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镜和何旋立即驾车赶往康宁医院。冷建国很可能是昨天晚上最后见到朱建文的人,而且他很可能就是杀人凶手,可是问题又来了,冷建国身上的衣服干干净净的,没有一丝血迹。如果他带了一件衣服呢?杀人之后又换上一套新的?可是,一个精神病人思维能如此缜密吗?

苏镜很担心,当他听到朱建文失踪的消息时,心中顿时升起一股寒意,难道又要多出一具尸体?这么多天过去了,竟然一点眉目都没有,凶手实在太狡猾了。他突然想到另外一个问题,便问道:“如果丁川林的死跟天价医疗费有关的话,那朱建文的失踪又怎么解释呢?”

“我记得天价医疗费的新闻报出来后,朱制片开会时还得意地说,很多人向他求情不要播了,他没有答应!这个解释不知道行不行得通呢?”

“那大勇和冯敬呢?”苏镜追问道。

“这两人跟这条新闻可一点关系都没有。”何旋也是一脸的困惑。

苏镜无助地看着窗外的景象。又是一个化雪天,马路上随处可见扫雪、玩雪的人们。他蓦然想起了朱玉,想起老婆,嘴角便泛起一丝笑容。老婆是个可爱的女人,有时候撒撒娇,有时候闹点别扭,有时候又像大人一样教训自己:“袜子穿了几天啦?也不知道换!”

康宁医院门口冷冷清清,两人下车后,踩着积雪来到罗子涵的办公室。罗子涵热情地招呼道:“快进来坐。苏警官,今天怎么带着朋友一起来做咨询啊?”

“罗医生,今天我的身份可不是你的病人,我是来调查冷建国的。不知道他今天的精神状态怎么样了?”

“他的病情又恶化了,现在又多了一种症状!”

“什么症状?”

“以前是强迫型人格障碍和虚华型妄想性障碍,现在又多了一种偏执型精神分裂症。”

“偏执?”苏镜问道。

“心理学里的偏执跟佛教的偏执不一样,佛教讲,断除烦恼是脱俗之始,克除偏执是入圣之门。但是偏执型精神分裂症,并不是认识片面那么简单,而是相对持续的妄想或者幻觉,妄想的范围从一大堆混乱的、模糊的怀疑到想象出来一套设计精密的阴谋系统,认为全世界的人都要迫害他,全世界的人都对不起他。冷建国昨天的表现你们也看到了,他觉得每个人都要杀他!他不相信任何人。”

“你以前讲过,重大应激事件能导致人的某种心理障碍,冷建国会不会也遇到这种重大事件了?”

“有可能,但是我们不清楚,他昨晚离开医院这段时间,我们不知道他都做了什么。”

何旋突然插话问道:“依你刚才的说法,判定一个人是不是偏执型精神分裂症,就要看有没有持续的妄想和幻觉了?”

“是。”

何旋犹疑了一下,没再说什么。

罗子涵带着二人来到病房外,透过窗玻璃,苏镜看到十几个病人正围成一个半圈,专心致志地聆听冷建国的“训话”。冷建国站在中间,背着手虎着脸,双目炯炯有神,说话抑扬顿挫:“跟你们说了多少遍,要遵守纪律,纪律!纪律是什么?纪律就是阎王叫你三更死,不能留人到五更。纪律就是不迟到、不早退、只帮忙、不添乱!”这时,冷建国看到了窗外的人,便大声说道:“这几个人,就是典型的无组织无纪律,会议开始这么久了,还在外面瞎溜达,我们的新闻事业迟早要毁在这种人手里!”

苏镜听着,小声对何旋说道:“这人好像是你同行啊!”

“看他大义凛然的样子,何止是我同行,简直就是我的老领导!”

这时一个护士托着药盘子走了过来,后面跟着两个男医生,跟罗子涵打个招呼,便推门走进了病房,苏镜等人也跟着走了进去。

护士喊道:“吃点心啦!”

有的病人轰一声围了过来,有的病人惊恐地看着护士,还有的干脆躲到了桌子底下。冷建国一看到护士走进来,便兴高采烈地凑到跟前,说道:“我喜欢吃点心!”说罢拿起一粒红色药丸一粒蓝色药丸塞到嘴里,一仰头吞了进去。两个男医生则去抓几个不听话的病人,逼着他们把“点心”吃了。

冷建国吃完“点心”凑到苏镜跟前仔细看了看,然后斩钉截铁地说道:“我见过你!”

