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里说和大海有关的故事似乎有点不太合适……啊,这事儿是我哥告诉我的。我本人呢,这方面的经验不是很丰富,真不知是走运还是倒霉。”洲藤敏彦轻抚着头发说道。

他的个子不算高,长得倒挺俊朗。下身穿着牛仔裤,上身是黑色T恤,外头套了件长袖红夹克。他今年二十四岁,自称是“摄影师”,其实不过是个混迹于摄影工作室的打工仔。不过他父母腰缠万贯,给的钱足够他过上符合公子哥身份的优雅生活。

黑暗中,篝火熊熊燃烧。包括洲藤在内的八名男女围着篝火席地而坐,小心地避开了烟熏火燎的下风口。

“我哥上大学时参加过一支摇滚乐队,他是队里的贝司手。乐队经常要在录音棚里排练到大半夜。那是三年前的夏天。某位乐队成员在练习结束后随口提议说:‘我们去海边兜风吧。’

“我哥有一辆RX7,队里的吉他手有一辆MR2。于是五个大男人就兵分两路,坐上两辆车开到了湘南。

“鼓手和主唱坐的是我哥的车。可车开着开着,大伙儿发现鼓手有点没精打采的。一问,他说自己的肩膀特别重,很难受。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拽他一样,好重好重……当时谁都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还以为他只是肩膀不太舒服而已。

“开到海边时,天已经快亮了。大家兴致很高,一看天气不错,就下海游泳了。”洲藤伸出舌头,缓缓舔湿红润的薄唇,继续说道,“其他人都下水了,可那个鼓手还是说自己不太舒服,一直坐在海边发呆。过了一会儿,他开始摇摇晃晃地往海里走,然后就一去不复返了。”

“一去不复返?”坐在洲藤旁边的千岁惠理原本用一只手扶着脸颊。听到这儿,她便松开了手。她穿着黑色紧身裤,上身则是特别凸显身材曲线的黑色长袖衫。她比洲藤小一岁,今年二十三,是位白领丽人。“难道他淹死了不成?”

“没错,他真的淹死了。”洲藤带着严肃的神色点头说道,“剩下的四个人见他很久都没回来,开始惊慌失措,还分头寻找,可就是找不到。最后他们只能报警。

“警察搜寻了很久,直到那天晚上,人终于找到了。海浪把他的尸体冲上了海滩。然而——”洲藤煞有介事地停顿了片刻,“他的尸体上还缠着另一具尸体。那是个溺死的老婆婆。那老婆婆趴在他背上,紧紧勾着他的肩膀。就像这样……”

他突然伸出双手,猛地扑向千岁。

“呀!”千岁尖叫一声,扑进了坐在对面的大八木铁男的怀里,“好讨厌哦,真是的……”

笑声四起。

洲藤泰然自若地说道:“我哥他们这才回过神来——‘难怪他一直说自己肩膀重啊。’好了,我的故事说完了。”

“这事儿是不是真的啊?”

千岁用眼角余光狠狠瞥了洲藤一眼。

“反正我哥是这么说的。”

洲藤露出淘气的笑容,端起纸杯,喝了口兑水的威士忌。

“好,下一个。”

主持人矶部夫人环视四周。在篝火晚会正举行到兴头上时,她提出了一人讲一个鬼故事——玩“百物语”游戏——的主意。

“就剩大八木和小由子没讲了吧?大八木,要不你先来?”

“让我来压轴好了。我有个相当不错的故事。”大八木如此回答。

他是个公司职员,今年二十七岁。他是八个人中个子最高大的一个,身高足有一米九上下,比中等身材的洲藤高了有二十多厘米。

“是嘛。那就让小由子先讲吧。”

听到矶部夫人的催促,茜由美子顿时慌了神:“呃……我,我不是很擅长说这些……”

“那可不行,”矶部夫人喝了不少酒,一张圆脸异常红润,“大家都讲了,你怎么能不讲呢?”

“可是……”

茜没有继续看着眼前的火堆,而是下意识地回头望向背后。

黑暗深处有一栋山间小屋。小屋周围是漆黑的森林。除了火堆的噼啪声,还能听见青草的沙沙声与虫子的鸣叫声。

“呃……我不是很喜欢在这种地方说这些……”

这时,茜忽然感觉到夜色中有某种异样的、如同压力般的力量,在这个空间蠢蠢欲动。

“为什么?”矶部夫人问道,“在这种地方讲才有意思呀。”

“可……”

“你是怕招恶鬼过来?”故意如此抬杠的人是冲元优介。

他穿着脏兮兮的白色牛仔裤,上身是茶色的格纹衬衫。他身材微胖,长了张葫芦形的脸;油光满面,戴着一副黑框厚眼镜。他是个大三学生,比大八木和洲藤年轻,但光看长相,也许比他们更显老。

“好羡慕你哦,我真想亲眼看看幽灵到底是什么模样。就一眼也行。”

“我本来也不想讲,还不是因为大家都讲了……”千岁用娇媚的声音说道。只见她将手指插进自己那头波浪长发中,又慢慢撩起。

茜心想,你哪里像是“不想讲”的样子啊?

