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谈话声传入耳中——

并不是很嘈杂的声音,也不是从近处传来。熟悉的声调,熟悉的颜色,背後持续响著昔效般的水声——波浪吗?对,是波浪声……。

他逐渐由睡梦中被掬起。然後——睁眼的刹那——觉察自己僵著身子卧在充满尘埃味的牀铺上。

探手摸索到眼镜,仰躺著戴上。映入清晰视界中的,是一片惨白的天花板。他无力地叹息了。

(是十角馆……)

太阳穴抽痛著,伴随而来的是片片不愿想起的记忆。思潮彻涌,历历光景不断浮现脑海。

仿佛对待易碎品似的轻轻摇头,他下了牀迟钝地换着衣服。走到窗口揭开紧系拴环的带子,取下挂钩,敞开内外两层窗户。

荒芜的草地,倾倒的松木,以及泼洒淡墨股低沈的天空……。

伸直颓然垂下的双手,勉强做了个深呼吸,换过胸中混浊的空气後,关上窗,拴好挂钩,并且绑紧系带,这才迈步走出厉间。

大厅里,谈话的是艾勒里和凡斯。阿嘉莎及爱伦坡也已经起身,在厨房裏忙著。

“早,陆路,平安比什么都好。”艾勒里指著陆路斜後方,说话口气也不像开玩笑。

“嗯?”陆路回头一看,不禁愕然托起镜框细瞧。

第二个被害者

卡的房门与眼睛齐高处,和欧璐芝遇害时同样位置,贴著要命的塑胶板,遮住了卡的名牌。

“凶手真是说到做到,一点不含糊。”陆路倒退著离开门口,望向跷腿坐在椅上的艾勒里。“其余的塑胶板还在厨房抽屉吗?”

“对。——你的意思是处理掉比较好?”

艾勒里把已经摆在桌上的塑胶板,全部推向陆路。数一数,塑胶板共有六块。

“这……”

“你也看到了,‘第二个被害者’的塑胶板还在这裏,真是设想周到。凶手一定以为真的出人命後。我们当然会留意最初摆在桌上的这些塑胶板,所以另外多准备了同样的一份。

“接下来的事,不要告诉阿嘉莎——”艾勒里压低声音,向陆路招手。

“为什么不要告诉她?”

“如果让她知道,会使事情更难处理。这是她起牀前发生的事,我和凡斯及爱伦坡三人商量後,决定暂时瞒著她。”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认为呢?”

“我……”

“是爱伦坡发现的。他下午起牀後,洗脸时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就瞥了一下裏面的浴室。结果——”

“发现了什么是吗?”

“对,浴缸裏有只血淋淋的手。”

“什么?”陆路失声叫道,连忙掩住了口。“那是欧璐芝的……”

“不,不是欧璐芝的手。”

“那么是谁的……”

“卡的。卡的左手被切下来丢在那儿。”

“怎么……”

“今天早上我们睡得正熟时,凶手可能来过了。卡的房间没上锁,谁都可以潜进去切下尸体的手。只要多花点时间,连阿嘉莎也办得到。”

“手腕现在在那儿?”

“已经放回卡的牀上。警察一时来不了,总不能一直丢在那裏吧?”

“可是,为什么——”陆路按住抽痛的太阳穴。

“凶手为何这么做……”

“其中必有缘故。”

“又是‘模仿’?可是……”

这时,阿嘉莎和爱伦坡走出厨房,开始整理餐桌。通心粉、乳酪面包、布丁、沙拉,还有汤——。

陆路坐在座位上看看表,已经将近三点。昨天只吃了一餐,照理说应该早已饥肠辘辘,如今却毫无食欲。

“陆路?有爱伦坡在旁监视著,放心吃吧!餐具也全都洗过了,不会有问题。你总不会认为爱伦坡和我是共犯吧?”阿嘉莎讽刺地说,并且稍微笑了笑,然而眼神流露些许不自然。可能是没睡好,脸上虽然化了淡淡的粧,依然掩饰不住满脸倦意。就连蔷薇色的口红,也比平常逊色许多。

