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在赫克瑟姆旅馆我一看到埃瑟尔尼·琼斯,就知道有什么未曾预料到的糟糕事情发生了。他的脸上一直暴露出他长久以来的病痛,而现在他是从未有过的形容枯槁,脸色苍白,我觉得首先得请他到椅子上坐下,因为我肯定他快要晕倒了。我没让他说话,而是先给他点了一杯热柠檬茶,然后和他一起坐下来,静等茶端上来。我一开始以为他已经和警察总监会过面了,丢掉了在伦敦警察厅的职位。但是以我现在对他的了解,并且回想起在切尔特恩街房间里的对话,我就知道这种事对他无关紧要,不管发生的是什么,都比这要糟糕得多。

他才开口就证实了我是对的。“他们抓走了比阿特丽丝。”

“什么?”

“我女儿,他们抓了她当人质。”

“你怎么知道的?这怎么可能?”

“我太太给我发了一封电报。警察厅的电报房要修好,得等几个星期,所以是一个信差把它送来的。我今天早上在办公室里收到这封电报,紧急召我马上回家。当然,我照做了。我到家时,埃尔斯佩思正悲痛欲绝,几乎无法说得明白,我不得不给她用几滴嗅盐水,让她安静下来。可怜的女人!她在等我回来的时候——独自一人,没人安慰她——都在想些什么啊?

“比阿特丽丝是今天早上失踪的。她和保姆一起出门,杰克逊小姐是一位可靠的女士,已经为我们工作五年了。她们的习惯一直是,一起去离家很近的米亚茨菲尔德公园散步。今天早上,杰克逊小姐的注意力被一位问路的老妇人岔开了一小会儿。我问过她,那个把脸藏在面纱下面的老妇人肯定是这个阴谋的一环,她是来转移视线的。当杰克逊小姐再转过身时,比阿特丽丝已经不见了。”

“她会不会只是走丢了?”

“她的性格不是这样。可即便如此,保姆还是心存侥幸,希望事情正是这样。不管多么牵强,人的天性总是死抱住自己的希望。她在叫人帮忙之前,彻底地搜索了公园和周边的区域。没人见过我们的女儿,她就像是从地球上消失了一样。杰克逊小姐带着巨大的悲痛赶回家,她不愿意再延误了。埃尔斯佩思正在焦急地等着她,都不用告诉她发生了什么,因为她已经看到一张从门缝塞进来的纸条。我把纸条带来了。”

琼斯打开一张纸片交给我。上面只有几个字,用印刷体的大写字母写着,字迹简单,毫无修饰,这让它更加充满了威胁的意味。

你女儿在我们手上。待在家里。

不许告诉任何人。我们会在今天结束前联系你。

“这什么也告诉不了我们。”我说。

“这告诉了我们很多,”琼斯烦躁地说,“它出自一个受过教育却假装是没文化的人之手。他是左撇子。他在一家图书馆工作,或者可以进入那里,虽然那是很少有人去的一家图书馆。他心思坚定、残忍无情,然而同时,他行事时情绪紧张,这样就使得他急躁冲动。几乎可以肯定,我正在描绘克拉伦斯·德弗罗,因为我相信是他写的这封信。”

“你怎么能知道这么多?”

“难道还不明显吗?他假装拼错了‘女儿’这个词,可是他的标点符号和其他所有的拼写都是正确的,甚至在‘今天结束前’中还用上了单引号。为了找一张纸,他从书架上拿了一本书,并且把书的空白衬页撕了下来。你可以看到这张纸的两头是机器切的,而外沿是毛边。这书没人读过。注意观察灰尘和褪色——被太阳晒的——就在沿着页面上端的地方。他用左手把纸从书上撕下来的。他的拇指朝外斜着,留下了清晰的印迹。这是破坏公物,显示出这人行事匆忙,如果这书经常有人看的话,这么做就会被发现。”琼斯把头埋在手心里,“为什么我有能力看出这些,却无法预知自己的孩子也许会有危险呢?”

“别折磨自己了,”我说,“没人能预见这事。我做了这么多年的探员,也从来没碰到过像这样的事。德弗罗用这样的方式针对你……真是无法无天!通知过苏格兰场里你的同事了吗?”

“我不敢。”

“我觉得你应该通知他们。”

“不,我不能将她置于险境之中。”

我想了一下,“你不该来这里。这张便条要求你待在家里。”

“埃尔斯佩思就在家里,而我必须来。既然他们用这种方式来攻击我,那他们也会对你做出类似的事。埃尔斯佩思同意我的想法,我必须来警告你。”

“我没看到任何人。”

“你出过旅馆吗?”

