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针和分针把钟面完美地切割成了两个半圆,麦芽糖色泽的阳光均匀地洒遍了它所能触及的任何地方。这原本是一个安静祥和的傍晚,古沟村的一户人家却没有任何心情去享受这一切。

“哇……哇……”屋内传来刺耳的婴儿啼哭声。

“老头子,这该怎么办啊?”老妇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围着一个红色的木质婴儿床来回跺脚。

站在老妇身边的老汉,心疼地看了一眼眼泪快要哭干的娃娃,心里不是个滋味。

“儿子媳妇不在家,这可怎么办啊?”老妇欲哭无泪。

老汉用他那粗糙的拇指,轻轻地抹了一把婴儿眼角悬而未滴的泪水,接着他问老妇:“你去村头的卫生所,医生咋说的?”

“说娃小,不敢给用重药,给打了个小针就让带回来了。”老妇心疼地把裹着包被的娃抱起,捧在半空中来回轻轻地晃动,口中喃喃道:“孙子不哭,孙子不哭。”

“哇……哇……”

老妇的安抚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小孙子依旧哭闹不停。

“这可咋办啊?”老妇彻底没了主意。

“要不去镇里的大医院吧!”老汉咬了咬牙,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

“家里连三百块钱都拿不出来,咋去?”老妇嘴里“哦……哦……哦……”地哄着小孙子,抽空回答道。

“儿子媳妇在外地,现在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这要是隔了夜,哭出毛病咋整?”老汉说完,径直走到屋内唯一一个落满浮灰的红色大衣柜前面。

“你干啥?”

“干啥,干啥,孙子的命要紧还是钱要紧?我拿钱去雇一辆三轮车,去镇上的医院看看。”老汉一把将衣柜的柜门打开,从几床棉花被中间掏出了一个叠得整整齐齐的红色手帕。

“家里的钱是不是都在这儿?”老汉一层一层地将手帕打开。

“可不都在这儿?我兜里还有五块,就这么多了。”老妇哄着孙子,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地盯着老汉手里那一沓毛票。

“呸!”老汉往手指上吐了一口唾沫,开始小心翼翼地清点数目。

“一十,十五,二十,二十五,三十……”每一张钱币老汉都会使劲揉搓好几遍,生怕有夹张。

他以左手的拇指为“楚河汉界”,一沓钱很快从“河”的一端转移到另外一端。

“二百八十五块,加上你口袋里的五块,正好凑个整数。”

“这些能够吗?”

“我一会儿去村主任家再借点,应该问题不大。”

“可这都这会儿了,马上就天黑了……”老妇依旧犹豫不决。

“没事,天黑得晚,七八点钟天还大亮着呢,赶快点能来得及。”老汉把钱贴身塞在了衣服的里侧,“再说,镇里的医院可不像咱们乡下,人家半夜都不关门。”

老汉朝装钱的胸口又使劲地拍了拍,确定钱装好后,转身朝门外走去。

“哇……哇……”

老妇抱着小孙子也紧跟着走出大门。

“哎呀,你跟着干啥,你在家待着,我找好车来家里接你!”老汉使劲摆了摆手便快步走出门去。

老妇家的院子正对着一片树林,这里是村里唯一的娱乐活动场所,傍晚正值农闲,这片不大的树林里聚满了男女老少。

“哇……哇……”

小孙子的啼哭声使得原本嘈杂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向他们望去。

“姐,这是咋的了?”

老妇循声抬头,看见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女人推着一辆精致的婴儿车走了过来。

“哎呀,我说谁呢,原来是大庆妹子。”

老妇口中的大庆妹子在十里八乡也算是个名人,虽已年过花甲,但一头乌黑的烫染鬈发使她绝对走在村里的时尚前沿,而她名声在外却不是因为她时尚的外表,而是凭借一条三寸不烂之舌加上见风使舵的眼力见,使得她在村子里的“公关”界很是吃得开,男婚女嫁、红白喜事、乔迁盖房,只要找到她,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老妇抱着小孙子左右扭腰,刚才的烦恼一消而散,嘴角挂起一丝笑容。

“咋的了?”被唤作大庆妹子的女人推着小车很快走到了跟前,很显然她也是个热心肠。

“你瞅瞅!这都哭半天了,也不知道咋整!”

“哇……哇……”

“乖孙子,不哭哈!”

“这娃怎么哭成这样?”