千岁是在洲藤之前讲的。她讲述道,有个少女从她家附近的人行天桥上跳下马路自杀,变成了冤鬼。她讲的时候,那叫一个眉飞色舞。

“那……”无可奈何之下,茜只得开口,“那我就讲讲我至今都觉得很不可思议的一件往事吧……”

她低着头,抬起眼睛,窥视着众人的表情。

所有人立刻鸦雀无声。围着火堆的另外七个人纷纷将视线集中在茜的身上。茜也是大学生,今年春天刚满二十岁。她并不习惯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话。

“呃,这是……我上幼儿园时的事了。”

她有个名叫“由起子”的姐姐。这件“不可思议”的事,就发生在这对姐妹身上。

“那天我生病了,没有去幼儿园,一直在家休息。睡着睡着,我做了个很可怕的梦。梦的细节已经记不太清了,反正是个很可怕的梦。后来我把这件事跟姐姐由起子说了,结果她告诉我,那天她在回家路上经历了相同的事。”

“哦?”矶部夫人感叹道,“她的经历跟你的梦一样?”

“没错。”

“你梦见什么了?”

“我不是说了吗,我记不太清楚了。好像是一个陌生男人在铁轨道口被电车撞死了……”

“是跳轨吗?你姐姐看见那人自杀时的模样了?”

“她是这么说的。”

“这是不是……哎,那玩意儿叫什么来着,啊,心电感应。这是不是心电感应啊?”冲元插嘴道。他喝醉了,两颊通红,边说边把沉重的眼镜往上推,“我好像在书上看到过类似的事例。”

“心电感应……是传心术吗?”千岁歪着脑袋问道。

“没错,”冲元色眯眯地瞥了眼坐在洲藤与大八木之间的千岁,“我看到的故事是,美国某个州的一个人被人谋杀,结果他住在另一个州的双胞胎兄弟也被人用同一种方法杀死了。”

“这和传心术是两码事吧。”坐在茜身旁喝着果汁的麻宫守如此说道。

他是所有人中唯一的未成年人,年仅十四岁,还在上初二。他身材矮小,脸上尚有一丝稚嫩。

“那只是碰巧吧。”

不等麻宫说完,冲元便很是不爽地打断了他:“双胞胎心灵相通,所以他们的肉体也会产生相同的变化。”

“可是……”

“太荒谬了,”洲藤耸了耸肩膀,“传心术什么的也太不可信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传心术这东西不能一概而论。”矶部秀二一本正经地说道。

他在八个人中最年长,算是这次聚会的领队。

“不是有一种双胞胎叫‘暹罗双胞胎’吗?”

“暹罗双胞胎?”麻宫反问道。

“最近人们开始用‘连体婴’这个说法了。不过以前都称作‘暹罗双胞胎’。这个词特指那些身体有一部分相连,或者说共用某一部分的双胞胎。”

“懂了,然后呢?”

“你听说过一部叫《畸形人》的电影吗?那是托德·布朗宁的作品。那可是六十多年前的杰作。其中的一位主人公——啊,不,是其中的两位主人公就是一对暹罗双胞胎。电影中有一幕是这样的……

“有人向双胞胎姐妹中的一个求婚。她一脸欣喜地答应了对方,而与她腰部相连的那位姐妹即使什么都不知道,也露出了一脸幸福的表情。”

“您的意思是,她们俩不光肉体相连,连心灵都是通的?”

“没错。看到那一幕,我就产生了这样的想法。所以……”

“可是矶部老师,”洲藤不敢苟同,“暹罗双胞胎至少有一部分肉体相连,会有心电感应也在情理之中,但……”

“普通的同卵双胞胎本是一个生命,在分裂的过程中变成了两个个体,这和暹罗双胞胎有着相同之处。再说得详细点……”

“我觉得这种说法似乎缺乏科学依据。”

“是吗?”

“老师,您相信超能力吗?”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无法用科学解释清楚的事情。”

“呵呵,没想到高中的理科教师会说出这种话。”

“洲藤,你刚才讲鬼故事的时候不是挺像那么回事的嘛。”矶部夫人出口相助。

只见洲藤张开双臂说道:“鬼故事归鬼故事,那也算逢场作戏嘛。我可是个彻头彻尾的现实主义者。”

“什么嘛,敢情那故事是你编出来的?”千岁撅起朱唇,“人家都快被你吓死了好不好。”

“算了算了,”大八木用中气十足的粗犷嗓音说道,“别讲这么费脑子的事了。机会难得,只要能让大伙儿尽兴,管它是真的还是编出来的呢。是不是啊,洲藤?”

“呃,我又没……”

“算啦,算啦,”大八木面相精悍,肤色黝黑,只见他张嘴露出一口白牙,说道,“那就让我给这场故事会收个尾吧。”

他猛然站起身,卷起橙色长袖衬衫的袖口,环视在场的每一个人。

“我的故事很吓人,而且不是我胡编乱造的。最关键的是,我要说的故事啊,就发生在这座山上……”

第一时间更新《杀人鬼·觉醒篇》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