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下就僵住了,虽说这里就和没窗户的地下室似的,但刚才我注意了一下四周并没有什么东西。

突然柳景年手中的火折子就亮了,几乎就在他手中的火折子亮的同时我眼角的余光就瞄见一张形容枯槁的脸贴在了我的耳边!我一哆嗦,条件反射地就朝后退了好几步,一背撞在椁官的石壁上才算停了下来。

然而那东西并没有追上来,我抬头一看顿时就骂了出来:“我操!”那张脸居然是刚才脚底抹油的陈老汉。

陈老汉朝我拱了拱手,笑道:“掌柜的,咱还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亮子刚才也是被吓了一跳,差点没把石板甩下来砸到脚,这会儿瞪着双牛眼就骂道:“你这老头儿要是想死就给你何爷说,正好这也算是个风水大墓,你死到这儿你儿子搞不好以后能当皇帝!”

陈老汉当真是老油皮,听亮子骂他也不做怒色,反而赔笑道:“何爷说哪儿的话,老汉这不也是为大伙想嘛,您瞧瞧,这些个物件够不够分量?”说完从手里变戏法似的搓出几根黄色的丝线。

我一看就知道是悬挂那些尸囊用的金丝,刚刚从冥城的城郭往这儿跑时也看见不少,但这金丝看起来很长,但成色不足,而且比头发丝粗不了多少,就是弄一百根恐怕也值不了两万。

亮子显然也是极其的不满意,呸了一口,道:“老子看你是想独吞这儿的龙脊背!过来!”

陈老汉也不敢违拗,连忙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亮子望了一眼石板,道:“给我扛稳着点,要出了差错先把你丢外面喂虫子。”

那石板是一块巴掌厚的棺枕,当初下葬前棺材就停放在这棺枕上,看起来至少也有八九十斤。陈老汉虽是不情愿但又害怕亮子真的发难,只好拿肩膀扛住那棺枕。

亮子一倒开手,就朝那棺材的方向踱去,火折子的光让这椁宫里亮了不少。空气中有很多粉尘状的小颗粒,原来手电光在这里暗淡是因为那些早已被氧化的漆器丝绸的齑粉被混乱的气流带到了空中。火折子的光是朝四周扩散的,因此能把四周照得稍亮。

四周精美的浮雕也显露了出来,我看见了八匹鹿拉着的车,以及一支黑影重重的军队。看来这就是药尸青铜棺上所记录的八条白鹿以及那兰千鬼卒。椁宫的椁顶雕刻着日月星辰及两条夔龙食人的图案,看起来倒也十分壮观。

我看得正起劲儿,就听亮子喊道:“粪爷,过来搭把手。”

过去接过火折子,发现这具石棺制式很简单,但却又有一种返璞归真的感觉,棺盖上刻着“东之君子万年眉寿”八个古篆,此外便是一个我先前看到过的巨型鬼面。

柳景年两只手搭上了棺盖,亮子把土铳里塞足了火药和铁砂,杵实后就瞄准了棺材,我看这架势心里就发慌,难道这棺材里又是一只粽子?想着我就想找点什么东西防身,但还没来得及有动作,就听亮子大喝了一声:“启!”

棺盖发出一声巨大的轰鸣,我一下被震得脑袋里一阵嗡鸣之声。还没来得及往棺材里面看,突然手中的火折子闪烁了两下,就此熄灭了。一时,整个椁宫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紧接着我全身的汗毛像是倒刺般地立了起来,那石棺里传来一阵“咕咕”声,就如同蛤蟆叫一般!

我的心一下揪到了极点,但却又不敢有所动作,一下,那声音又突然消失了。我侧了侧脸,想去听亮子他们的位置,可我刚稍稍拧了一下头,就感觉自己的脸贴在了一个十分滑腻的物体上!

我忍不住“啊”的一声就叫了出来,一股腥臭味就扑面盖了过来,几乎在同时,我突然感觉自己的胸口像被卡车撞了一下,就飞了出去,倒着就栽进了那棺材里!

