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我们从一开始便叫错了彼此的姓名。我有这样一种想法:如果我们起一个能够表示我们身体的名字的话,不就能够使我们沿着更加自然的水流,确定我们的关系吗?

第六天早上,我开始意识到:很好地驾驭水流是非常重要的。至于要漂流的目的地,以后可以再考虑。但那只是一种天真的愿望吧。

就在那时,我已经被冲到下游。那股水流非常湍急,当我意识到的时候,已无法驾驭,只能随波逐流了。

十三年以后,我依然置身于那股水流之中。虽然水流已经变缓,但我还是无法找到彼岸,还在随波逐流。

十七岁的我,还只是一个无知少年。我坚信。人终究会由命运引导,到达自己应该去的地方。不过,也许会遭遇哪里也无法到达的命运。我称之为“诅咒”。

并且,还有被我称之为咒语的东西。那就是与蝉在高中学校里的对话,我可以背出那些咒语。蝉离开学校回家之后,我便完全不顾上课而埋头于回味与蝉的对话,结果当时的对话,每一句都在我的脑海中留下了深刻印象。

我把深深烙在脑海中的那些话。称之为咒语。无论过去了多少年,无论我身处何方,都能再次复述她当时说过的话。

但是,作为代价,关于那次对话以外的记忆,丝毫都没有在我的脑海中留存。我已经忘记了蝉当时穿着什么样的衣服。她当时的表情变化、举止动作,大部分都已从我的记忆中销声匿迹了。

或许我看漏了真正重要的东西,很有可能犯了一个致命错误。我一旦想到这一点,就会觉得非常恐怖。倒并不是因为这样的错误无法挽回。对于自己的过失,无法挽救固然可悲,但并不会引起对其的恐惧。

每当我驻足不前,我便会不由得浑身战栗,便会觉得自己一切都做错了。我企盼着自己能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我想公平地对待任何人,这关系到我与周围人的幸福。那是我一以贯之的姿态,我打算进行彻底的禁欲主义修行。

但是,这样我就能获得幸福吗?我就能将他人导向幸福吗?这一点我无法肯定。因为我还有一个疑问:自己的生活方式会不会从一开始就弄错了呢?

我能给妻子带来幸福吗?一想到这个问题,我的脑海中就浮现出了妻子的面容。但这并不是瞬间就能够呈现出来。首先是妻子的脸庞模糊地出现在我的脑海,脸部的中心还并不清晰,就像是一个没有五官的怪物一般。

我之所以无法迅速勾勒出每天都相见的面容,是因为我无法正视妻子。妻子那烂漫无邪的面容过于夺目,让我不由得把自己的眼睛眯起来。要想使我的眼睛适应强光,还需要一定时间。那会产生错觉。

妻子的五官慢慢地浮现出来。薄薄的嘴唇、上翻的嘴角、深邃的眼眸以及眼角的皱纹。或许是因为她一直都给我留下了微笑的印象吧?妻子的面容在我的脑海中总是微笑着的。即便是我们吵架的时候,妻子的眼角也都露着笑容。我不知道还有谁能像妻子这样,即便是发怒的时候,也都报以微笑。

如果我也能够再多给妻子一点微笑就好了。我需要报之以微笑。当我不知道该送给妻子什么时,即便是给妻子一点点微笑也好啊!因为下次和妻子再次相见时,笑容应该就会从妻子的脸上消失。这又为我平添了一份后悔。

我已经回忆到了第六天,但全是令人懊悔的事情。自始至终我都错了,所以现在我才会在这里,这可以说是一种公平的结局。但即便真是这样,我也充满了恐惧,我一步都无法移动。不能前进,也不能后退。

第十六次巡查开始了。我的计算没有错,但距离起床还有一个半小时。我必须向前。已经到了这一步,我不想再退却了,因为首先我没有退路。

但我又无法移动。我惧怕进入第七天的回忆。我一直驻足站着,我已经惧怕了去涉足自己所犯的错误,即便倒下也好。既然无法前进,又无法后退,那我真想就此向前倾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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