播完何旋撰写的新闻之后,欧阳冰蓝又义愤填膺地抗议杀人凶手的罪恶行径,并表示电视台的记者绝对不会向任何邪恶势力低头,诸同仁定会铁肩担道义,发挥舆论监督的作用,做新闻事业的战斗堡垒。

看完了欧阳冰蓝字正腔圆、义正辞严的表演,罗子涵轻蔑地笑了。电视台甚至各大报纸虚张声势的嘴脸,她见得多了。尽管说不向任何邪恶势力妥协,可那些记者大佬们都是有血有肉的人,是人,就有七情六欲,就有恐惧。兔死之后,狐不止是悲,更多的还是恐惧。何况邪恶势力也许本来就是记者呢,冷建国不是说那个何旋是凶手吗?

关掉电视,走出办公室,冷冽的西北风吹到脸上,钻进衣领,她不禁打了个冷颤。皓月当空群星寥落,她踩着一地银辉踟蹰而行,漫步到病房窗外,病人们有的已经睡了,有的还在玩耍,冷建国呆呆地坐在病床上,一会儿看看墙角,一会儿看看摆在床上的一张照片,脸上现出迷惑惘然的神色。

罗子涵看看表,已经八点多了,她叫来一个值班的小护士,让她打开病房的门,然后走到冷建国身边叫道:“冷记者!”

冷建国吓了一跳,问道:“你叫谁?”

“你啊!”

冷建国拼命地摇头:“不不不,我不是记者。”

“你跟我来一下。”

“我不去。”

小护士叫道:“让你去就赶快去。”

冷建国被训斥一通之后,便规规矩矩地跟着罗子涵走去。罗子涵将他带进办公室,指着沙发让他坐下,吩咐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回来。要乖乖的,不许胡闹,知道吗?”

冷建国嘟哝着嘴说道:“知道了。”

冬天的夜晚孤寂寒冷,汽车碾着残冰积雪向前驶去。罗子涵打开收音机,播放的也是关于凶杀案的消息,过了大约十几分钟,罗子涵开着车已经转过了几个弯,可她突然发现有辆车一直跟在她后面。

会是谁呢?一阵疑惑泛上心头。紧接着,一种莫名的恐惧袭击了全身。她从倒后镜观察着尾随而来的汽车,这是一辆出租车,副驾驶座位上没有坐人。

不要怕,不要怕!一切都会过去的!

她加速前进,想甩掉后面的车,可是那辆车却一直不离不弃。

谁会跟踪自己呢?她被一团疑云笼罩着。

又开了大约二十分钟,罗子涵在一幢居民楼前停下车。从倒后镜里,她看到那辆的士车也远远地停了下来。她赶紧下车夺路而逃,跑到阴影处躲了起来,张望着后面。

那辆的士车还在方才停车的地方,没有乘客下车。难道是巧合?的士是到这里接人的?

罗子涵开始自嘲,作为一名心理医生,竟也杯弓蛇影,实在是太可笑了。风吹得越发紧了,本来还晴朗的夜空渐渐弥漫了厚厚的云层。她紧了紧衣领,瑟缩着肩膀钻进了居民楼。等电梯时,她还是不太放心,下意识地往门外张望着,屋外一个人影都没有。电梯门吱嘎一声开了,她低着头一步跨进电梯。等电梯门关上之后,她从包里掏出一支注射器,针头泛出清冷的光。左手从包里拿出一只小瓷瓶,里面装着已经调配好的青霉素溶液,她将注射器伸进瓷瓶吸满了溶液,凑在眼前喷出一线细柱。

电梯门吱嘎一声开了,罗子涵踱出电梯,来到何旋家门口。她看看表已经九点多了,殷千习应该已经得手了,只需要再给她打上一针,这次表演就算结束了。

正想着,屋内突然传出一声闷响。正惊疑间,房门被急骤地打开了,何旋慌乱地撞到她怀里。罗子涵冷冷地看着她,一把将她推到屋里,拿着注射器缓缓向何旋逼去。

“你,你……”何旋惊恐地指着罗子涵说不出话来。

殷千习踉跄着脚步走到何旋跟前,呵呵笑着:“你不是要注射青霉素吗?这不是来了吗?”

何旋的目光在殷千习和罗子涵两人间转来转去,疑惑伴随着恐惧接踵而来,她的声音颤抖了:“你们……你们……”

殷千习提起匕首向她走来,何旋忙叫道:“等等,我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杀记者?”

罗子涵冷冷地说道:“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我还想问为什么呢?为什么你们这些记者就不能放过我母亲?为什么我母亲有冤不能申?你们这些无冕之王,天天高高在上,享受着人们的赞誉,你们以喉舌自居,却根本不管人民的死活。八百万的天价医疗费,我母亲一个人能开出那么多的处方吗?我母亲找你们记者,可是你们拿了贪官污吏的红包,对我母亲的控诉无动于衷!你们到底是人民的喉舌,还是金钱的喉舌?你们以舆论监督为名,行鸡鸣狗盗之事,留着你们这些害群之马,除了扰乱社会陷害忠良,还有什么作用?你说,你们不该死吗?”