紧接着“嘭”的一声,我头上的棺盖好像被盖了起来。我一下就感觉自己坠进了地狱,几乎是几分钟的大脑空白,只感觉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

“嘣!”一声巨大的枪声把我硬生生地轰回了现实,我就感觉自己被抛进了化粪池,那种尸臭味熏得我泪眼蒙眬,浑身凡是露出肉的地方都是一片滑腻,我知道这肯定是尸体上的油。我伸手左右去摸,把耳朵贴在石棺上,隐约听见外面乱成了一团。石头的倒塌声、人的吼叫声交织在一起。

用脚去顶棺盖,却发现根本不能撼动分毫,就在我手足无措的时候棺材猛地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就感觉身子倾斜了过去,心里暗叫一声:“不好!”旋即用手撑住棺材的两边,随后“哐”的一声臣响,棺材就侧着倒了下去。

棺盖被甩飞了出去,我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几总算是逃了出来。

四周一片黑暗,静得可怕。良久,一丝火光冲破黑暗,我看见四周一片狼藉。柳景年一手拿着火折子一手撑在那蓬头垢面的人的肩上,缓缓对我道:“带上他,快点走。”我一看旁边,亮子,还有一具形容可怖的血红怪尸躺倒在地上。那怪尸简直就像是一个连体人,就如同两个人背对背长在了一起,如果不是只有两条腿,而且那个身子太契合,我几乎错认为这是两具躯体。

亮子大口地喘着气,浑身都是血,头上也开了几条很大的口子,这会儿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我冲过去扯他,就发现那怪尸又扭了一下,我吓得往后一退,这时眼睛正好瞟到了另一具尸体。

那尸体不是陈老汉又会是谁,他死得十分凄惨,背上的椎骨直接断开刺透而出,我是看不见他死时的表情了,他就趴在那洞里,身子和洞之间的缝隙不时钻进几条身形稍小的蝤蜱。

“别看了……再不走……我就得挂了……”亮子的声音听起来简直就跟油尽灯枯的老人一般,我一激灵,忙把他拉了起来。

亮子咬着牙,对我道:“跟紧那家伙……”我转头一看,就发现那本身放置石棺的地方有一处塌陷,柳景年此时已经爬了进去。

我搀着亮子来到那洞边,发现那居然是一个盗洞。倾斜七十五度向下,我勉强把亮子塞了进去,紧跟着也倒着爬了进去。这样一来我跟亮子就是面对面的了,万一他出现什么情况我还能拉住他。

说来也怪,这巨大的岩石中居然是泥土,还好这盗洞打得结实,否则我们这样往下蹭非得塌方不可。

这盗洞不知通往哪里,实在是太深了,亮子爬着爬着就开始翻白眼,我嘴里喊着让他坚持住心里却暗道如果再不想办法,亮子真的危险了。

爬了十多分钟,我们下到一个勉强能站起身的土洞里。我一看就知道是鸽子洞,土夫子,淘沙客挖盗洞时用来囤积泥土、换气的地方,据说真正的高手挖几百米长的盗洞洞口连泥花都不带翻一点。

我帮亮子顺了顺气,问道:“撑得住不?”亮子勉强地笑了一下,我看见血都流进他嘴里了,心里真不是个滋味。

“还要多久才能出去?”我总感觉这里的一切柳景年都很熟悉,于是就问他道。

柳景年看了我一眼,摇了摇头,就不再有其他动作了。

“粪爷……有烟没……给我来根……困得厉害……”我知道亮子这是失血过多的反应,连忙在身上摸索,可就差鞋底没翻,就是没找出半根烟。我望着亮子,发现他的上眼皮都耷到了下眼皮上,我一急,差点一耳光就扇了上去,这一睡,可能真的就醒不过来了。

柳景年皱了皱眉,从口袋里翻出一根被碾得不成样的烟丢给我,我一下接住就塞进了亮子嘴里给他点着。

休息了一顿饭的时间,柳景年朝我挥了挥手,然后就矮身钻进了鸽子洞另一头的盗洞。从这里开始,盗洞的角度开始平缓起来,爬起来也是稍稍省力,又爬了半支烟的工夫盗洞完全就是平的了,我感觉出口已经不远,就鼓励亮子道:“亮子,再使把劲儿,等出去哥带你去泰国看人妖。”亮子在前面闷哼了一声,也不作声。

这看似水平的盗洞却是怎么也爬不到头,就在我快支撑不住的时候,就听见前面的亮子啼哭似的发出一声嚎叫。

一缕淡淡的自然光刺进了我的眼膜,那感觉实在太舒服,我心里一酸竟然差点哭了出来。

爬出盗洞,我跟亮子都一下瘫坐在地上。远方的天空已是露出一片鱼肚白,墨蓝色的天如今看起来竟是那么的美。

我贪婪地吸了好几口这没有异味的空气,就开始想办法准备撤离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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