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次见到柯刀,是上周末。

那时他刚领完电视台颁发的金貘奖最差男演员奖,兴奋得睡不着觉,在颁奖剧院旁的酒吧里硬逼着路人和自己合影,或许是太过于张扬,引起了上届金貘奖最差演员亨特的不满,一语不合,两人很快扭打到一起。

“你知道我平时有多努力吗?组委会瞎了眼才会把奖颁给你!”亨特抓住柯刀的头发,龇着牙说。

“那是我应得的,是组委会对我演技的肯定。”柯刀给予回击。亨特没有头发,柯刀只好揪着他那硕大的耳朵。

酒吧老板没有办法,只得打电话给我。我再一次客串民事调解员,到酒吧将两人分开,这才没让事态扩大。

“你好歹杀手排行第一,能不能别老干自跌身份的蠢事?”我原本想这样对柯刀说,却发现他根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金貘奖杯,冷不防小鸡啄米似的亲上一口,棱角分明的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笑容。

“……对了,你接到电话了吗?”我改口,玩起桌面上的骰子,“要过年了,班长让咱们回国参加高中同学会。”

“不行。”柯刀揉揉刚才被亨特打中的鼻梁,“最近我接了一单任务,很有挑战,弄不好就是有去无回。”

“开什么玩笑?你可是柯刀,杀手界的王牌,还有你完不成的任务?”我哈哈笑道,柯刀也陪着我一起笑。

后来他果真音讯全无,下落不明。

出了机场,满耳朵都是熟悉的乡音,聒噪却无比亲切。天空很蓝,阳光从樟树枝头洒落,很庆幸迎接我的不是传说中浓厚的雾霾。

终于回来了,阔别多年的家乡。

给女友电话报平安后,我径直回了家。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才从车库里翻出那件衣服,来不及清洗,捏着鼻子套上就打车往饭店赶。

临近除夕,天气十分反常地回暖,让奔波劳累的我背心燥热生汗。我摇下车窗,草木气息弥漫,顺着呼吸沁入体内,燥热这才有了缓解。

出国之后,已有五六年没和高中同学见面,进入饭店的我竟然心跳加快,堪比首次执行杀手任务时的心情。

“抱歉,迟到了。”

我调整呼吸,拉开移门。原本喧闹的包厢倏然安静,围坐在桌前的班长、冰川哥、一迪、秀衩……他们的目光像标枪向我投来。然后,开怀大笑。

“靠,上当了!”我骂道,果然只有我穿校服来,而且在车库里翻到的还是高一的秋服,穿在身上短一截,要不是在腰上绑衬衫掩饰,别人还以为我穿了露脐装。

我愤愤地打算回家换衣服,却被冰川哥那双蒲扇般的大手截住,就像高中时微微一拽,我轻易地就近坐下。恍惚间,我以为自己穿越回了高中时的教室,坐到的还是那张木椅上,教室里的大家还是盲目却又兴奋地憧憬着未来,而身边的冰川哥,仍然是那只只会为中饭吃什么而忧愁的胖子……

回过神来的时候,冰川哥正在嘲笑我的着装,说我简直比刚失业的他还要邋遢。我发现冰川哥的脸颊尖了不少,头顶原本的密发也变得有些稀疏。

“听说你小子和柯刀在老美那儿发了大财,做的是哪行?”我刚坐下,冰川哥就凑过来问。

“杀手。”我说。结果引发了同学们新一轮哄笑。

“嗯……在本地过年的同学只剩下吉儿还没来,我们不等了。”班长清清嗓子。这个包厢是班长挑选的,宽敞雅致,除了液晶电视外,还配有多媒体设备。

“早就可以开始了!”冰川哥摩拳擦掌。

“那么,干杯!”班长引导大家举杯。现在的他在一所985院校读博,终于不用像高中时那么收敛,据说一进大学就把头发染成了白色。

“先敬没来的柯刀!”看多TVB剧的一迪自以为很懂地附和,然后习惯性地将杯中酒往地面一洒……

“拜托,柯刀还活着啊!”冰川哥给一迪一拳,接着他又被我们罚酒三杯。酒路一开,气氛很快活跃起来。

“我还挺想念柯刀,当年他在柔道比赛中让我吃尽了苦头,真想放开手再和他打一次。”秀衩推推黑框眼镜,二级运动员的他现在看上去异常斯文。

虽然觉得这并不是一个好主意,我还是点了点头:“只可惜,柯刀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事实上,他已经失踪很多天了。”

