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四大报公布了猫胎人的投书,与血淋淋的子宫照片。

本来台湾社会对这一类的血腥新闻极为敏感,动辄就会渲染成高度的集体恐慌,人人自危。然而奇怪的是,四大报并没有将胎人这份投书当作重大的要闻处理,只是静悄悄地放在民意论坛里,使用的标题一点都不夸张耸动。认真计较起版面的话,许淳美跟邱品睿大吵分手的新闻还大得多,而王建民在大联盟突破最新胜投数、腼腆与队友击掌的画面,更是荣登四大报头条:“洋基一哥,他来自台湾”。

电视新闻更是奇怪,关于猫胎人的报导完全冷处理,没有凶案现场的马赛克画面,没有犯罪专家在镜头前大放厥辞,记者只不过拿著麦克风在街头随便拍几个路人的访问,滥竽充数似的。

“还好吧,他蛮像神经病的。”一个上班族说。

“我觉得他只是一个电影看太多,分不清现实跟虚幻的分界的白痴。”一个宅男推推金丝边眼镜,说:“搞不好他还以为自己活在母体里咧!”

“啥?猫胎什么?没听过没听过啦!”提著菜篮的欧巴桑胡乱挥著手大笑。

“学测不会考的东西,我从来就不去关心。”坐在公车上背单字的女孩笑笑。

“叫他来跟我打。”一个顶著鸟窝头、刚刚睡醒的哈姓中学生说道。

当晚,现场直播的“大话新闻”节目正在讨论社会上一连串的倒扁活动是否正当时,再度接到据称是猫胎人的观众callin电话。

对方的声音极其愤怒,但主持人郑弘义接听电话后,只是淡淡回应。

“主持人好,全国观众朋友大家好,我是猫胎人,猫胎人就是我本人。”

“你好,请问猫胎人你对于民进党前主席施明德发起的百万人一人一百元,亿元倒扁静坐活动,有什么看法?你觉得这样的活动是对民主价值的一种讽刺?还是一种好的效应?”

“……我真的就是让全台湾陷入恐慌的犯罪专家猫胎人,不信的话,一个小时之后警方就会找到一具孕妇尸体,当然了,还有缝在肚子里的猫尸体。”

“嗯,那么请问你有捐一百块吗?”

“一百块?你们在说什么啊?我是猫胎人!我忙到杀人都快没有时间了,怎么会去捐什么一百块!如果你们敢挂我电话,我就立刻再杀一个人。”

“我们请猫胎人不要太过激动,保持理性是民主机制最重要的一部份。我们接听下一个观众的电话。花莲的施先生,施先生请说……”

就这样,当花莲的施先生、桃园的张女士、台北的林老师、新竹的陈太太都讲过一遍后,节目也快到了尾声。

此时猫胎人再度闯进节目的电话转接部,在工作人员的安抚下等候上一个观众发表完议论。

“我们接听来自宜兰的猫胎人,猫先生请说。”

“主持人好,全台湾两千三百万喜欢猫胎人的观众朋友大家好,我是正牌的猫胎人,很高兴终于打进贵节目说点公道话。”

“不好意思,你是本周第三个自称是猫胎人的观众,请问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自己是真的猫胎人?对于施明德发起的一人一百块、亿元倒扁的活动,你有什么看法?”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身为猫胎人的我只能本著良心说明自己的身分。不过这次打电话进贵节目,只是想针对施明德倒扁的行动发出来自杀手界的怒吼。我们都知道杀手月发起群众集体捐款、集资杀掉社会公害由来已久,而这次施明德模仿杀手月用群众集资的方式为他个人的英雄主义背书,实在是太恶心了!一个以抄袭他人构想作为出发点的活动,又能期待它产生多少正面的效应?我在此代表杀手界,表示严正的抗议。”

正牌猫胎人拿著等候进场的电话,愣愣地看著电视上的画面。

这是什么意思?有人胆敢冒名顶替他?为什么有人要做这种事!