“还没有。没有。上午我都在房间里,给罗伯特·平克顿写报告。”

“那么我找到你还算及时。你得和我回坎伯威尔。我这么要求你,是否过分了?不管发生什么,我们必须共同面对。”

“最重要的是让你女儿回来。”

“谢谢。”

我伸出手,在他手臂上放了一小会儿,“他们不会伤害她的,琼斯。你我才是他们想要的人。”

“但是为什么呢?”

“我说不出来,可是我们必须准备好最糟糕的情况。”我站起身来,“我要回房间去取我的衣服。真希望我把枪从纽约带来了。喝完这茶,再稍稍休息会儿。也许需要用到你的体力。”

我们一起坐火车赶往坎伯威尔。在穿越伦敦远郊的路上,我俩谁都没有说话。琼斯半闭着眼睛静静地坐在那里,陷入了沉思,而我则不由得想起我和琼斯一起经历的那趟始于迈林根的漫长旅程。是不是就要到头了呢?现在似乎克拉伦斯·德弗罗占了上风,但是,我感到安慰的是,他也许最终做过了头,袭击一位督察的家人,是他走错的第一步。这是一个绝望之人的举动,也许我们可以用这点来对付他。

火车好像故意开得很慢,但最终我们到达了目的地,并匆匆赶到琼斯家。仅仅一周前,我还是来这里参加晚宴的客人。埃尔斯佩思在她与我第一次见面的房间里等着。她一只手扶在椅子上站着。那是我见她坐着给女儿读书的同一把椅子。她瞧见了我,一点都不掩饰眼中的愤怒。也许我是活该。她请求过我的保护,而且我还向她保证过一切都会好的。现在看起来这些话是如此无用啊。

“你没有听到其他消息吗?”

“没有。这里也什么消息都没有?”

“一个字也没有。玛丽亚在楼上。虽然我和她说,这不怪她,她还是伤心欲绝。”我猜玛丽亚就是杰克逊小姐,那位保姆。“你见过雷斯垂德了吗?”

“没有。”琼斯低下了头,“如果我正在做一个错误的决定,上帝饶恕我吧,但我不能违背他们的命令。”

“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面对他们的。”

“我不是一个人。蔡斯先生会和我在一起。”

“我不相信蔡斯先生。”

“埃尔斯佩思!”琼斯生气了。

“你很不客气,琼斯太太,”我开口道,“整件事情里,我竭尽我的所能——”

“如果我坦率地说出来,你要原谅我。”女人转向她丈夫说,“在这种情况下,我不可能不这么做。从一开始,当你出发去瑞士的时候,我就害怕这样的事情。我有种邪恶正在到来的感觉,埃瑟尔尼。不——别这么朝我摇头。我们不是在教堂里知道了邪恶是有形的存在吗,我们可以感觉到它就像寒冷的冬天,或是一场即将来临的暴风雨?‘让我们远离邪恶!’我们每天晚上都这么说。而现在它就在这里。也许是你招来的。也许无论如何它都会来。我不管冒犯了谁。我不想因为它而失去你。”

“我别无选择,只有照他们说的做。”

“那么如果他们杀了你呢?”

“我不相信他们想杀死我们,”我说,“这对他们没好处。首先,其他警官很快会取代我们。虽然说杀了一个平克顿的侦探没什么人在乎,但杀一位苏格兰场督察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我们的敌人绝不想给自己招惹这样的麻烦。”

“那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我完全没头绪。警告我们,恐吓我们,也许是向我们展示他实力的分量。”

“他会杀了比阿特丽丝。”

“我再说一遍,我不这么认为。他在利用比阿特丽丝来找到我们。你收到的那封信就可以证明这点。我了解这些人。我知道他们行事的方法。这些都是纽约的路数。敲诈勒索,威胁恐吓。但是我向上帝起誓,他们不会伤害你的孩子,仅仅是因为他们从中得不到任何东西。”

埃尔斯佩思稍稍点了一下头,但是没有再看我。我们三个人坐在桌旁,就这样开始了老实说是我有生以来最长的下午,壁炉上的钟嘀嗒嘀嗒大声地走着每一秒钟。我们除了等待,什么也做不了。我们之间对话是不可能了,虽然小女佣端来了茶和三明治,我们谁都没吃。我能感知到外头车子的行驶,天空已经暗了下来,但是我一定走神了,因为我突然被响亮的敲门声惊醒。

“那是她!”埃尔斯佩思喊道。

“让我们祈祷吧……”琼斯已经站起来,然而长时间坐着让他的肌肉僵硬了,他的行动有些别扭。

我们都跟着他来到前门口,但是开了门却没见到他女儿。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站在那里,手里拿着第二封信。琼斯从他手里抢过信。“你在哪里收到这封信的?”他问。