吃过午餐,五人结伴走向蓝屋废墟。

昔口建坪几达百坪的地面,覆盖厚厚的灰土与瓦砾。环绕四周的深绿松树当中,混杂许多褐色枯木。沈重低垂的天空,阴郁晃动的海……。

一切都是那么的沈闷,令人忍不住想泼洒整桶白漆,抹去所有的晦暗与阴沈。

废墟西边的断屋并不算高,可以看见丁畸一带。围绕建地的松林中间有段短短的小路,通往崖下岩区的狭窄混凝土台阶。

他们站在屋上,开始探寻接近岛屿的船只踪影。这时有个离群的人折回瓦砾堆中,是艾勒里。他踩著废墟,忽而踢踢散落的瓦砾,忽而蹲下四处摸索。

“你在干什么?艾勒里!”凡斯从断崖那头,大声问道。艾勒里笑著回答:

“找东西。”

“找什么东西?”

“昨晚不是说过了吗?可能有地下室。”

崖上的四人讶异地彼此对看,缓步走向蹲在瓦砾中的艾勒里这边。

“——咦?”艾勒里咕哝著,摸到一片一公尺平方的污黑板状物。“这个——有移动过的痕迹。”

那好像是烧毁的墙壁一部分,有些地方还残留著一点蓝色磁砗。正想用力拉动,不料轻轻一试就掀开了。

“找到了!”艾勒里高声欢呼。

墙板下面是个方形洞穴,开着漆黑的洞门。一段狭窄的混凝土台阶,伸向黑暗深处。无疑的,一定是没烧掉的蓝屋地下宅入口。

艾勒里反方向放倒拉起的木板,掏出上衣口袋裏事先准备好的手电筒,迫不及待地便想踏入洞中。

“小心塌下去。”爱伦坡担心的声音扬起。

“我知道,没问——”回答突然中断,刹那间,艾勒里修长的身体晃了一下。哇——随著叫声,他的身体倒向黑暗中,仿佛被磁铁吸入似的,顿时不见踪影。

“艾勒里!”四人同声叫道。凡斯一个箭步,就想随艾勒里後头追去。

“等等,几斯,跳下去太危险了。”爱伦坡匆匆制止。

“可是,爱伦坡……”

“我先下去。”爱伦歧抛掉夹在指间的香烟,从夹克口袋摸出小型钢笔式手电筒,小心翼翼地步下台阶。

“艾勒里!”一面朝黑暗中叫喊,一面强弯身子踩下第二级台阶。在这儿,他突然站定不动。

“这裏——拉了根天蚕丝线,艾勒里八成是在这儿绊倒的。”

陷阱正好设在人的小腿等高处,除非凝神细看,否则不容易发现左右墙壁管路间,绑了根细而坚韧的丝线。

爱伦坡谨慎地跨过陷阱,稍微加快动作。下头的黑暗裏,亮著艾勒里手电筒微黄的光圈。

“凡斯,陆路,下来吧!小心那根丝线。——艾勒里,你在那裏?”

台阶底下,艾勒里摔倒在那儿。爱伦坡捡起掉在地上的手电筒,照著随後下来的二人脚边,又问:“喂,艾勒里,没事吧?”

蹲坐在混凝土地的艾勒里断断续续地答著不要紧,随即抱住右足踝呻吟不已。“脚好像受伤了……”

“有没有撞到头?”

“——不知道。”

不久,凡斯和陆路下来了。

“帮个忙。”爱伦坡说著,拉起艾勒里的手搭在自己肩头。

“等一下,爱伦坡。”艾勒里喘著气说道。“我没关系——先查查地下室的情形。”

陆路从爱伦坡手中接过手电筒,环照整个空间。

地下室约十张榻榻米大,周围墙壁及天花板都是剥落的混凝土,露出几条肮脏的管子。裏头只有一具庞大的自用发电机,此外不见任何显眼的东西。木板片、罐子、水桶、破布……之类的杂物,凌乱地散放一地。

“就是这样,没有别的了,艾勒里。”

“什么也没有?”在爱伦坡与凡斯扶持下,艾勒里撑着站起身子,目光追逐手电筒的光线,喃喃低语著,良久才挥去失望,逐渐平复心情。

“怎么会什么都没有?陆路,仔细看看地板。”

