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漫长的一天。如果揭自己的短的话。那日期的交替并不能称作是一天。但是如果将从早上睁开眼睛到晚上入睡定义为一天的话,那么第七天就应该包括那天夜里所发生的事情,这真是我有生以来感觉到的最漫长的一天。

我至今都难以置信,那样奇妙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还都集中在同一天里发生。学校里流传着关于我的谣言;收到了久保田写来的情书;遭到了蝉的父亲的调查;去图书馆查清楚了蝉的过去;在河马公园里被蝉亲吻;在大街上与由利拥抱;接受了来自父母充满爱的说教。

我不得不说这源自一种咒语。在咒语的作用下,无数的机缘巧合将我们的人生结合在一起。我们都无法理解这种精巧的组合,只能不时地用假定的句型逃避现实——“假如如何的话,那原本就如何”。

倘若那天,我和由利在花火大会上手牵手,没有被宽一的朋友发现。倘若宽一并没有因为那件事情一时激动,将我叫出去,我也就不会发现那只乌鸦的尸体。或者,宽一并没有打我,或许我也就不会有心情去埋葬那只乌鸦了。而且,久保田也就不会爱上我了。

如果那样的话,我也就不会去里山埋葬乌鸦了,所以也就不会目睹祖父自杀,也就不会接受祖父的遗言。数日之后,也就不会偶遇蝉了。

而且,由利也就不会为我报仇,所以也就不会与宽一进行棒球比赛,宽一也不会受伤,我和由利也就可以一直做朋友。只要这些微小的细节有任何不连贯的话,我现在自然也就不会在这里了。

事情似乎是由宽一引起的,但命运或者咒语却不会像宽一那样单纯。如果要追寻原因的话,或许可以追溯到任何一个地方。我们的出生便是其中之一。我们的父母走到一起也是其中的一个原因,甚至包括祖父母的存在,最终可以上溯到宇宙的产生。

在广阔的宇宙所做的计划中,我们的生命始终是微不足道的吧?我强烈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机缘在转动。我被周围的人转动,周围的人也被我转动。

但转动我们机缘的主要力量是什么呢?我们属于哪—个零部件呢?将我们全都转动起来的又是什么呢?这些我都不知道,我们就这样一无所知地轮回着。

我想要上厕所,第十八次查看过后,我坐了起来。房子的角落里有个厕所,是一个用木板隔出的小屋,但上半部分是玻璃板,即便坐在坐便器上,胸部以上的部分还是能够一览无余。

我上完厕所冲水时,听到把我的房间和隔壁房间隔开的墙壁那里。发出了“咚咚咚”的响声。打扰到别人休息,我想去道歉,却不知道怎样敲击墙壁表示道歉。我决定还是找机会再说吧,一定会找到合适的机会的。

我正要从厕所出来时,发现门上的把手很难转动。那是一个光滑的半圆形把手。又圆又滑,没有能够容易抓住的地方,或许这也是为了防止自杀吧?是为了不使纽状的东西能够挂在把手上。

即便腰带和领带都已经被没收了,但是用衬衫上吊自杀也并不是一件难事。即便没有可以攀爬的树木,门把手的高度也已经足够。只要摁住大动脉,使大脑缺氧便可以做到,所以并没有必要将整个身体挂起来。我之所以知道这些阴郁的知识,也是为了追求蝉。

我已经上过三次厕所了,根本没有自杀的想法,也就没必要留意这个把手了。即便将把手做成什么形状都和我没关系,但我这会儿却意识到了这一点。将我推向这里的原因就是我的愚钝。

我是一个很愚钝的人,总是很晚之后才会意识到一些事情。正是因为这一点,使我相继失去了很多重要的东西。即便世人总会在我的耳边嘟囔。即便世上到处散布着这样那样的信息,但我从来不会听取,也总是与那些信息失之交臂。我仅仅能够将自己的精力集中在自己的脚下,谁的话都听不进去。我并不能够转动,只能看到脚下。即便是触手可及的线索都视而不见。

为什么我发现不了垃圾之家的主人就是由利的父亲?难道他的眼神与由利不是很相似吗?他不挂门牌,却只挂一个品川地区的车牌;我在垃圾之家得到的棒球棒;母亲说起垃圾之家时,那种阴郁的脸色……这些不都是线索吗?