那个信使看起来怒气冲冲的,“我在酒吧呢。就是‘坎伯威尔之臂’。一个男人给了我一个鲍勃来送这个。”

“给我说一下他的长相!我是一位警官,如果你有所隐瞒,我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没做错啥。我是个木匠。我几乎没看清他。是个神秘的家伙,戴着帽子,还有一条围巾遮住了下巴。他问我是否想挣一个先令,就给了我这个。他说屋里会有两个男人,而我只要把这给他们任意一人。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了。”

琼斯拿着信,我们回到起居室,在那里他把信打开。和第一封信一样,出自同一个人之手,这次话更少了。

死者之路。你们俩。不许叫警察。

“死者之路!”埃尔斯佩思说,颤抖了一下,“多么可怕的名字。这是什么?”琼斯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告诉我!”

“我不知道。可是我可以去查查我的索引。给我一分钟就行……”

琼斯迈着沉重的脚步上楼时,埃尔斯佩思·琼斯和我一起站在那里。我们等着,此时他查询那些他在这么多年收集起来的不同文章片段——福尔摩斯当然也做过同样的事情。我肯定我俩都在数着他走下来时的每一级楼梯。

“在萨瑟克区。”他走进房间时解释道。

“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我知道,亲爱的,你不用担心。那是一个墓园——一个已经废弃了的墓园。几年前就关闭了。”

“为什么是个墓园?他们是在说我们的女儿已经……”

“不是的。不管想要干什么,他们找了个安静而又偏僻的地方。这地方再合适不过了。”

“你不许走!”埃尔斯佩思抓过那张纸条,就好像她能在那短短两行字里找到更多的线索,“如果他们把比阿特丽丝带到那里,你现在可以去找警察。你必须去找警察。我不会允许你让自己身陷险境的。”

“如果我们不遵从他们的指令,亲爱的,我觉得我们在那里极有可能找不到孩子。这些人诡计多端,所有的迹象都说明他们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甚至就在我们说话这会儿,他们也许就在监视着我们。”

“这怎么可能?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第一封信是给我一个人的。这封则是给我们两个的。他们还知道蔡斯在这里。”

“我不会让你这么做的!”埃尔斯佩思·琼斯安静地说,但她的声音里满是愤怒,“请听我的吧,我最亲爱的。让我代你去。这些人肯定不会邪恶到连一个母亲的恳求都不听吧。我会用我自己去交换她——”

“那不是他们想要的。我和蔡斯才是必须去的。我们才是他们想要对话的人。可你不必担心。蔡斯说得对。伤害我们,他们什么也得不到。我相信克拉伦斯·德弗罗想要和我们达成某种交易。仅此而已。不管怎样,当比阿特丽丝危在旦夕之际,这样的推测没有意义。如果我们不遵从他们的指示,他们会干出最糟糕的事。这是毫无疑问的。”

“他们没说什么时候要你去。”

“那样的话,我们必须现在就去。”

埃尔斯佩思没有争辩,而是把丈夫拥入怀中,就像最后一次拥抱他。我得承认,我对琼斯刚才说的话心存疑虑。如果克拉伦斯·德弗罗只是想和我们对话,他就不会绑架一个六岁的女孩,利用她把我们大半夜引去一个废弃的墓园。伤害我们也许他得不到任何好处,但这不会让他手下留情。我了解他,知道他行事的风格。与他争辩,也许就像与猩红热病争辩一样无用;一旦我们落

在他的手上,他就会干掉我们,仅仅因为这就是他的天性。

我们走出屋子。虽然没有一丝风,我却在这个夜晚感到了不合季节的寒冷。琼斯在门口和妻子再次拥抱,两个人互相看着对方的眼睛。然后,突然之间,在看上去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就只剩下我俩了。然而我知道我们正被监视着。

“我们走了,该死的!”我喊道,“就我们俩。我们会去‘死者之路’,然后你们可以随心所欲地对付我们!”

“他们听不见我们。”琼斯说。

“他们就在附近,”我应道,“你自己也说了。他们知道我们上路了。”

我们离萨瑟克并不太远,所以我们坐了出租马车过去。琼斯穿了一件厚大衣,我注意到他带着一根新手杖,这根手杖的把手雕刻成乌鸦脑袋的形状。对墓园而言这是一件合适的配件。他不同寻常的紧张和沉默,让我觉得他一点都不信自己刚才和妻子说的话。我们的前路有致命的危险,而他知道这点。他在邀请我一起前往时就知道这一点。