陆路依言,再照了一次地下室所有地面。

“啊……这……”

从四人站立的台阶口附近。画个半径不及两公尺的圆弧——这个范围以内,没有掉落任何散乱的杂物。更奇怪的是,圆弧内连应有的积灰与尘埃也几乎看不见。

“怎么样?是不是太不自然了?显然有清扫过的痕迹。”艾勒里苍白的脸上,浮现不合时宜的微笑。“一定有人在这儿活动。”

“不怎么严重。头也没撞到……”爱伦坡边为艾勒里的右脚疗伤,边说道。

“只是轻微的挫伤和擦伤,冷敷一个晚上就没事了。算你这小子走运,倒楣的早就一命呜呼罗!”

“大概是紧要关头护住了头。”艾勒里咬著嘴唇,又说:“我真差劲,太轻率了。应该反省,怎么会轻易落入对方的圈套?”

这时,五人已经回到十角馆大厅。

艾勒里靠着墙,伤脚轻放地板上接受爱伦坡的治疗。其他三人也没坐下,不安地看着他们。

“大厅的门最好用绳子从里面绑住,尤其是日落以後,大家绝对不要出去,困为有人要我们的命。”

“艾勒里,我实在不敢相信。”从蓝屋遗迹回来的路上,听艾勒里提起中村青司就是凶手时,阿嘉莎不禁混乱了。“中村青司还活着,真的有这种事……”

“刚才在地下室发生的事,不就是证据吗?至少可以确定,最近的确有人躲在那儿。这个人料准了我们终究会发现地下室,所以在台阶口设下陷阱。如果运气不好,我现在已经成为‘第三个被害者’了。”

“好。行了,艾勒里。”扎好绷带,爱伦坡拍拍艾勒里的大腿。“今天晚上不要到处走动。”

“谢了,医生。——咦,你上那儿去?”

“我得先确定一件事”爱伦坡越过大厅,消失在往玄关的门边。不到一分钟,又回到大厅说道:

“果然不出所料。”

“怎麽了?”

“刚才那根天蚕丝是我的。”

“你的?怎麽说……”

“是钓鱼线。我们来到那天,我把钓具箱放在玄关大厅。刚刚去检查的结果。里头最粗那卷约线不见了。”

“原来如此。”艾勒里直起左膝,双手抱住,继而说道:“玄关大门不能上锁,无论青司或任何人都可以自由出入,偷走钓线当然不成问题。”

“可是,艾勒里。”爱伦坡坐在椅子上,点了根香烟。“你能断定青司还活着,而且是凶手?”

“大夫反对?”

“虽然不是全无可能……。但是这样就断定凶手是外来者未免过於危险,我有异议。”

“哦?”艾勒里倚着墙,抬头注视爱伦坡。

“看来爱伦坡先生希望是我们当中的人干的。”

“我不愿这麽想,但我觉得这方面疑点较强。所以艾勒里,我提议调查所有的房间。”

“检查行李?”

“对。凶手应该还有一份塑胶板、欧璐芝被切掉的手、某些刀刃,说不定还可找到剩下的毒药。”

“嗯,这个意见很好。不过,爱伦坡,如果你是凶手,会把那些获罪的证物放在自己房间吗?换成我,早就藏到其他安全的地方去了。”

“可是,查一下无妨……”

“爱伦坡。”这时,凡斯开口了。“这样不是比较危险吗?”

“什麽危险?”

“我是说——假如凶手在我们五人当中,不也一起检查房间吗?这样一来,岂不公然为凶手制造进入别人房间的机会?”