“在哪儿?”苏镜问道。

冷建国想了想,然后嘿嘿地笑了:“你逗我玩,哈哈哈!”

“朱建文去哪儿了?”苏镜直盯着冷建国的眼睛问道。

“嘿嘿嘿嘿,他写检查去了。”

“写什么检查?”

“我告诉你,”冷建国凑到苏镜耳边小声说道,“他迟到了。”

“什么时候?”

“嘿嘿嘿嘿,”冷建国得意地笑着,然后看了看罗子涵和其他医生护士,说道,“你是警察,对不对?”

“对。”

“哈哈哈,我没猜错!哈哈哈,”冷建国几乎得意忘形了,他突然又凑到苏镜耳边说道,“我单独跟你讲!”

苏镜犹豫了一下,说道:“好!”

罗子涵笑吟吟说道:“苏警官,很多精神病人是有攻击性的,让你单独跟病人在一起不符合我们的规定。”

苏镜看了看罗子涵,说道:“没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麻烦罗医生给我们安排一个会议室吧。”

罗子涵犹豫着,但是,苏镜坚定的眼神让她无法拒绝。

会议室离病房不远,一出病房的门,冷建国顿时来了精神,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清冽的新鲜空气,看了看众人,脸色突然严峻起来:“你们像什么话?罗医生,人家是教授,应该走在最前面,你们两个医生什么级别?还凑到前面来了!还有你一个小护士,一点规矩都不懂,到后面去!”

何旋听着冷建国的话不禁笑了,这些话听上去是疯话,其实一点都不疯,他说的句句是事实啊!

众人按照冷建国的指点排好了队,他走在最前面,之后是苏镜,之后是罗子涵,之后是何旋,最后是两个医生和护士。

冷建国和苏镜刚走进会议室,他一转身将房门锁上了,把罗子涵、何旋等人挡在了门外。苏镜惊愕地看着他,不知道他疯脑袋里在打什么歪主意。只见冷建国冷笑着,露出阴森森的牙齿,然后张大嘴巴,将手指伸向喉咙深处!苏镜惊呆了,不知道他想干什么。过了片刻,冷建国开始干呕,最后吐出了刚刚吃下去的两粒药丸。苏镜惊讶地看着他,只见他捡起两粒药丸,对苏镜说道:“看,这里所有的人都想整死我,我不就是迟到一次吗?犯不着杀人灭口吧?”

“这是给你治疗的药物。”苏镜说道。

冷建国冷笑着说道:“我偷听到他们说的话了,这两种药是氯氮平和酚噻秦。”

“这不是给你治疗吗?”

“嘿嘿嘿嘿,我告诉你吧,酚噻秦会把人变成僵尸,氯氮平会带来血液疾病!哼哼,他们就是想置我于死地!”

冷建国这种无聊的游戏他已经看够了,苏镜单刀直入问道:“你昨天找过朱建文了?”

“朱建文?这个名字好熟悉啊!”

“是,他是电视台一个制片人!你昨天找过他了?”

“好像是吧,我记不太清了!”

“你有没有杀他?”

冷建国惊讶地看着苏镜,接着惊讶慢慢变成了惊喜,他拉着苏镜的胳膊,说道:“你也知道有人要杀我们?”

苏镜一怔,马上将计就计问道:“是,但是我不知道是谁。你知道吗?”

冷建国微微笑了笑:“我知道,但是我不告诉你。”

苏镜气得真想揍他,但是他不能跟一个精神病人怄气,便笑道:“你是不知道吧?”

“我知道。”

“你不知道。”

“我就是知道!”冷建国咆哮着。

苏镜微微笑着,直视着他问道:“谁?”

冷建国又神秘兮兮地俯下身子,贴近了苏镜的耳朵:“就是这些穿白大褂的,还有一个精神病。”

听着一个精神病人说别人是精神病,苏镜觉得非常好笑。但是他不能笑,还必须装得跟冷建国一样傻,顺着他的思路问下去:“他们为什么要杀你们?”

“我不知道,也许因为我们都迟到了!”

苏镜实在摸不着头绪,便继续问道:“你是谁?”

“我是冷建国。”

“十年前,你是做什么的?”

冷建国立即安静下来,皱着眉头开始回忆,接着便勃然大怒:“他妈的你想干嘛?你也想来杀我是不是?”说着便抄起一把椅子朝苏镜砸了下来,苏镜一闪身躲开了。而冷建国并不罢休,他举着椅子追了过来,苏镜伸起一脚,踢在他手腕上,冷建国受不了痛,椅子沉重地砸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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