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长海特釜千代死于非命,加上当家男主角飞鸟寺凤也惨遭逮捕,本剧团‘土性骨’正面临前所未有的生存危机!”

随团编剧左栗知仔语重心长说道。在等待开演的小剧场中,将近百名观众鼓噪着,身材高人一等的栗知仔即便坐着,也得让人抬着头看,吸引周围群众好奇的目光。

“以前每次推出新戏时,就算勤跑各家媒体送邀请函也大多遭到忽视,后来却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媒体争相采访,而且还不是主跑戏剧的艺文组记者,而是负责各种光怪陆离犯罪的社会组,或是擅长为八卦添油加醋的狗仔队,甚至连赶都赶不走的影剧作者也跑来了。”

似乎在栗知仔的心目中,记者也因为主跑的领域不同而排名差异很大。

“真是辛苦了。”

青砥纯子带着深深的同情点了点头。在海特釜千代遭谋杀一案中,剧团女演员松本沙耶加因为被指涉嫌,于是委托青砥纯子,最后顺利解决了这个案子。至于凶手作案时海特饲养的看门狗为何静悄悄呢?当时解开这个莫名其妙谜团的,就是自称防盗顾问的榎本径。此刻,榎本正义一副如坐针毡的模样坐在纯子旁边。两人在新戏公开上演的今天受邀,被当作先前解开凶案之谜迟来的谢礼。只不过剧场之所以满座,好像是发出不少免费招待券的关系。

“这可不是一句辛苦了就能简单带过的事情。以往完全不懂得应对媒体的纯真年轻人,也就是这些可爱的傻演员们,突如其来得面对像苍蝇一样恶劣的演艺圈狗仔,结果会变得怎么样,应该不难想象吧。”

纯子打从心底同情这些可怜的演员。身为律师,已经养成不知不觉对受害者出现移情作用的习惯。

“变得怎么样呢?”

栗知仔表情沉痛地摇着头。

“剧团的演员还有工作人员,完全无视采访的问题,只是一个劲儿宣传新戏。有人花了好几个小时,滔滔不绝说明这出戏的故事和精彩情节,也有人像坏掉的玩具一样,不断坚持要表演自己的拿手绝技。还有人在解说剧中使用的格斗技时,对记者示范,害得记者当场倒地失去意识,差点酿成第二起凶杀案。结果所有媒体都不想再理我们,到后来连最差劲的扒粪记者也不上门了。”

栗知仔深深叹了口气。

“你相信吗?一大群像秃鹰围着腐尸的影剧记者,听完演员们唱作俱佳宣传新戏之后,居然在媒体上一个字也没提,一秒钟都没播出。”

纯子心想这也是理所当然。

“话说回来,我们也不能否认是自己太不擅于面对媒体了。应该表面上装作回答问题,同时巧妙带入新戏的宣传,让对方根本没办法在后期制作中剪掉。如果能重来一次,我有信心一定能做得更好……唉,还有没有类似的凶杀案啊?有这么多演员,随便有个人被杀了也好啊。”

大概是心理作用吧,但纯子听来并不觉得她在说笑。

“……请问,剧团团名改了吗?从之前的‘土性骨’改成‘ES&B’。”

纯子换个话题。

“对,对,没错啊!”

栗知仔的语气突然变得很亲切。

“因为觉得太不吉利,灵机一动想到干脆帮剧团换个名字。英文听起来还是比较帅气,所以将‘土性骨’直译成英文,就是‘Earth、Sex&Bone’,团名就用简称的‘ES&B’。”

栗知仔朝纯子探出身体,在她耳边轻轻说道。纯子心想,这状况好像不太对,为了不让话题无边无际延伸,她决定还是先闭嘴好了。

“剧团就算了,这个剧场的名字也让人费解。”

坐在纯子隔壁的榎本径,似乎再也耐不住性子地插嘴。

“地球馆……再怎么说也太……”

“有什么问题吗?”