“凡斯说得有理。”阿嘉莎附和道。

“谁也不准进我的房间。万一当我们忙着检查房间时,凶手暗中把物证藏到别人房里,或者设下什麽陷阱……”

“陆路,你觉得呢?”爱伦坡皱着眉头发问。

“我只觉得——这座十角馆本身很惹人厌……”陆路垂脸,缓缓摇着头。

“上次不晓得谁说过,看着墙壁眼睛很不舒服。不只是眼睛——我觉得连头脑都不清楚了……”

“要盐吗?你刚刚摆到那边去了。”凡斯很客气地向正在尝汤的味道,拿着小汤匙东张西望的阿嘉莎轻声说道。

“你倒看得很仔细。”阿嘉莎回过头,眼睛瞪得圆鼓鼓的。“真是个尽职的监视人。”

她冷冷地讽刺着,但是声音并不带霸气。几番折腾,眼周已经浮现明显的黑圈。

这里是十角馆的厨房。

在大厅移来的油灯微光映照下,阿事莎忙着准备晚餐,在旁边的是负责监视的凡斯。其他二人坐在大厅那头不时从敞开的门窥探动静。

好像有意借工作把脑中所想全部驱逐出境似的,阿嘉莎显得格外忙碌。然而心不在焉的结果,使她手忙脚乱,一再出错。

“糖在这儿,阿嘉莎。”没多久,凡斯又说。阿嘉莎身子一震,横眉竖目地瞪着凡斯。

“你不要太过分!”她两手拢起扎着头巾的头发,尖着嗓子叫道。

“要是不敢吃我弄的东西,你们大可去吃罐头或其他东西!”

“阿嘉莎,别误会……”

“我受够了!”阿嘉莎拿起小盘子,向凡斯丢过去。盘子掠过凡斯的手臂,摔破在後头的电冰箱旁边。大厅里的三人听到声响,惊愕地跑了过来。

“我不是凶手,我最明白!”阿嘉莎紧握双拳,身子激烈地左右摇晃,同时大声喊叫着。“凶手是我们当中的一个,为什麽单单监视我?我绝对不是凶手!”

“阿嘉莎!”艾勒里和爱伦坡异口同声叫道。

“这算什麽?派人这样监视我,如果有人吃饭死了,是不是又要怪到我头上!你们全拿我当凶手!”

“阿嘉莎,冷静点。”爱伦坡喝道,并且上前一步。“没有人这样想,你先静下来。”

“别靠近我!”

阿嘉莎瞪着眼珠子,畏怯地倒退。“不要过来。——我知道,你们串通好了。你们四个人共谋,杀了欧璐芝和卡,现在轮到我了?”

“阿里莎,镇定一点。”

“那……那麽希望我是凶手,我就成全你们吧!当了‘杀人凶手’,就不会成为被害人了。——啊,可怜的欧璐芝……可怜的卡……。对,我是凶手,迟早会杀了你们的!”

四人好不容易才把完全失去理智,手脚乱舞的阿嘉莎制住,连拖带拉地来到大厅,勉强她坐在椅子上。

“我不要,我不要……”阿嘉莎虚脱似的垂下肩膀,空洞的眼脸瞟着半空。不一会见,突然趴在桌上,全身发抖。“我要回家,求求你们……。我好累,让我回去……”

“阿嘉莎?”

“……我要回去,我可以游泳回去……”

“阿嘉莎,镇定点,深呼吸。”爱伦坡厚实的手掌抚在她背後,安慰道,“听着,阿嘉莎。没有人认为你是凶手,也没有人会杀你……”

阿嘉莎好像小孩子闹别扭似的,伏在桌上摇头。一再呓语般反覆说着要回家,不久转为虚弱的啜泣声。

经过良久,她突地抬起头,以沙哑而平板的声音说:“我要去准备晚饭了。”

“没关系,回头有人会做,你休息吧!”

“不要!”阿嘉莎甩开爱伦坡的手。“我不是凶手……”

用餐时,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无可否认地,一开日必定提到命案。他们的沉默显然是一种逃避现实,或许也含有不愿再度刺激阿嘉莎的体贴。当然,谁也不希望呈半失心状态的唯一女性精神恍惚,甚至发生意外。

“待会儿我们来收拾,阿嘉莎,你去休息吧!”爱伦坡柔和的声音在耳边扬起。阿嘉莎燃起一向不在人前抽的烟,茫然凝视飘动的烟气,一张毫然表情的脸愣愣向着爱伦坡。

“如果睡不着,我有药。没骗你,服了比较好睡。”

瞬间,她的眼中闪过一丝警戒神色。“药?——我不要!”