“怎么了?”团支书晏斐关切地问,高中时她是柯刀的头号脑残粉。

“只是遇上了一些小麻烦……大家不用在意。”为避免影响大家欢愉的心情,我说道。其实心情已跌落到谷底,连续喝下几杯闷酒。

“别这么垂头丧气的,他一定能逢凶化吉。”冰川哥看出我的郁闷,陪我一起喝酒,抬起头微笑着看大家,“大家忘了柯刀高中的绰号了吗?”

柯刀高中时的绰号是‘不死萌娃’。顶着一张帅气的娃娃脸整天吊儿郎当的卖萌样子,对什么事情都不上心。

高二文理科刚分完班那晚,酷暑未消,而整幢寝室楼居然在这个时候停电。我们哪里受得了,纷纷出来抗议。

直到现在我还记得当时的情景,一楼到六楼,所有的窗前都站满手持水盆的同学,每层楼有人领头喊“一、二、三”,然后大家同时将水往窗口泼,白练般的人工瀑布倾泻而下,蔚为壮观。

柯刀并没有加入我们,旁观十多分钟后,说了句“无聊”后转身离开。当时我和他还没成为死党,就在我打算骂他不合群、假清高的时候,柯刀又慢悠悠地走出来,手里端着自己的热水瓶,靠近窗边。

原来他那句“无聊”的意思是:“还不够”。

热水瓶从三楼直坠而下,在无人经过的暗角炸开了花,声音巨大。几乎所有人都受惊安静了几秒,然后寝室楼爆发出排山倒海的欢呼,大家的激情被引燃到了极点。

我也跟着吼叫起哄,心里却想着别的事情:学校一定会惩罚带头者,刚刚扔下去的热水瓶上写着柯刀的名字(为防止热水瓶弄错、丢失,我们会在瓶身上用修正液写上自己名字),第二天他非被请到政教处不可,看他怎么收拾!

我狡黠一笑,折回寝室,这才发现一个惊人的事实:黑暗中柯刀拿错了,他刚才扔的是我的热水瓶……

“第二天我被政教处的杨老师训个半死,柯刀却安然无恙!”我捧着肚子说,差点把满腹的酒笑出来。

“有印象。”冰川哥抓抓贫瘠的头顶,“后来寝室楼居然再没停过电,据说还有学弟学妹在宿舍挂柯刀画像镇宅。”

“真的假的啊~”冰川哥夸张的说法遭到我们一阵狂嘘。

“这算什么。”一迪不屑地说,“我当年阴他的那一下,才叫充满创意。”

一迪和柯刀高一就是同学,高二分班后一同进入我班,两人成绩拔尖,堪称“双星”。不过,一迪可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学生,凭着惊人的演技获得了老师的信任,背地里却总是在晚自修翻铁栅栏出去,到网吧通宵。

“说的是语文开课那次吧?”班长挑挑眉毛,呷口酒道,“主题是‘小说影视剧中的悲剧人物’,你却骗他说是‘漫画中的装蒜人物’。结果他愣是发言把柯南人物的悲剧性讲得头头是道,害我现在看柯南漫画心里都莫名沉重……”

