蜈蚣是凶猛的肉食性动物,又是“五毒”之首,就是被平时常见的红头蜈蚣咬一下手都会产生持续好几天的剧烈疼痛,甚至能引起抽搐、昏迷等严重症状。而眼前这一条蜈蚣如此巨大,这要是被它咬到了脖子,岂能还有命在?怪不得徐卫东一言不发,动也不敢动,他是生怕刺激到背上这只要命的东西。

现在怎么办?我有点儿傻眼了,把目光投向沈芳华。沈芳华无奈地望了望我,也是满脸愁容。我犹豫了一下,把手里的枪扬了起来,示意沈芳华准备从侧面开枪把这条蜈蚣打死。

沈芳华见状急忙摇头,向前走了几步,举起阴阳灯,向我伸手指了指远处那些灿若繁星的闪烁光点,又回头指了指徐卫东。

她的意思是……不会吧?!我赶紧走到她旁边,向前方那些密密麻麻的绿色光点望去,心里祈祷千万别像我想的那样。

但是,掉在地上的面包总是抹着奶油的那一面着地,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回距离拉近了,又有阴阳灯的照明,我终于模模糊糊地看到了那美丽而又恐怖的景象。

我们的前方赫然是一个空间极大的宽阔溶洞,洞底漫布着许多高矮不一的石笋、石柱、石流云,洁白透明,玲珑剔透。洞顶之上也生有造型各异的石花石枝、石钟乳、石葡萄等千姿百态的洞穴沉积物。遥望之下,整个洞穴壮观而又秀丽,真可谓世间奇观美轮美奂,足见大自然的生成造化之功。

在溶洞的四壁,就密布着那些绿色的光点,它们是生物发出的光。每一个光点竟然都是一条和徐卫东背上一模一样的那种巨型蜈蚣,体型只大不小。荧荧的绿光在每条蜈蚣的尾部闪烁着,昭示着它们的存在。它们密密麻麻地趴在四壁的壁流石之上,互相挤在一起,肢脚相叠,数量之多难以胜计,只是远望就让人头皮发麻,浑身的不舒服。

为什么如此壮观美丽的环境里会有如此丑陋的生物栖息呢?难道这里也和地上的世界一样,一切都是美丑相伴,善恶相随?

沈芳华挨近我,对我耳语道:“你看见了吧,太多了。你一开枪就会把它们都惊动了。就算惊动不了,你把他身上那条打死后,我估计它尸体的味道也会引来其他的同类。”

这确实是有可能的。我知道在同一种类的蜈蚣里,的确存在有自相残食的现象。

“那怎么办?”我回头看了看仍旧纹丝不动的徐卫东,不由得为他捏了一把汗。天知道趴在他背上的那条蜈蚣会不会就要准备开饭了。

“没有办法。只能看他的命硬不硬了,兴许待会儿那只蜈蚣会自己离开……”沈芳华黯然道。

我心说这怎么可能,你这么说不就是眼瞅着徐卫东等死吗?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就算把其他的蜈蚣都招来,我也不能让徐卫东就这样完了。

我转过身,攥了攥手中的枪,朝徐卫东走去。无论如何,先把他背后的这只打死再说。忽然,沈芳华从身后拉住了我,若有所思地低语道:“唐增,你说那条蜈蚣为什么会趴在徐白鬼的背上?”

为什么?不就是想拿徐卫东当点心吗……不对!那只蜈蚣已经趴在他背上好半天了,要是猎食的话早就应该动手了,徐卫东也早就应该歇菜了。这么说它趴在徐卫东身上不是为了吃饭的?我看了看沈芳华,继续听她发表意见。

“我记得蜈蚣这种东西昼伏夜出,而且都是喜欢温暖阴湿的环境的。”沈芳华思索着道,“你看看这周围,阴湿是肯定的,但一点儿也不暖和。”

确实,虽然现在是盛夏,但我们目前所处的地下深处依然很凉,我穿着夏装都觉得身上十分冰冷。难道——我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说那条蜈蚣是为了取暖才爬到徐卫东身上的?!”

