃这迟到的午饭,她说话的声音也尖厉起来。

“怎么回事?我也是一头雾水啊。”矶川警部苦笑着摇了摇头,“老板娘,看来我也不得不相信,国神爷作祟的说法了。”

“不会吧……”阿几连否定的语调都无精打采。

金田一耕助拿着筷子,却毫无食欲。无论是谁,在看到滚落在那岩石上的人头,和从水里打捞出来的无头尸体的一幕后,恐怕都不会食欲大振吧。

金田一耕助简单地吃完饭,放下筷子,转向阿几问道:“老板娘,香川千代子怎么样了?”

“啊,刚才从N町赶来的医生,给她打了一针镇静剂,好歹安静下来,可是,总还是不让人放心,就怕她会再发疯……”

“从N铤赶来的医生是片山吗?”

矶川警部停下筷子问道。警部不愧是好胃口,烤鲑鱼和干烧松口蘑,吃得津津有味,米饭也连添了三碗。

“不,不是片山医生。是一位姓泽崎的医生,年纪更大一些。”

“那去年那案子的伊豆和片山,跟这次外景拍摄队,并没有接触过吧?”

“哦,香川小姐曾发生过一次胃痉挛,请片山医生来过一次。但是,也仅此而已……”老板娘几子一脸奇讶地笑着说道,“无论是伊豆先生,还是片山医生,都觉得很新奇,似乎为他们的拍摄,提供了很多方便,不过,其他的年轻人也都一样……”

“对了,老板娘!……”金田一耕助突然插进来一句,“我想问问摄影队的事。你有没有听到过,里村和内山为了香川小姐,争风吃醋之类的事晴?”

“啊,那个,您要这么说……”老板娘几子顿时手足无措,吞吞吐吐起来,“但是,这种事情,谁也弄不清楚,究竟是真是假……哎呀,这社会就是这样的,总是绯闻不断。”

“他们在这儿,有没有吵过架?”金田一耕助依依不舍地接着问道。

“不至于吧……”几子苦笑着摇着头,“但是,我倒是听人说起过,说香川小姐似乎对此非常烦恼。”

“香川小姐到底钟情于哪一边呢?老板娘既然是做这种生意的,对这种事的眼光,也肯定不差吧。”金田一耕助笑着问道。

“哪儿有的事,我可是不懂风情的那种……”老板娘几子十分尴尬地摇着头,“但是,我想,香川小姐还是更钟情于内山先生吧。毕竟,听说导演里村恭三郎既有老婆,也有孩子……”

金田一耕助默默地凝视着香烟的青烟,此时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对了,对了,老板娘,通往村长瀑布的路,也不知道是村级公路,还是县级公路,我说的不是河谷右侧的那条,而是左侧的净是岩角的那条……那条路有人走吗?”

“没有,已经几乎没有人走了。那条路很危险。”老板娘似乎有些纳闷,弄不清楚金田一耕助,为什么要问这些。

“可是,如果有人走那条路,一般都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这个嘛……”阿几一面观察着金田一耕助的脸色,一面说道,“虽然我不清楚,您为什么要问这些,但是,那条山谷的左侧,就是我们家的山。现在正是松口蘑的旺季,说不定有人会去偷松口蘑呢。那种人好像会偷偷走那条路……”

“如果是偷松口蘑,会在晚上……”金田一耕助说到这里,望着老板娘阿几。

“怎么可能呢。晚上很危险,肯定是一大清早……”

金田一耕助默默地思考了一会儿,接着又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对了,老板娘,这个村子里,有姓田口的人吗?”

“哎?!……”阿几再次瞪大了眼睛,“虽然我不清楚,您是怎么知道的,但是确实有,是一个叫田口玄藏的男的。经常到我家的山上,偷蘑菇的就是他……真可恨……”

阿几正愁眉苦脸地咂舌,从N町赶来的搜査主任筒井警部补,带着两名刑警进了房间,于是,老板娘几子便收拾碗筷,匆匆离开了。

“啊,不好意思,打扰你们吃饭了……”筒井警部补匆匆地坐下来报告着,“那我就直说了!矶川警部,从这次案件的情况来看,伊豆和片山似乎都是清白的。”

“他们都有不在场证明?”矶川警部抬起了头。

“是的。验尸结果不是显示,案发时间大致在十二点前后吗?伊豆忙着处理出售早熟米的事情,昨天晚上在村公所,一直待到十二点多。这一点有很多证人。而片山昨天晚上,则在N医院值夜,跟药剂师等人打麻将,一直打到凌晨两点左右。并且,二人都不可能知道导演里村恭三郎等人,去药师如来像的闭居堂探险的事情。”