栗知仔用她看来很没有女人味、宛如超人般方方正正的脸,挑起一侧眉毛质疑。

“不是啦,没什么问题,只是乍听之下的印象……”

就连平常我行我素到令人不耐烦的榎本,遇到栗知仔时情况似乎也不同了。

“地球馆……这名称不是很好吗?感觉很雄伟,而且也有环保意识。这里以前叫茶柱剧场,听起来真穷酸,不过,再怎么说这也是吝啬鬼釜千代留给剧团唯一的遗产啦。而且舞台地板还是整片桧木原木哩。”

榎本原来还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死心闭嘴了。

“对了,以前关西伊丹机场附近有个AAS(朝日机场客服)馆吧。真可惜,后来不知道怎么样了?”

栗知仔眯着眼睛喃喃自语,看来她剧团的名称是从这儿抄袭而来的。

“话说回来,留下整个剧场也真是了不起。前团长果然是为了剧团的将来着想,才留下遗言吧。”

对于至今从来没听过有人称赞的海特釜千代,纯子的看法这下子总算有些改观。

“对啊,对啊,就是这样!只不过正确说来应该是死后的遗言啦。”

“什么?”

“那家伙才不是生前会正正经经留下遗书的料子呀。我们剧团里有个平常打工当灵媒的人,跟显灵的釜千代沟通后,他居然说‘就把茶柱剧场留给我最爱的剧团’!听起来是不是很感人?还好他的丑字从来没半个人看得懂,生前从书信到文件都是由我代笔。多亏这样,遗书的笔迹鉴定也轻轻松松就通过了。”

纯子脸上的笑容僵住,这是开玩笑吧!一定在说笑啦,她决定当作没听见,像这种宇宙无敌怪人讲的话,不需要全都当真嘛。

会场内响起预告开演的声响。

一名身穿正规西装,头发上了发胶固定的男子,手持麦克风出现在舞台上,场内一时掌声沸腾。

“他是负责串场的Joke泉。总之就是个笑话如泉水般不断涌出的人。”

栗知仔低声说道。Joke泉露出灿烂笑容。

“欢迎各位观众的光临。我是Joke泉。”

现场再次响起鼓掌与喝彩。纯子满心期待着如泉水般涌现的笑话。

“接下来,在今天重头戏《远方之鸟》之前,先由本剧团引以为傲的黄金四重奏带来……”

Joke泉停顿下来,思索了一会儿。

“呃,那个,杂技表演……嗯,五花八门的杂技。请看!”

这样简单带过好吗?不过Joke泉就这样退到后台。

随之出场的是四名看似神情严肃的男子。

第一个人一鞠躬之后走出来,有一头自然卷发,一对浓眉,长相一本正经。

“他叫须贺礼,据说是全日本速度最快的魔术师。”

栗知仔说明。起先不太懂得速度快的魔术师是什么意思,但看到须贺礼踩起快得令人难以置信的脚步,在舞台上畅行无阻的模样,大概就可以了解了。

“好厉害。”

纯子忍不住惊叹。从来没见过动作这么迅速的人,只是搞不懂他这些举动到底有什么意义。

“他双手的速度,或者该说利落的手法更是了不起。”

栗知仔说得没错。只见须贺礼一下子把手杖变成手帕,或是从虚空中变出纸牌,然后又在瞬间烧掉或变没,只是速度实在过快,完全不懂他在做什么。

他可能把看家本领从头到尾都秀了一边,但从开始到结束也不过三分钟。接下来出现的是一名肌肉发达的光头男子。

“这是大力士Marvin羽仓,本名叫做羽仓真敏。”

Marvin羽仓表演符合他外形的神力。他把出现在舞台上的兔女郎美女助理当作小沙包一样往空中抛。

“真是太夸张了。能有这样的演出,为什么没有电视台提出邀约呢?”

