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人陷入黑暗之中,任何的亮点都会以为是光明的出口,不顾一切地冲向它。

遇见田一鸣的那天,黄小朵被确诊为尿毒症,医生的治疗建议是尽快换肾,以前医院会有死刑犯身上取来的肾源,而现在法律不支持非亲属之间的捐肾行为,所以就算等下去,几年之内也是没有希望做换肾手术的。

诊断黄小朵病情的医生告诉她,在市里有一家地下的非正规医疗机构,或许有她需要的肾脏。通过多方打听,黄小朵终于找到了这家地下医院。正如医生所说,他们手里确实有一个与黄小朵匹配的肾脏,但价格不菲,并且不能贷款,不能使用医疗保险,必须一次性支付现金,黄小朵根本拿不出那么多现金。

她辞去了航空公司的工作,在人民广场旁的医院接受治疗,一周做两次血液透析治疗,控制尿毒症的进一步严重。

而这种治疗的折磨较于病痛有过之而无不及,消耗式的治疗,对身体的其他器官也会造成一定的损伤,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里,花样的女孩生活充满着痛苦。

好朋友也是同事的苏珊探望她的时候,问她为什么不换肾?

“唉!你以为我不想啊!换个肾就要四十万,我上哪儿去弄这么多钱啊!”曾经开朗的黄小朵,现在满面愁容。

苏珊突然想到了什么,说:“对了,最近老有个乘客在飞机上打听你的消息,你要不要考虑下找个男人?”

“我这样的肾,大款看到我早就躲得远远的了。”黄小朵自嘲道。

“我不是让你傍大款,而是找肾。”苏珊压低了声音,“我看那个找你的男人对你挺痴情的,要是你有办法让他捐出一个肾,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要找个匹配的肾,哪有这么简单!”

“我不是让你找匹配的肾,是让你拿他的肾去换你要的那个肾。”

苏珊的话并不是没道理,但一只肾完全不能解决黄小朵的经济问题,换肾后期抗排斥的药费也十分昂贵,无法工作的黄小朵同样无法承受。

“一个肾不够,那你就要两个。”苏珊建议道。

两个女人突然都不说话了,气氛有些恐怖,虽然没人说出可怕的字眼,但她们的对话已是一场谋杀策划了。

一个人要是同时没有了两只肾,结果很可能就是死亡。

“这样做,不太好吧?”黄小朵有些畏怯。

“这是你自救的唯一办法了。你进航空公司之前是学医的,你一个人应该能做到的。”

第二天,苏珊帮黄小朵将那个男人约到了医院旁的人民广场,在见到田一鸣的时候,黄小朵不得不戴上口罩,以免被他发现刚血透完的惨白脸色。

有人说,男人是下半身动物,总是惦记着女人的身体。现在的黄小朵更可怕,她惦记的是男人的器官。一直以来,黄小朵说田一鸣拿了她的东西,其实指的就是两个肾脏。

由于两人身在异地,田一鸣总要隔上一段时间才能来找一次黄小朵,趁着两人见面之间的空隙,黄小朵一边进行着透析,一边准备取肾的工作。由于田一鸣每次在酒店住的都是标准间,没有办法完成取肾。黄小朵一直暗示想住套房的原因,是因为她解剖需要一个大浴缸。

田一鸣每次入住的都是同一家酒店,所以黄小朵密切留意着他的预订记录,当得知他订了总统套房的时候,黄小朵知道机会来了。

她始终没有下定决心,在相处的日子里,田一鸣对她的关爱打动了她,虽然对他全无爱意,可就这么平白无故取走他的肾,实在需要一颗冷酷的心才行。

“要是我下不去手,你就把这个还给他,告诉他,我死了。”黄小朵将那张合照放在了苏珊手里。要是没有成功,她打算从此,找个地方安静地死去,留给田一鸣一个美丽的梦。

那晚,田一鸣的行为十分古怪,黄小朵想等他熟睡之后,为他注射全身剂量的麻醉药,可不等她行动,田一鸣偷偷起床出去了。搞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但为了不耽误时间,黄小朵先将浴缸放满了冷水。

当她在浴室里的时候,听见有人在房间里走动,她以为是田一鸣回来了,生怕被发现,慌忙跑了出去,却发现两个穿着酒店制服的男人正在翻他们的行李箱,一个是刚才为她提行李的服务生,另一个是保安。

“他们在干什么?”黄小朵虽然生气,可是身体虚弱,语气听起来绵软无力。

两个男人立刻停了手,一个劲地解释着,黄小朵看见其中一人拿着酒店的备份钥匙,难怪可以任意出入他们的总统套房。

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行径,黄小朵想要息事宁人,她的宽容反而引起了两个男人的怀疑。他们都没有摘去胸前的名牌,他们的名字都被黄小朵看见了。

“我们不能让她把这事说出去。”服务生目露凶光,对保安说道。

他们朝黄小朵步步逼近,她后退到角落,摸到了写字台上的烟灰缸,想要砸向对方,却被一把夺了下来。

黄小朵想要大叫,喉咙却像被堵住了一般喊不出声,她虚脱般倒在地上,无力挣扎,如窒息般喘着粗气。

“她是不是快要死了?”保安担心地探着黄小朵的鼻息。

服务生骑在了黄小朵的身上,恶狠狠地说道:“既然如此,我就送她一程。”

他舞起那只沉重的烟灰缸,瞬间砸向了黄小朵的额头,停留在她瞳孔的最后一个画面中,服务生胸前那块反着光的名牌最为显眼。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这样死去,被一个叫罗本的年轻服务生杀害,被一只烟灰缸毁了自己光滑的额头,独自死在陌生的套间地毯上。

带着对生命的美好憧憬,带着杀死自己的人名,带着对田一鸣的愧疚之情,带着痛苦的尿毒病症,美丽的她,回到生命的最原点,如圆周率般循环、重复、轮回着。

生命像某些昆虫,渺小而又短暂,常常被人不经意地提起。一段时间后,是否有人会像熟背3.14后的数字般,还记得有过黄小朵这个人呢?这何尝不是一种对记忆的谋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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