“柯南哪有什么悲剧性?”团支书晏斐不解地问,那天上课一定是开了小差。

“你想,柯南明明什么都懂,小兰却还老是带他去女浴室洗澡……”班长说,眼中闪耀着敬佩。

“这……这是何等的坚忍!”一迪感同身受,痛苦地抓着头发,表情却异常恶搞。

我那颗忐忑的心,就这样在回忆中渐渐舒展。虽然与柯刀现在面临的困难相比,那些事情根本微不足道。

“对了,给你们看样好东西。”班长神秘兮兮地说,“昨天刚从班主任那儿要来的,我自己都没看过,保证第一次大公开!”酒过三巡,他脸颊上已染上淡红。他摇晃着起身,拉下东墙边的投影,拿来遥控器对着天花板下的多媒体放映机一按。

“我认得,这是咱们的教室!”冰川哥举着酒杯道。

投影上的确出现了高一教室的影像,灯火齐明,应该是晚上。视频画质一般,摄像机处于教室后方某个位置,机位得当,虽有些模糊,基本上每个学生的动态都能尽入其中。当然,少了柯刀和一迪,当时他们还没有加入我班。

“什么时候拍的?我们居然没发现摄像机!”我既惊讶又有些惊喜地看着投影,影像中的我正侧着脸写作业,同桌几次找我聊天我都没有理睬。

“这是高一家长会前一天的晚自修,视频本来要在家长会上放,让爹妈看看我们平日真实的表现。”班长环抱着双臂,和影像中做着一模一样的动作,那时的他端坐在讲台上,名义上监督我们,实则目光一直盯着后门,老师一来便对我们发出暗示。

“这有十年了吧。”我感慨,原来我写作业的认真样那么欠扁。

“这是偷拍,侵犯隐私。”秀衩心有余悸,他那古板老爸要看到他在座位上随节奏扭动腰肢,估计得血崩。

“别抱怨了,后来不是没有放么。”班长开窗,点燃香烟。

“咱们学校其实还好,除了外墙栅栏处有几只摄像头,其他地方倒都是净土。”一迪说。这一点他最有发言权,翻栅栏出去上网曾多次与摄像头亲密接触,好在只要不出大事,老师并不会调监视录像查看,这才保全他在师长心目中的乖乖男形象。

“我的手还挺巧的,现在就没这种耐心啦。”团支书晏斐托着下巴说,摄像机只拍到她的背影,却能看到课桌里露出的十字绣一角。整整一个月,晚自修她都在绣那东西,完工后送给了一个高二学长,然后他们顺理成章走到一起。

包厢变得静悄悄的。几乎所有人都在抬头看视频,看着那时候的自己,气氛安然恬淡。然而,这份静谧最终被吉儿的出走打破,视频里她的座位在教室中段,只见她忽然起身离开教室,显得匆忙而又有些突兀。

大量记忆在这一瞬间苏醒,我看看班长、团支书,他们的神情也有了变化,很显然,他们也想起了那件事。班主任最终没公布视频,我想,也正是为此。

视频当晚,自习期间有不少同学离席,基本上是如厕很快就回来,只有吉儿,晚自修结束都不见人影,而那一晚,班费袋子也不翼而飞了。

袋子里装的是白天收齐的班费,刚考完期中考试,全班外出秋游后余下的费用,晚自修前由生活委员——我放入绿色布袋,再置入班主任办公室的抽屉里。

“我说呢,班主任为什么会怀疑到吉儿头上,全都因为这视频,因为她那晚的反常出走。”秀衩交叉着双掌,若有所思。

“太草率了,只是离开教室时间长了一点,这能说明什么?”班长不满地说,却无力争辩下去。

第二天,吉儿被班主任叫去。在我们看来,家境富裕的吉儿绝不可能偷拿班费,余下的班费少得可怜,满打满算不足三百。

没想到,吉儿竟然承认,然后,吃到了留校察看处分。

我和吉儿初中开始同班,她坐在我前面,梳着一条好看的马尾,每次一拉她都会转过来对我笑。

当时动画片《圣斗士星矢》正在新一轮热播,播到黄金十二宫,十二星座对应十二位牛逼闪闪的黄金圣斗士。作为双鱼座的我在学校基本上是抬不起头的,因为双鱼座圣斗士类似于人妖,不男不女,技能极其不华丽,攻击武器居然是一朵玫瑰花,攻击范围也只能一次一人,也就是说如果对手组团来的话,很可能因为来不及扔花而被俘。