纯子问道。

“有一次差点就上电视了。”

栗知仔叹了口气。

“当天休息室设在一个大房间,好像还放了准备分给所有演出人员的寿喜烧便当。结果他高喊‘Marvelous!’,然后打开所有便当,吃掉了每个里面的肉。后来被助理导播责怪,居然恼羞成怒,大吼大叫‘我要破坏,毁掉一切’,闹得摄影棚天翻地覆,之后再也没有节目找他去了。”

第三个出场的人骨瘦如柴,一双眼睛骨碌碌的。个子很高,应该超过一百九十厘米吧,感觉能跟栗知仔一较高下。

“哑剧演员富增半藏,他走的可是底特律风格的正统派呢。”

哑剧的发源地是底特律吗?纯子对底特律的印象只是汽车业不景气的城市。

富增半藏跟前两人呈现明显对比,表演安静的哑剧。从经典的推动隐形墙壁、月球漫步,到走下屏风后面的电扶梯或楼梯等表演,连外行人都看得出技巧精湛,不知道是不是过于巧妙,反而让人没留下深刻印象,观众席上甚至还响起嘘声。富增半藏听到之后,露出非常伤心的表情,垂头丧气。看来他的个性跟震撼的外形相反,很容易遭受打击。

第四个人留着令人联想到切·格瓦拉的大胡子,穿着一身白色道服。

“最后一个是罗伯特·十兰,他是日裔巴拿马人,以前是极限会馆的空手道高手。”

日裔巴拿马人的宣传听起来太假了。巴拿马根本是中南美洲唯一几乎没有日裔的国家吧。这么说来,空手道名家也多半是骗人的。纯子如此心想。

然而,罗伯特·十兰的技艺竟货真价实。一开始是击破瓦片,接着用手刀劈飞啤酒瓶瓶颈,高举瓶子将啤酒灌进嘴里,台下顿时响起一片赞叹。接下来,他用正拳一拳击碎叠了好几层的木板和砖块。他千锤百炼的拳头就跟石头一样坚硬,一开始还蛮有格调,但接下来内容变得越来越杂乱,最后看来只像凭一股蛮劲乱撞乱打。结果Marvin羽仓出场,拿起一个酒瓶往罗伯特·十兰头上砸,似乎要他别太胡来。所有观众吓得屏住呼吸,但酒瓶瞬间化为碎片,显然是为了制造舞台效果专用的道具。然后罗伯特·十兰做了老套的反应,摇摇晃晃从舞台这一头走到那一头,最后整个人倒下。不过很可惜,在场观众几乎没有人笑出声。

“各位观众,请给这四位热烈掌声!”

四个人两两一组分别从左右两侧走下舞台后,Joke泉拍着手再次出场。观众席上有几个人也一起鼓掌,但因为没几个人跟进,最后就只尴尬气氛中静止。

“好啦,接下来各位期待已久的《远方之鸟》就要正式开演……时间是不久的未来,地点在美国加州南部的莫哈维沙漠。故事从一架飞机因故迫降展开。”

由解说员来逐一说明电影内容,是默片时代才有的怀旧古典手法。喜欢戏剧、音乐剧的纯子忍不住想到寇特·威尔的《三便士歌剧》,以及安德鲁·洛伊·韦伯的《志同道合》特别公演的情况。

幕布拉起,在比想象中要深的舞台上出现一片朴素的沙漠景象。舞台右侧有一组飞机残骸的布景,后方则是用夹板或厚纸板制作成的各种大小不等的仙人掌。

飞机舱门打开,出现一名身穿驾驶员服装的男子。他似乎颇有人气,顿时掌声四起。看到他红光满面、态度和善的脸,纯子也有印象。是先前在调查海特釜千代遇害一案时见过的男演员力八吨。

“啊——坠机到今天已经第三天啦,迟迟没看到有人来救援……剩下的水跟粮食眼看着越来越少,之后该怎么办呢?真叫人担心。”

这段台词简直太像浅显版的剧情说明,这么一来,似乎让解说员的存在变得毫无意义。

“对了,各位,我本人最近迷上了盆栽……”

居然有这种事?解说员Joke泉开始说起跟戏剧毫不相干的事情。

“到处都没水啊!我们会死……所有人都死路一条!”

舞台左侧出现身穿猎装外套的松本沙耶加,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她现在好像已经成了当家女演员,一出场就引来掌声和口哨。只是她写实又带点悲怆的演技,怎么看都和这出戏格格不入。

“怎么样?有水吗?”

