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看来稀松平常的东西,或许也是在表演。请看下面的例子。

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着很多我们觉得稀松平常而从未加以反思的东西。而越是不能引起我们反思的东西,一旦它准备操纵我们,往往轻而易举。

比如,除非实在是没条件,否则领导绝对会有一间单独的办公室,而不会和员工挤在一间大办公室里办公。这么做的目的,不仅仅是体现领导的地位、权威,尤其重要的是必须保持权力的神秘感。不设置神秘感,就无法确立权力的有效性。

权力不是什么独立的东西,只是一种统治—被统治、管理—被管理的支配关系。维持这种关系固然需要以惩罚为后盾、以奖励为诱导,但如果不伪装,它并不比柳宗元笔下的那头驴子更让人敬畏。

通往牛叉的道路上,行走着一群伪装的人,背后跟着一群摇旗呐喊的傻叉。

在这个浩浩荡荡的队伍里,刘邦同志是当仁不让的先驱。

秦二世元年,也就是公元前209年的一个夜晚,作为秦帝国的一个乡长,邦哥感觉到人生已经走到一个十字路口。

想当初,他是一个逍遥自在的流氓,平时和人赌博,发了工资就去休闲中心洗头按摩;没钱吃饭了,还可以领一帮猪朋狗友去自己嫂嫂家混吃混喝。但是,自从接了个押一帮罪犯去骊山充苦役的差事,这种中产阶级的美好生活就成为了往事。

当时的情况是,雨一直下,气氛不算融洽,罪犯们利用大雨的掩护,一会儿就逃走几个,气焰有点儿嚣张。而邦哥当时只有两名马仔,想砍罪犯,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不砍,罪犯逃光了,自己只能被上级领导砍。在那一刻,他仿佛听到了哈姆莱特的经典句式:“牛叉,还是傻叉,这是一个问题!”

人,有时候是被逼的。在社会改变的关头,很多人的处境大致一样。但成功者比别人占据一个优势,就是他总能冷静下来,嗅到机会。

站在秦朝末年的那个夜晚里,刘邦透过岁月的烟雾,好像看到了那个将端坐于汉朝有限公司总裁宝座上威风八面的自己。现在,他被逼着要作一笔风险投资。他要挖到第一桶金!

办法是:装!

还原一下当时刘演员的动作和语言。他猛灌一杯酒,很决绝、潇洒地把碗一砸,然后充满豪气地回头对罪犯们说:“弟兄们,你们要是到骊山,绝对死定,我现在把你们放了,逃命去吧!我也走了。”众罪犯一愣,然后有人带头,其他人也跟着一起高呼:“老大,我们不走,你去哪儿,我们都跟着,给你提鞋都行!”

为什么会有这种效果?我们来分析分析。

假定刘演员大义凛然地号召“大家一起反了”,可以判定这是一个愚蠢的策略。原因很简单,罪犯虽然无论逃走还是革命,死亡的几率都非常大,但仅仅是靠生命本能来驱动自己的选择的话,选择公然反抗,在心理上只会感觉到死得更快更惨!石头追着砸鸡蛋当然无完卵,但鸡蛋自己去砸石头,岂不很蠢?

注入情感因素呢?那就完全不一样了。注入情感就给选择注入了意义,注入了道德因素,就把他们从一个怕死的个人变成了要演一出戏给别人看的演员!

而刘演员在那种情况下,恰恰就可以利用他的身份来给他们注入情感因素。他不是押着他们去充苦役的领导吗?“放”掉罪犯逃命,尽管其实是一个伪命题,但在罪犯的心里,却等于是刘领导冒着杀头的危险,执意要救自己一命!

对这样会装的大哥,不跟着他混,跟谁?

在秦朝末年争夺天下的残酷较量中,仅仅从演戏的素质上来讲,就决定了项霸王同志最终只能被刘无赖先生淘汰出局。原因很简单,项同志是“本色演员”,演的是真实的自己,因此在智力结构上缺乏防御,而刘先生演的只是一个“情境角色”,真实的自己隐匿在黑暗之中,一直在窥视着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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