母亲原本就是知道的。或许只是不想在我与由利之间的关系中挑拨离间,才隐瞒了有关垃圾之家主人的身份。

直到现在,虽然我还不知道关于垃圾之家的传言会波及多大范围,但也一定多少会使由利受到影响。尽管受到了很多来自当地人的轻蔑眼神,但是由利还是只字不提,始终保持着笑脸。

我一直在由利的身旁,但为什么我丝毫没有察觉到她的坚强?为什么我不能去抚慰她的苦楚?我也是当地的居民,但我为什么不能够掌握当地的传言?只要我稍稍伸一伸手,不就可以找到答案了吗?

总是这个样子,答案就在我身边,堂而皇之地从我身旁经过,但我却总是视而不见,往往失之交臂。我有时也会不经意间大声呼喊:“哎呀!”但是,我并没有对那些发现展开深入考察。我想这就是我的原因吧?我必须反思自己的错误判断。与己无关便不加理睬,这已经成为我的致命伤,但我自己却浑然不知。

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我也应该慎重处理。我应该可以感受到在同一个晚上与两个女生拥抱是多么的不自然。但我只是将其定义为:在漫长的人生中能有几次这样的机会呢?当然,像那晚那样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是再也不会发生的了。

为什么我没有想到蝉也会去调查由利?蝉是很向往由利的,不,或许应该说是嫉妒吧。无论是出于好意,还是敌意。蝉想要收集有关由利的信息,也并非怪事。但我却没有看出蝉的这点心思。

这是只要动动脑子,就能很容易联想到的,因为蝉已经明确地向我表示过她对由利的兴趣。可以说,她会要求她父亲也去调查一下由利,这也顺理成章。甚至可以认为在对我进行调查时。顺便就可以调查一下由利的。这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啊。但是已经失去了理智的我,却丝毫没有往这边想。

从调查资料中,蝉可以得知由利父亲去世的消息。因为在有关我的调查信息中,便有我祖父自杀的记录。因为这些事情只有亲人或者警察才会知道,而我想信用调查所与警察之间肯定有关系。

当蝉得到由利父亲的详细资料后,便可以推断出,他是利用自己系在那里的绳索自杀的。所以,被罪恶感缠绕的蝉便选择了再次尝试死亡。我想这才是蝉自杀的真正动机吧。

在各种各样的揣测之中,我只能选择这个自己最容易想到的动机。或许真相还隐藏在别的什么地方,但是蝉自己也不知道真正的理由,所以可以说,无论我怎样去猜测,都不会有结果。

我为什么没有预想到,对于蝉而言,比起由利父亲的死,我与由利还有某些接触会更令她感到不安?为什么我没有察觉到,父亲接起的那个所谓恶作剧的电话,就是蝉打来的?

蝉将我父亲的声音误认为是我的了,她对我父亲说:“海豚先生,现在,马上来那个游泳池。”而我父亲却单方面挂断了电话。蝉又一次打电话来,但是她并没有听到我的声音,而是听到了父亲的一声呵斥。于是,蝉给由利家打了电话,当她听到由利母亲说由利也不在家时,她便可以确定了。我不在家是因为……

我是在翌日晚上才知道,电话是蝉打来的,直到问了从公司下班回来的父亲我才知道。但是到那个时候,一切都为时已晚。

父亲虽然没有告诉我那个恶作剧的电话里究竟说了些什么,但这并不能怪他,要怪就只能怪我自己了。再说。当我意识到一切都已经晚了时,那已是许久之后的事情了。就在那时,我还并没有意识到,我就是一个停留在了某个地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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