力八吨精神百倍地问她。人家刚才不是说“到处都没水”了吗!纯子看得不耐烦起来。

“我刚刚不是说了吗?到处都没水呀!”

沙耶加冷不防朝力八吨抛出套索,力八吨顿时被弹飞。这一幕简直让纯子吓破胆。松本沙耶加似乎很顺利地为自己的女明星之路开拓出一片新天地,只不过明显是往错误的方向。

“……于是我想到,盆栽跟拳击也有共同点呢。”

Joke泉继续说着与本剧毫无关联的事。

“喂,各位!无线电修好啦!”

这时,一名手持无线电通话机的男子从飞机残骸走出来。长长的马脸,顶着三分头。纯子没见过这个人,瞄了一下手边的节目单,才知道他好像是名叫“安东尼平头人”的演员。

“赶紧呼叫救援啊!”

刚才被套索打在身上挣扎得半死不活的力八吨,一下子又跳起来。然后好几个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突然都围到无线电通话机旁边。

“Mayday。Mayday。这里是JHD69B,代码茱丽叶的J,Hotel的H,D罩杯的D,69式的69,Bravo的B!”

多余的代码解释刻意讲成令人想入非非的冷笑话,用这种带点色情意味的内容试图博君一笑,却让观众感到难堪。纯子双手交叠,祈求这个尴尬的瞬间赶紧过去。

剧场扩音器流泻出无线电通话机的对答内容。

“这里是国际救援队……”

安东尼平头人立刻变换频道。

“试试看其他频率。”

“国际救援队。”

“不行,再试试其他频率……”

“这里是国际救援队。”

哇!别闹了!纯子感到自己的脸颊发烫。为什么明明是栗知仔的白痴剧本,却害她难为情得涨红脸呢?

“可恶!没有一个频道能用。”

“讲到松树条生长的方向,其实就跟左撇子拳击手使出一记左勾拳往上的角度……”

这家伙从刚才开始到底都在废话什么呀?

“这里是国际救援队。”“国际救援队。”“国际救援队。”“发生什么事?喂喂?还好吗?”

“没辙了……”

安东尼平头人落寞地看着同伴。

“没办法了。”

“好像所有频率都被黑了。”

几名受难者全发出做作的叹息。

“是这样的,我们的飞机坠落在沙漠里。是不是能麻烦你们尽快帮我通知相关机关,谢谢。”

“了解!我们国际救援队会立刻前往各位的所在地!”

在一阵似曾相识的前奏之后,响起男声合唱团的歌声。

“是谁在呼唤?鸟吗?为了世界的幸福。祈求。朝向大海!陆地!前进!”

纯子背脊蹿起一股凉意。这段曲子无论旋律还是歌词,几乎都完全抄袭过去的热门剧集《雷鸟神机队》,就算另填新词也实在太糟糕,令人不寒而栗。

“请问……著作权方面没有问题吗?”

纯子定了定神,向栗知仔问道。

“安啦,安啦。这出戏的情况已经让相关人士知道了。”

栗知仔自信满满地回答。

“真的吗?”

“用默契来沟通啦。”

“什么?”

“我只偷偷告诉你喔,我们剧团里有团员会用心电感应,比写E-mail还方便哩。”

栗知仔压低声音说,纯子根本一开始就白问了。

“……好吧,盆栽先聊到这里,接下来专心介绍戏剧。好!”

Joke泉终于结束他的废话。

“嗯,看来剧情已经进展了一大段。各位就继续看下去吧。”

天底下有这种解说员吗?纯子闭上双眼。这出中场没有休息,长度一百二十分钟的舞台剧,首先罹难的应该是观众吧。

接着总算了解大致的剧情。国际救援队大概就是接到呼救会到现场支援之类的团体,但实际上却没有任何作用。只会陪在受难者身边,不断给予热情声援。这出戏的目的只在于成就一出充满苦闷的灾难剧吧。

过了一会儿,Joke泉总算跟上戏剧的节奏,开始不停说起他擅长的笑话。

“在沙漠里已经找到新的粮食啦!”“斑马奎斯,巴尔盖兹,”“焦了焦了,烧焦的火烈特斯。”“左栗知仔是酒鬼。”

这是什么跟什么呀,他每讲一句会场就响起爆笑,但纯子完全不懂笑点在哪里。

松本沙耶加的热情演出跟其他演员之间也呈现落差,格外显眼,但或许这样也算是亮眼的演出。不对,如果这个理论成立,那么就像刻意出丑做效果一样,随随便便都称得上是技艺了。

“我……我现在要是遇上前拳王迈克·泰森也能把他挂了呀!”

