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抬着龙先成的尸体离去后,程远山这才松开手。王大力爬起来,戒备着:“你就不怕那些人中有懂番语的?”

“也就赌这一把。更何况就算有人听懂卫匡国的话,也不会说破——他也想独占这个机会。”程远山拄着拐杖,淡淡地看着他。

“你就这么想活吗?那为什么现在不杀我?”

“为什么要杀你?就算你找到那个盒子,也无法伪装成藩国人。你脸上刻着金印,是个待罪之身,临时从死牢里拉出来充军的。清兵又不是傻子。”

“可是,我已经找到那个盒子了。”

“什么?”程远山大惊失色,没料到王大力乘机一口唾沫吐向自己眼睛。这是下三滥的招数,脸上有金印的王大力会使出来也不奇怪。

程远山下意识用手去挡。王大力乘机用腿勾住了他伤腿,绊倒在地上,摔得拐杖脱手。

程远山脚伤不便,就索性从靴中摸出尖刀,就地一滚,连环砍向王大力的左脚。

刀风凛然,非肉身可挡。王大力慌忙后掠。

程远山得势不饶人,左手一撑地面,利用反作用力鱼跃半空,右手挥刀追向王大力的腰际。

这一招分外狠毒,位置不高不低。跃起砍脚,俯下砍头,决无可避。

但听得叮咛一声,程远山这一刀竟然卡在了半途。原来,王大力用脚挑起了程远山的拐杖,硬生生挡住了这一击。

但拐杖看似木头所制,如何能发出铁器相击之声?

王大力握起拐杖,连退数步:“果然,你就是杀害龙先成的凶手。”

程远山辩白道:“我不是!你到时我不正从屋中出来吗?”

“正是这个让我起疑。我到时,已是惨叫之后了。而就在隔壁的你,却这么晚才出来。”

“就因为隔壁有惨叫,所以我才躲着,不敢探头啊。”

“乱说!叫声响起时,你就在此房中。门口被围后,你只能从阳台逃到自己房间。这才是你出来晚的原因。你们的阳台相连,所以地上没有留下任何脚印。而你这金玉管就是凶器。”

程远山听见金玉管一词,就知道王大力已经了解了这拐杖的奥秘。

江南一带行商有跑旱路和跑水路之说,并不是指路上买卖或水上买卖,而是指保护货物的手段。那年代,盗贼横行,商人为了保护货物,各种手段都得使出。自己组织人马,用武力保护货物,被称为走旱路。利用官府背景保护货物,被称为走水路,就是取个顺水行舟的意思。程远山是跑旱路的,自然手上有几下功夫,也花大价钱买了几件宝贝兵器镇底。金玉管就是其中的一件。这拐杖实为合金所铸,底端去了遮掩,就是一锋利无比圆形剑刃。此兵器恶毒之处在于入肉后创伤为圆形,中间的肉会被管子的倒刺咬取,使得对方伤口无法封闭,最后多半流血而死。

“好,是我做的。”程远山只好承认,“但是我是自卫,因为他想杀我!”

“事情是这样的,雪停了之后,我来找他,想打听一下情况。开始气氛还是蛮好的。”程远山回忆道,“可是不知我哪里惹怒了他,他一下子翻了脸,突然将我扭在地上。看他那神情,定要致我死地。还好拐杖就在身边,本想只是防备一下,但不小心就刺中了他的胸口。他大叫一声,眼见没气了。我害怕有人被叫声引来,于是匆忙从阳台躲回自己房中。”

“你没有乘机搜查这个房间?”王大力不信地摇摇头。

“明人不做暗事,老实跟你说,要是有机会,我绝对会把这里翻个底朝天。”程远山是个真小人,“你说我杀了他也不假。虽说我是自卫,但其实我是想先套出那宝物的下落后再动手。可惜他居然自己扑上来。”

“你哪里惹怒了他?”

程远山努力地回想:“实在没什么特别的。我就是看着外面,自言自语的道了一句,‘今天好大雪啊’。”

“今天好大雪?”王大力若有所思地看向门外那两行清兵的脚印。

正在两人思索之际,门被轻轻地推开了一条缝,一团物体被丢了进来,就在程远山身边。他眼明手快地捡起来,发现是一个纸团,展开里面只有寥寥几行字。

但还没等王大力靠近,程远山已将其丢进口中,嚼烂咽下。

“你这是干什么?”王大力怒斥道。

“救命。”程远山阴沉着脸,不理王大力的指责,扶着墙一瘸一拐地独自走出房间去,连那金玉管也不要了。

究竟是谁丢来那张纸条,程远山又为什么不让自己看见。王大力思索着回到自己的房间。他并不想揭穿程远山的罪行。这一部分,他已经猜到了真相。

但一进自己的房间,他楞住了:房间中被翻得乱七八糟,床单被揭,连地上的毯子也被割开,被人仔细地搜了一遍。

这时,他看见桌子上放着一张纸条,质地和程远山吞下去的一模一样。上面有毛笔匆匆写就的几个大字:

“袖口,满族方言中,和凤凰同音。”

龙先成死前,拼命指着自己的袖子,难道不是暗示东西藏在袖子中,而是暗示藏在有凤凰的地方?

王大力马上想起了房中那一对凤凰花瓶。

程远山吞下的纸条,是不是也是同样的内容?他一定也意识到这个信息,所以才拼命不让王大力看见内容——他想独占宝物。但他根本没有料到,王大力的房中,也被放了这一张纸条!

究竟是谁放的这张纸条,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更关键的是,他为什么不自己去拿那个救命的宝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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