筒井警部补懊恼地皱起眉头。如果这次的案件,再度成为悬案,那才是关乎脸面的问题。

“警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次的案子,跟去年的案子,到底有没有关联呢?”简井警部补一脸古怪地问了一句。

矶川警部并未回答他,而是求救似的,回头看了看金田一耕助。金田一耕助明白矶川警部的意思,却依然茫然地挠着头顶上的鸟窝乱发说道:“只能视作有关联了。这种奇怪的案子,是不可能偶然间接连发生的。”

“可是,如果两件案子有关联,那又会是什么关联呢?毕竟两个案子的相关人员,完全扯不上关系。”

“没错,没错。这正是令人感兴趣的地方。我现在也正在思考这一点呢。”

金田一耕助烦恼地呆呆望着外面的溪流,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对了,警察先生,能麻烦你们把摄影师服部千吉和演员内山进治郎两个人,一起叫到这里来吗?我有点事情,想问一问他们。”

一名刑警立刻叫来了摄影师服部千吉和演员内山进治郎二人。

“啊,把二位叫来这里,实在抱歉。其实就是有关昨天晚上的事情。”金田一耕助连忙朝摄影师服部千吉和演员内山进治郎两人打着招呼,“我的问题,也许听上去有点奇怪,你们二位昨天晚上,在闭居堂的时候,是穿着鞋睡的吗?还是脱了鞋?”

这名头发乱蓬蓬的奇怪男子居然把警部和警部补撂在一边,问起如此奇怪的问题,摄影师服部千吉和演员内山进治郎两个人,不禁满心蹊跷地面面相觑。

“当然穿着鞋了。毕竟跟野营一样,都是和衣而睡的。”摄影师服部千吉用不快的声音回答道。

金田一耕助又微笑着问道:“嗯,有道理,那么,导演里村恭三郎呢?……里村会不会是脱掉鞋睡的?”

“不,里村导演也是穿着鞋睡的,虽然我不清楚,您为什么要问这种事情……”内山进治郎沉稳地答道。

“可是,在你们睡下之后,里村会不会脱掉鞋子……”

“睡着之后的事情,我们就不知道了。”演员内山进治郎摇着头,忽然侧脸向摄影师服部千吉说,“不过,服部,当时提议要穿着鞋睡的,就是导演里村恭三郎吧?”

“是啊,没错,他还说保不齐半夜会发生什么事呢,所以就……”摄影师服部千吉点头说。

“是吗?……那就多谢了。我想问的就这些。那就这样吧。”

说着,金田一耕助冲摄影师服部千吉和演员内山进治郎二人低头致意。摄影师服部千吉似乎感觉受到了侮辱,狠狠地瞪了金田一耕助一眼,连出去的脚步声都很粗暴。

“都是什么问题啊……”摄影师服部千吉愤愤地说,“什么穿鞋睡脱鞋睡的,是不是太多管闲事了?……哼!……”

听到摄影师服部千吉故意大声讽刺的声音,金田一耕助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是啊,说得没错。”

“可是,金田一先生,你刚才的问题,到底是什么意思?”矶川警部不可思议地望着金田一耕助。

“没什么。”金田一耕助轻轻摇着头笑着说,“不知警部您有没有注意到,里村尸体上穿的鞋,右边那只鞋舌,有点往里卷了。我觉得,那样走路肯定不舒服……”

“也就是说,在你看来,导演里村恭三郎是脱了鞋睡的,而那双鞋子,则是有人在杀了他之后,又给他穿上的?”

听到筒井警部补的提问,金田一耕助犹豫地点了点头。

“那么,案发现场果然还是在闭居堂里了?但是,就算摄影师服部千吉和演员内山进治郎都被灌了安眠药,当时不省人事,凶手可以顺利作案,可是,里村的心脏,既然都被刺成那个样子了,血怎么也会留下一点吧……”

“不,如果不把凶器拔出来,就那样直接搬走尸体,就不会不出血。此前有很多例子。”矶川警部轻轻摇着头,认真地说道,“可是,如此一来,割下人头的地方,就是在那附近了。筒井,再去仔细搜一搜。”

“好的。”简井警部补点了点头,睁大眼睛说,“可是,矶川警部,如果闭居堂就是作案现场,那不就成了摄影师服部千吉和演员内山进治郎两人,同谋作案了吗?我去年就怀疑过,过会不会是片山和伊豆共谋作案。”

“也可能是一个人作案,一个人望风……”矶川警部笑着摇了摇头说,“总之,找到割下人头的现场和凶器,才是首先需要解决的问题。这次一定不要粗心大意。”

可是,作案现场最终也没有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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