“别担心,只是普通的安眠药。”

“我不要!绝对不要!”

“我明白了。那麽,这样吧。看着,阿嘉莎。”

爱伦坡从挂在椅子上的布包里拿出小药瓶,倒出两颗掰色药片放在手中。然後把两颗药掰开,其中两个半颗递给阿嘉莎。

“现在我在你面前服下这两个半颗,这样你总该放心了吧?”

阿嘉莎默默盯着手中药片考虑再三,这才点了头。

“好,乖孩子。”爱伦坡络腮胡底下浮现笨拙的笑容,一口吞服手中所剩的药片。“瞧,没事吧?该你了,阿嘉莎。”

“——我还是睡不着……”

“这也难怪,你太紧张了。”

“今天早上也是——卡的声音一直在我耳边作响……。好不容易要睡着了,隔壁卡的房间又传来奇怪的声音……”

“我知道。服了药以後,今晚就能好好睡一觉了。”

“真的?”

“嗯,马上就会觉得困。”

阿里莎终於把药含在口中,闭着眼睛吞下去。

“谢谢……”她以毫无生气的眼神向爱伦坡微微一笑。

“去睡吧,阿嘉莎,记得关好门窗。”

“——嗯。谢谢你,爱伦坡。”

目送阿嘉莎身影消失後,四人不禁松了一口气。

“很有名医的架势,爱伦坡,将来你一定是个好医生。”摇晃夹在指间的香烟,艾勒里轻笑着。

“受不了,连阿嘉莎女王都几乎崩溃。到了明天,我们当中不晓得又有谁要出毛病了。”

“够了,艾勒里,别开玩笑。”

“就是得开开玩笑。”艾勒里耸耸肩膀。“如果凡事太严肃,连我都会发疯。别忘了,我今天也差点没命哩!”

“假如那是你自己唱的独角戏怩?”

“什么?——算了,跟你计较也没用。要是这样,当然我也可以说阿嘉莎的演技不错。”

“倘若凶手是自己人,任何人都有嫌疑。”凡斯咬着指甲,说道:“只有自己才能确信自己不是凶手——。总而言之,自己的性命自己保护。”

“唉……这到底是为什麽?”陆路摘下眼镜丢在桌上,痛苦地抱着头。

“喂,该不会连你也要歇斯底里了吧?”

“我没那种精力,艾勒里。——凶手究竟为什麽掀起这一连串疯狂的事?不管是我们当中的一个,或是中村青司……到底动机何在?”瞪着小圆眼睛的陆路,脸上充满悲怆。

“动机——”艾勒里低喃着。

“应该有才对。”

“我反对青司就是凶手的说法。”凡斯愠怒地说道。

“青司没死全是艾勒里的想象,不能采信。假设那是事实,正如陆路所说,他为什麽要杀我们?太不合理了。”

“青司……”每次听到有人提起这个名字,陆路心中总会涌起一股奇妙的不安。自从昨天艾勒里说“他”还活着以来,始终有这种感觉。

注视桌上映着油灯火光的眼镜镜片,努力地设法从心底挖出一点什麽(是记忆吧?);然而左思右想,总是不能成功。其中,似乎还掺杂者一丝更新的记忆,这一切的一切,使他有种无可奈何的焦急与烦躁。

(到底是什么?)

陆路心中反覆自问。

新的记忆是抵达岛屿之後产生,这一点倒是不会错。可能自己在无意识中从某处见到了什麽,而且是非常重要的事……。

起床时就有的头痛否持续到现在。别想了,今天先睡个好觉再说,陆路思忖着,於是说:“爱伦坡学长,给我一颗药好吗?”

“哦,好。才过七点——你想睡了?”

“嗯,头痛得很……”

“那麽,我也要睡了。”整瓶药交给陆路,爱伦坡叼着烟摇晃地站起来。

“刚才吃的药开始生效了。”

“爱伦坡,我也要。”凡斯慢慢从椅子上立起身于,说道。

“好,一颗就够了,药效很强的。——艾勒里,你要不要?”

“不必,我睡得着。”

不久,桌灯熄了,黑暗降临十角形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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