“谁知道啊,下午四点多就开始哭,一直到现在都没停过。”老妇怜爱地把嘴凑到小孙子脸蛋边,“孙儿不怕,孙儿不怕。”老妇边说边亲。她的举动仿佛给小孙子传递了一种力量,啼哭声变得小了不少。

“下午四点多到现在都没停过?不应该啊,去村头卫生所看了吗?”

“咋没看,医生说不感冒也不发烧,打了一针小针就让我抱回来了。可这针打了一点用都不管,你说咋整?”

“我来看看。”

“唉!”老妇小心翼翼地把裹着包被的小孙子递了过去。

“哦……哦……哦……俺娃不哭……”女人抱着小孙子上下颠了几下,待娃娃稍微平息,她低头仔细地看了看。

老妇在一旁屏气凝神,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女人左瞅瞅,右看看,约莫有十分钟,她怀中的婴儿依旧哭闹不止。

“不感冒,也不发烧,这不对啊!”女人眉头紧锁,自言自语。

“大庆妹子,你是见过世面的人,俺孙儿到底咋的了?你跟我透个实底!”老妇有些慌了神。

“姐,咱姊妹俩这关系我能瞒着你?我们家小孙子长这么大,也没出现过这种情况。”

“那你刚才那表情是啥意思?”

“来来来。”女人摆了摆手,把老妇引到了一个背静地点,接着她附耳说道,“我怀疑……”

“啥?你说啥?”老妇听了一半,就已经吓得魂飞魄散。

“我看很有可能是!”女人确定地点了点头。

“大庆妹子,你可看清楚了?”老妇一把将自己的小孙子搂在怀中,生怕被人夺走的样子。

“唉,我说姐,你妹妹我活了大半辈子,什么场面没见过?我怀疑,八成是!”女人胸口拍得啪啪响,信誓旦旦地回答。

“那……那……那……那可咋办?”女人比起她那可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老妇有些不知所措。

“姐,你还能不相信你妹妹?这件事包给我,我知道一个人,可以看你孙子的病。”

“真的?”老妇一听有了转机,眼前一亮。

“当然是真的,我把我孙子送回家,就陪你去。你带上三百块钱,一会儿村口见,娃的病耽误不得!”

“唉,唉,唉!谢谢大庆妹子!”老妇感恩戴德地作揖道。

“咱都是同村的,别说那客套话,我去去就来!”女人摆摆手,推着小车快步朝家的方向走去。

半袋旱烟之后,老汉和老妇坐在一辆蓝色的手扶拖拉机上来到了村口。老妇已经说服老汉改变路线,去一趟女人口中的地方。

“大庆妹子!”还没等老妇张口,老汉已经从拖拉机上跳下,冲着远处使劲地挥了挥手。

“这个骚老头!”老妇看着自家老头殷勤的模样撇了撇嘴。

“快上车!”老汉利索地掀开车斗,把女人拉了上去。

“开车!”

拖拉机司机听老汉这么一喊,从“敞篷”的驾驶舱里掏出“Z”形摇把,只见他把摇把对准车头的圆孔,摇把和孔洞卡死之后,他鼓起腮帮子,嗨的一声喊叫,摇把在他的手中越摇越快,拖拉机车头竖起的排气管中很有节奏地冒出一团一团的黑烟。

嗵……嗵……嗵……拖拉机排气管的声响越来越有乐感。

司机见状,一把抽掉摇把跳进了驾驶舱,摇把被他胡乱地塞进了一个棕色的牛仔布袋里。哐啷,哐啷,拖拉机在他熟练的操作下,沿着高低起伏的泥土路一路西去。

将近半个小时的路程,把所有人都颠得痛苦不堪。车停稳了,几个人便坐在拖拉机上喘着大气。

老汉从手提袋里掏出一瓶矿泉水递了过去。

“大庆妹子,是不是这里?”老汉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平房问道。

“对,就是这里。大哥,大姐,你两个先在车上坐一会儿,我先去传个话。”女人接过矿泉水,灌了一口说道。

“唉!那就麻烦妹子了!”老汉乐呵呵地道。

女人把剩下的半瓶水拿在手里翻身跳下了车,老汉目送着她离去。

“眼珠子都掉下来了!”老妇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

“你呀,都这么大年纪了,你说的是啥话!”

“哼!我不跟你争,给孙子治病要紧!”老妇头一转,不再理会。

就在两个人生闷气的时候,远处的平房里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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