“原来如此,那可以请问猫胎人先生是否能够代表整个杀手界?未来将以什么样的方式表达你的严正抗议?”主持人郑弘义做著笔记,时而抬头。

其他的特别来宾面无表情地彼此低声交谈,完全没有将这通电话看在眼里。

“说来话长,总之我相信其他的杀手也会赞同我力挺杀手月的立场。还有,为了表示我的立场,我将采取继续犯罪的行动与施明德争抢报纸版面,削弱媒体对他的注意力。另外,我也有捐款公视转播大联盟赛事,请大家一起为王建民加油!”

“原来如此,谢谢来自宜兰猫胎人的电话。我们继续接听来自……台北,台北猫胎人猫先生的电话,猫先生请说。”

电话切换。

“……我是猫胎人,重复一遍,请不要挂我的电话。”

猫胎人看著电视,脚底下躺著一个呼吸逐渐细微的未婚怀孕少女。

他的忍耐已经完全瓦解,也不管电话的拨打时间过久,可能正被警方锁定中。

“不好意思,你已经是本周第四个自称猫胎人。”主持人郑弘义神色自若地超著笔记,抬头时也不正对著镜头看。

“我才是正牌的猫胎人,刚刚那个明显是假货,难道你们都听不出来吗?什么力挺杀手月?杀手月根本比不上我!你们怎么可以让冒牌货打电话进节目?”

“我重复一遍喔,你已经是本周第四个自称猫胎人的电视观众了,如果加上本节目过滤掉的其他电话,那又更不计其数。我们希望打电话进来的观众都能注意礼貌,不要增加节目制作的困扰。又如果你是真正的猫胎人,也请你不要打电话进来,而是打电话给警方自首。”主持人一脸正经,处之泰然。

“自首?自首?我有没有听错?你们新闻媒体果然是脑残吗?疯了吗?”

“请这位观众自重。”

“好!我们现在一起把帐算清,那个许纯美跟邱品睿分手那种狗屁倒灶的烂新闻,也配跟我争版面?王建民?王建民拿到最新胜投又算什么?伸卡球?伸卡球可以杀人吗?跟我连续杀人却不被警方逮到比起来,他根本就很普通!比起来我的杀人防御率可是零,他还降不到三以下!”

“关于台湾之光王建民……”

“不要再提王建民!等王建民拿到赛扬奖再来跟我相提并论!”

“请这位观众不要太激动,我们现在不是再讨论许纯美或王建民,而是前民党主席施明德发起的……”

“停!不要再问我奇怪的新闻了!扣扣扣,有人在家吗?我才是重点!应该是你们跑去问施明德关于猫胎人狂暴杀人的看法,而不是倒过来……懂不懂!会不会做新闻啊!第一天印报纸啊!你们最好保证,我今晚最新杀掉的这个孕妇可以登上明天报纸的头条!我要整个版面!否则我就连续杀掉两个人当作报复,直到全台湾的孕妇都被我杀光了为止!”

“好的,谢谢你的意见。不过报纸头条是什么我们节目并不能够决定,在这里也请猫先生尊重报纸的言论自由权,毕竟言论自由是民主价值里最宝贵的果实喔。我们继续接听来自……”

嘟嘟嘟嘟嘟嘟……

猫胎人感觉到握住话筒的手在发抖。

愤怒地发抖。

“老大,这样真的可以吗?”

丞闵站在节目制作人身旁,看著坐在椅子上,悠闲用薯条沾可乐吃的川哥。

“只要媒体站在我们这边,就没有什么不可以。”川哥微笑:“猫胎人绝对无法忍受冒名顶替这种事,幼稚到极点的他肯定会不顾一切犯案,想办法证明自己的真正身分。至于媒体……他们非常乐在其中,不是吗?”

“哎,我总觉得好可怕。”丞闵苦笑。

他一向崇拜川哥,但这次川哥也未免玩得太大。

川哥主张,对付这次的杀人魔不能用太精细的计算去对付,而是正好反过来。

既然对方摆明了是个硬要杀人出名的无赖,那么,最好的整治手段,就是彻底将他当作是吵著要糖吃的臭小鬼——用最极端的游戏方式,将他绳之以法。

“发什么呆?快去准备我们的饵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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