“死者之路”早已消失不见。这是本世纪初建造的一个墓园,那时候没人明白有多少人将来居住在伦敦,并且不可避免地死在这儿。很快,这地方的预订就爆满了,那么多的尸体全都塞进来,一个挨一个地埋着,以至于那些墓碑和纪念碑,非但没有提供本该希望的安慰和追忆,反而变成了一幅可怕的景象,它们东倒西歪,互相靠着,被困在永无止境的地盘争夺之中。多年以来,腐烂的恶臭萦绕着这个地方。后来挖的墓穴则浅得可怕,无法完成掩埋的任务,如果你发现有腐朽的棺木,或者甚至是人骨碎片从泥里戳出来,你不必大惊小怪。这个墓园不可避免地被废弃了。其他墓园则被出售,而有一些则变成了公园。但是“死者之路”被留了下来,这是处于一条铁道线和一座济贫院中间的一片长长的不规则地块,它的两头是生了锈的大门,还长着几棵难看的树,给人以一种既不属于现世,又不属于另一个世界的感觉,而是存在于它自己那黑暗凄凉的领域之中。

我们从马车上下来时,教堂的钟声正敲响八点钟,空洞的钟声在黑暗中回响。我立刻看到有人在等我们,我的心沉了下来。有十几个暴徒正等着我们,他们是那么肮脏和衣衫褴褛,就像是从包围他们的墓穴中召魂回来的。他们大多数人穿着紧身短上衣,油腻的灯芯绒裤子和靴子。其中有一些人光着脑袋,另一些人则戴着毡帽,带着的短棒或扛在肩头,或架在臂弯上。火把点上了,散发出红光扫过墓碑,就像决然要让这个场所更似地狱。我说不准他们到这儿有多久了,但是似乎让我不敢相信的是,我们竟然就这样把自己送交给他们。我必须提醒自己,当时没有别的选择,再就是我们已经做出了选择。

我们仍然在大门口徘徊。

“我女儿在哪儿?”琼斯喊话道。

“来的就只有你们?”说话的是一个头发又长又乱、胡子拉碴的男人,他的断鼻在脸上留下了明暗不均的影子。

“是的。她在哪儿?”

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一阵微风吹过墓园,火苗为之低垂。然后出现了一个身影,他从一座顶上有个石头天使雕像的纪念碑后面走出来。有一瞬间,我以为他可能是克拉伦斯·德弗罗,但是我记起来,他的状况将不允许他亲自现身于露天场所。那是埃德加·莫特莱克。我上一次见到他时,他直直地跳进了泰晤士河,现在在我看来,他与其说是活人,不如说更像个死人。他行动缓慢,好像撞击水面让他断了几根骨头。他不是一个人。比阿特丽丝·琼斯,脸色苍白,满眼泪水,正被他抓在手里。她头发蓬乱,脸上还有污渍。她的衣服又脏又破。但是她看起来并没受到伤害。

“我们才不在乎你亲爱的小女儿!”埃德加嚷道,“我们要的是你。你和你可恶的朋友。”

“我们就在这里。”

“走近点。来我们这里!留着她,我们什么也得不到。我们有一辆马车等着送她回家。但是如果你不照我说的做,你会看到一些你非常不想看到的事情。”他抬起另一只手,露出一把悬在女孩头上的长刃刀,刀在火光下闪闪发光。谢天谢地,比阿特丽丝看不到它。我毫不怀疑,如果我们不服从他的指令,莫特莱克就会用上那刀。他会在原地就割开女孩的喉咙。我和琼斯交换了一个眼神。我俩一起走上前去。

我们立刻就被团团包围住了,那些小混混们来到我们的后方,截断了所有的退路。莫特莱克迈步走向我们,手里仍旧抓着比阿特丽丝。她已经认出了自己的父亲,可是太害怕了以至于不敢开口。“把女孩带回家。”莫特莱克把她交给一个头发拳曲的年轻人,他眼里长着麦粒肿,脸上笑眯眯的。他带着比阿特丽丝离开了。“瞧见了吗,琼斯探长?我说话算数。”

琼斯一直等到女儿离开墓园,然后说道:“你是个懦夫——一个大男人劫走一个小孩,竟然利用她来达到自己的邪恶目的。你让人不齿。”

“而你则是一个杀了我哥哥的瘸子。”莫特莱克现在和琼斯靠得很近,他的脸在几英寸外,陷入疯狂边缘的双眼紧盯着琼斯,“你会为此而吃苦头的,我保证。但是首先你得回答几个问题。你一定会回答那些问题的!”

莫特莱克点了点头,我看到一个暴徒站上前来,手里拿着一根橡木棒,恶毒地在空中挥了一下,狠狠地打在琼斯的后脑勺上。琼斯一声未吭就倒了下去,我意识到现在我只身一人处于敌人当中,他们全都围住了我,莫特莱克也已经转向我。我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等着。但我还是没有准备好接受那突然爆发的疼痛,它把我一下子扔进一个通向黑暗和必然死亡的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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