更倒霉的是,双鱼座圣斗士前几天刚欺负完动画片里正义的主角阿瞬,同学们气不打一处来,要拿班里一个双鱼座出气。双鱼座的我当时吓得不轻,赶紧指认吉儿,成功将“祸水东引”,引大家追逐吉儿,无奈之下她只得进入女厕所“避难”。

追到女厕所门口的我们表示,因为正义追打女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女厕所是绝对不能进的。就在踟蹰时冰川哥一马当先,他把旁边男厕所的牌子拆下来,与女厕所对调,然后伙伴们大摇大摆“杀”进了女厕所,将吉儿“逮”了出来。

面对男生的玩笑、欺负,吉儿从不生气,下课后有时还反追男生,和我们打成一片。

“吉儿不来同学会,会不会还在意当年班费的事情?”秀衩的视线落在投影上。

“我也这么想。她高中毕业后就工作了,理应在本地的……前几次却也没来。”一迪收敛笑容。班费“失窃”后,开朗的吉儿的确变得沉默许多。

“这都怪一迪,出事后也不知道去安慰吉儿!”团支书晏斐埋怨道。

一迪那时候还不是我们班成员,但是吉儿喜欢他却是全校皆知的事情,给他又是送中饭,又是买礼物的,叫我们好生眼红。

“这也怨我?!当

时哪有想这么多。”一迪显得很无辜。然后大家开始声讨他,罚他一口气吹掉一瓶啤酒。今天的一迪简直成了“罚酒桶”。

“他喜欢你,你还看不出?”晏斐不依不饶,又开了一瓶啤酒,一迪见状差点晕厥过去。

“其实,责任在我。”秀衩垂着脑袋说道。

“因为只有我知道,吉儿是清白的。”

大家被秀衩的话吸引,齐刷刷看向他。

“晚自修期间我有去办公室找老师,就在吉儿离开教室之前。办公室门是关着的,里面也没有人。”秀衩说,“所以,那之后吉儿是不可能进去拿钱袋的。”

“可是班主任说她当晚要监考高三月考,走得急了所以办公室门只是虚掩啊。”团支书晏斐说。

“她记错了。”秀衩说,“我还推过门,根本打不开。”

“当时为什么不说?”班长按灭烟头。

“对不起,我不知道。”秀衩面有愧色,“或许因为吉儿已经承认了吧,或许,我当时认为她可能有钥匙。”

“办公室钥匙只有老师有。”班长肯定地说,秀衩的脸色更加难看。

“别自责,真要计较,我也难辞其咎。”冰川哥拍拍秀衩。

“嗯?”我们的视线像猫咪追逐线球一般,定位到冰川哥身上。

“当晚我去超市买吃的,看到吉儿出教室后根本没往办公室方向走,而是直接翻越铁栅栏出了学校,要是我出来作证,也没有后来的事了。”

冰川哥的话无疑又是一记重磅炸弹,在座的众人都是面面相觑。

“我有一个猜测,虽然有点不合逻辑。”班长按着太阳穴道,“吉儿故意承认偷拿钱袋,实际上是为了掩盖当晚翻栅栏出校的行为。”

“和偷拿钱袋相比,翻栅栏出校这种违规根本不算事,干吗要用重量级的处分行为去掩盖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秀衩表示反对。

“所以只是猜测。”班长将杯中酒一口饮下。

“不对,根本没有掩盖的必要,并不是说偷拿了钱袋就不会翻墙出校,两者不存在非此即彼的关系。”团支书晏斐说。

“重点不在这里,办公室门没有被撬过的痕迹,没钥匙不可能进入,而窗户又是从内部锁住的,翻窗入室行窃的可能性也被排除,那么钱袋到底是怎么不见的?”一迪咬着牙签,好像叼着烟斗的神探。