何旋辩驳道:“那也只是丁川林一个人的事,你为什么要杀大勇,为什么要杀冯敬,为什么要杀朱建文?”

“哼哼,凡是做批评报道的记者,没一个好东西。难道只有丁川林一个人这样吗?你们这些人民的喉舌,最拿手的就是威胁当事人要做批评报道,等收到好处费之后,你们就缄口不言了。又或者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得到一点什么线索,就想置人于死地,只有把大单位大企业搞臭,你们才能从中渔利。丁川林不是吗?他把我母亲逼死了,但是他却成了新闻界的英雄,人们赞誉他挖出了医院里的吸血虫,可是真正的吸血鬼他却不管不问,”罗子涵凑到何旋跟前继续说道,“还有那个朱建文,不分青红皂白,竟然允许丁川林去采访这种不着边际的新闻,他也是逼死我母亲的帮凶!”

何旋说道:“你说得对,记者的队伍里的确有不少害群之马,但并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说的那样道德败坏,他们大部分有着很高的职业操守,他们以报道事实为荣,以捏造事实为耻。他们为了曝光一家企业的违法行为,可以不计艰险深入虎穴。我们的大勇记者,在被你们杀害之前,就单枪匹马深入金尊夜总会,曝光他们三陪小姐的事。当天,金尊夜总会就被警方查封了!难道说我们记者不是在为净化这个社会做努力吗?”

殷千习说道:“闭嘴!我们身为党和人民的喉舌,就不能总是报道这种丑陋的新闻。”

何旋冷笑着说道:“殷千习,亏你刚才还考我呢!我可从来没听说新闻还有丑陋和美丽之分,丑陋的不是新闻,而是新闻事实。照你说,要做喉舌,就要当瞎子吗?你也真够幼稚的!”

殷千习抡了何旋一巴掌,恶狠狠地看着她,说道:“告诉你何旋,我早就对你看不顺眼了,你好好想想,我劝过你多少次,可是你总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走到今天这一步,完全是你咎由自取。”

何旋问道:“这么说,你杀我不是因为今天播的那条新闻,而是早有预谋了?”

殷千习嘿嘿地笑了:“警方不会这么想,那个苏镜肯定会以为,你是杀人游戏中的第五个牺牲者,所以你被杀了。”

“哼,我早跟苏镜说过,这跟杀人游戏无关,他偏不信。”

“不,你错了,”殷千习纠正道,“关系大着呢。游戏中被你杀掉的人陆续死了,你难道以为这仅仅是巧合吗?难道你没有发现,被你杀掉的人都是经常做批评报道的吗?”

“可是……”

罗子涵说道:“别跟她废话了,动手吧。”

殷千习走向前来,说道:“对不起,这只能怪你没摆正自己的位置。”

何旋轻蔑地看着殷千习:“你好可怜啊!当了狗却还很满足,整天摇尾乞怜巴望着主人丢给你一根早就没味道的骨头。你天天编织着升官发财的迷梦,梦想着控制舆论欺上瞒下,可是我告诉你吧,党和人民早已不需要你这种只知道汪汪乱叫的哈巴狗了,我们的舆论环境越来越宽松,我们的新闻视野也将越来越宽广,而你还抱残守缺地奉行着什么魔蛋理论、皮下注射,你年纪轻轻却已是老朽,殷千习啊殷千习,你早已被时代抛弃了还不知道。狗啊,狗啊,为什么总有人喜欢做狗呢?”

殷千习气得脸色发青,脖子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他转动着匕首,一把抓住了何旋的胳膊。

“慢着,”何旋挣脱了,说道,“罗子涵,你不觉得自己也很可怜吗?好好看看你面前这个男人吧!你真的爱过他吗?还是为了复仇委曲求全?我很同情你,母亲含冤而死,任何一个做儿女的都会悲痛万分,但是你却瞎了眼睛,找了这么一个帮凶。哪怕你只是要利用他,也不能这么没品位吧?你看看这个男人吧!看看这个势利小人吧!当初他以为做批评报道就能得到领导的欢心,就能得到提拔重用,可是当他吃了一点小亏之后,立即抛弃了之前的做法,彻彻底底地改头换面。这种见风使舵的势利小人,亏你也能爱上他!”

“你给我闭嘴!”罗子涵叫道。

“哈哈哈,难道我说错了吗?你心里肯定透亮得很,你根本不爱这个龌龊的男人,因为他不配得到你的爱。殷千习你看什么看?等你杀了我之后,罗医生肯定一脚把你踹得远远的。”

殷千习看看何旋,又看看罗子涵,嗫嗫嚅嚅地问道:“子涵,这是真的吗?”

看着殷千习一副窝囊相,罗子涵心里越发厌恶:“别听她胡说八道,杀了她!”

何旋继续大笑:“真是一对可怜的人啊!我好同情你们啊。”

“闭嘴!”殷千习大喝一声,握着匕首逼上前来。

何旋本来一直在拖延时间,可现在看来真的是死到临头了,没有人会救自己了。恐惧又升腾起来,她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殷千习手中的匕首,那把匕首泛出清冷的寒光。

就在这时,大门突然被狠狠地踹开了,一人哈哈大笑着走了进来,边笑边说道:“这里好热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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