沙耶加在舞台中央悲痛高喊。

“傻瓜!干嘛要逞强呢!”

这的确可能是个冷笑话,但实在太微妙,有极高风险会让大家还没发现是个冷笑话就讲完。事实上,并没有任何人觉得好笑。

“你把所有人的粮食都变成食物了呀!”这句话也面临相同命运。

后半段已经成了剧团全体人员在舞台上胡闹捣乱。有些人一个劲儿地往前挤想抢露脸的机会,让纯子捏把冷汗,生怕他们一不小心就跌下舞台。总之,整出戏让人烦闷,令人感到难堪、困惑,甚至担忧,各种情绪交错,却毫无任何让人能单纯乐在其中的部分。

这出史上最可怕的闹剧终究要接近尾声。“无线电通啦!”从飞机上冲出来的力八吨高喊,换个方向冲向舞台后方,竟然正面撞上仙人掌布景,脸部受到重击后整个人往后栽个跟斗。再怎么不堪也不能用这种伎俩来让观众笑吧?纯子冷眼旁观。没想到出乎她的意料,全场观众大爆笑。力八吨站起来,扶起倒下的布景,一副落寞的表情,似乎在说为什么这里会有仙人掌。观众席的笑声越响越大。纯子完全无法理解,这到底有什么好笑呢?对于这种现象她只能解释为,经过一连串低水平的冷笑话轰炸,观众的感觉麻痹,笑点降低。

“……咦,奇怪了。”

栗知仔突然发出疑惑的声音。

“这里跟剧本不一样吗?”

纯子转过头,发现栗知仔皱起眉头。

“没啦,这些全部都是即兴演出。加上观众又觉得好笑,就越演越过火了。”

栗知仔交叉起双臂。只见她强壮的上臂差不多跟纯子的大腿一样粗。

“罗伯特·十兰怎么完全没出现呢?我要他自己看时机出场,但都快结束啦。”

“是刚才那个表演空手道的人吗?”

“对啊对啊,以罗伯特的喜感光表演空手道实在太糟蹋了,所以我设定他是无缘无故会出现在沙漠的空手道高手,要他自由发挥……”

听起来根本没做任何设定呀。

“哎,八吨!你去看看十兰啦!我猜他在打瞌睡。”

栗知仔毫不客气就朝演出中的舞台高声大喊。纯子哑然失声。

“好好好,稍等一下。”

力八吨依照栗知仔的交代,先是退到舞台右侧再回来,然后下到左侧舞台。这期间戏剧就这样暂停,好像没有任何人企图先撑着场面。

就在观众席上开始鼓噪时,力八吨突然像颗炮弹似的冲上舞台。

“死、死死死、死死死死!”

力八吨像在模仿一只鸡,双手上下摆动。

“杀、杀杀杀、杀杀杀杀!”

他用奇怪的动作不断拍打自己的脑袋。观众席上到处响起爆笑声,一波接着一波。

“不、不不不、不对啦!不对啦!这、这个、一点都不好笑!真真真的,死死死、死死死死!”

力八吨涨红了脸不断高喊。但他的口吃加上双手不断上下挥动,以及原地踏步,在剧场内掀起如溃堤般的大爆笑。

纯子也被触动神经,大笑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但这是整场戏从头到现在最好笑的一幕。完全就是“笑神降临”,一波波笑浪席卷,足足持续了三分钟吧。

纯子突然想到,榎本是不是也笑了呢,便朝隔壁瞄了一眼。

只见他捧腹大笑到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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