这期间,只有我没有发言。我静静地听着他们争论,内心有一些挣扎。直到一迪问出那句话,我才坚定地相信,是时候说出真相了。

“没有人拿走钱袋。”我说,“钱袋是在秋游时,被我弄丢的。”

我能感受到大家面部的僵硬,冰川哥伸出的筷子停留在半空,离桌上那条翻出眼球的鱼不足几公分。

“因为怕老师责怪,我谎称已将钱袋放回抽屉,想的是当晚尽可能借钱填补。”我不敢看大家,抬头目视投影。当时我闷头写作业不理同桌,其实是在为钱袋的事情伤脑筋。

班长没有说话,又点起一根烟。

“现在,我只想当她面说声对不起。”我搓着手,红的却是脸颊。

“没事啊,都过去这么久了。”冰川哥挥手驱赶尴尬的空气,重新活跃气氛。

“是啊,吉儿不会这么小气的。”班长搭腔道。

就在这个时候,包厢的移门被再度拉开,一位身穿白色套衫的女人出现在门口,她那可掬的笑容,倒让我们不自然起来。

“好哇,在议论我,我在外面可全听到了!”吉儿叉着腰说。

“可是吉儿,你为什么要承认偷……咳咳,拿了钱袋?”吉儿入座后,我试探地问道,好在她一点也不介意,笑着往嘴里塞食物,似乎在弥补迟来的口福。

“其实也没什么原因啦。”吉儿笑着说,“第二天班主任把我叫到办公室,问我昨晚去了哪里,我以为瞒不了只好坦白,说翻栅栏出校了,她却认为我撒谎,我这才知道昨晚钱袋丢了的事情。为验证我说的是否属实,班主任打算调出栅栏旁的监视录像来看,我一慌,干脆承认是自己拿了钱袋。”她将之前冰川哥惦念许久的鱼肉放入口中。

“慌?”班长不解道,“你难道怕班主任调监视?”

“我是怕老师在监视器里看到他翻栅栏出校啊。”吉儿一手捂着嘴笑,一边用手肘轻轻顶了顶身边的一迪。

“我?”一迪一脸的不明所以。

“干吗这么吃惊,那晚你不是翘课翻栅栏出校上网了吗?”吉儿摸摸一迪的头,将他头发弄乱,“真要调出监视录像,你这个‘好学生’可就在老师面前露馅了!”

“你背黑锅,就是为了保全这个……这个小子?!”冰川哥腾的一下站起。

“谁让我那时喜欢他。”吉儿瞥一眼一迪。

“所以,你晚自修离校是为了……”我说。

“为了给他买夜宵送去,放学前约好的。”吉儿说,一迪已经惭愧得捂住面孔,“结果这家伙居然忘了,中途换网吧也不告诉我,害我白跑一趟!”

已经记不清是当晚的第几次沉默。没有人再去追问吉儿为什么,或者这么做值不值得,一切有违逻辑,违反常理的事情都已不重要。

只是因为我喜欢你,那一刻,这个世界上便不再有逻辑。

“你们俩,喝交杯!”我忽然吼道,紧接着大家一起起哄。吉儿爽快地拿起酒杯,倒是一迪有些扭扭捏捏。

“咔嚓”,相机记录下这一瞬间。

“其实,这次来还有一件事。”吉儿打开拎包,摸出请帖,“我要结婚了,因为忙婚礼的事情,所以来晚了。”

我们都愣了一下,然后赶紧抱拳恭喜。看得出一迪有些失落,我们没有逼他,他自己灌了好几杯酒。

“结婚”,真的是一个很陌生的词,但是以后会有更多的新词降临,“持家”、“育子”……甚至是“老去”……时光在每个人身上流泻,只是庆幸我们还能像过去那样聚在一起,分享过去的记忆,把酒言欢。

手机发出巨大的鸣音,打断我的深情款款。

“在哪?”电话里,熟悉而又懒洋洋的声音。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我打了个激灵,整个人都要跃起。

是柯刀,他没事。

然而,接下来的一句话却又让我重新陷入迷茫。

“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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