“不错,我想是这样。如果为了进食,咱们没到之前徐白鬼就应该归位了。”沈芳华和我的想法一致。

盗墓这行也并不是容易干的,除了学习各种传统文化之外,还要有丰富的实践经验。这些准备说到底其实都是为了应变,就是应对各种突发的情况。而想要做到这一点,知识储备的多少可以说是基础里的基础。如此想来,沈芳华脑子里装的东西还真是不少。

后来我特意查阅了一下生物学资料,发现蜈蚣这种东西的确在温度低于10度时便会停止进食,低于零下7度时就会进入冬眠。

“咱们先烧点儿东西弄个热源试试,看看管不管用。”沈芳华说着就打开了手中的急救箱,拿出了一大团酒精棉。

“我说姐姐,你可得掐好量,别回头热过劲儿了,把墙上趴着的那些都给招来。”我赶紧提醒她。

沈芳华白了我一眼,脸上的神情摆明了就是四个字“还用你说”,随即向回走到了离徐卫东两三米开外的地方。我也赶紧跟了上去,陪着她一起做这个“试验”。

沈芳华将酒精棉团放在了地上,又从她的阴阳灯里倒出了一点儿液体撒在了上面,然后掏出了火柴,对我道:“我点着以后,你马上跟我往后退,躲远点儿。这些棉花烧不了多长时间,如果成功了,别回头救了徐白鬼,那蜈蚣又爬你身上去了。”

我心说自己有那么傻吗,冲她点了点头。

沈芳华划着了火柴,点燃了酒精棉,只见一团不大不小的蓝色火苗“蓬”的一下在地上燃烧了起来,周围顿时暖和了许多。我和沈芳华随即向后退去,拉开了和它的距离。我盯着徐卫东背后的那条蜈蚣,心中暗自祈祷,盼望这个“试验”能够奏效,救下徐卫东的一条命。

天无绝人之路,也许真是徐卫东的命硬,那条蜈蚣终于有了动作。只见它渐渐舒展蜷曲的身体,巨大的毒腭慢慢远离徐卫东的脖子,开始掉头顺着他的大腿向地上爬去,看意思就是要直奔那团燃烧的热源。

当蜈蚣的最后一对尾足离开徐卫东身体的一刹那,只见他马上就地来了几个前滚翻,脱兔一般骨碌着就向我们这边逃了过来。

我一把扶住了他:“没事吧,徐排长?”

徐卫东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看来这次肯定是够悬的。即便是老江湖,在生死间徘徊了那么长时间,估计也得缓上一会儿。

很快,那团酒精棉就烧完了,只见那条蜈蚣在它的余烬上游走了几下之后,便向前方的溶洞爬去,看来是回它们的大本营去了。见此我和沈芳华也都长出了一口气,这个救命的“试验”总算是成功了。

“动也不敢动,老子全身都快抽筋了。”徐卫东重重地喘了一口气,发泄道,“大风大浪都闯过来了,没想到在这小阴沟里翻了船。”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嘛。谁能想到这里还有这种玩意儿。你这不没嘛事儿吗?算不上翻船。”我对徐卫东道。

我倒不是有意安慰徐卫东,我确实觉得在那种情况下能保命求援已经是很了不得了。要是在黑暗之中有东西突然爬在了我背上,我的第一反应肯定就是回手去抓或者扭头去看,根本不可能像他那样在瞬间就冷静下来,更别提作出最有利的判断和行动了。

“唐通讯,你还真是会说话。唉,别提了。我进来一看是个天然洞穴,就把精力完全放在提防有无敌人埋伏上了。我见离那些绿点还有一定距离,就没把它们放在心上。谁知我刚把手电捡起来,就觉得有东西上身了,感觉就像毒物。我知道不妙,可既不敢喊又不敢动,只好给你们发信号求救了。”徐卫东冲我苦笑了一下,向前望了望,“前面那些绿点也都是这些大天龙(天龙即蜈蚣的别称——逍遥于津注)吧?老子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大的天龙,别看那么大个儿,刚才我瞧那只爬得还不慢。”

“那可不,要是爬得慢怎么能上得了你徐白鬼的身?”沈芳华在一旁接口道。别看她是救人“试验”的策划者,可对徐卫东说起话来还是不饶人。

徐卫东也清楚救他命的肯定是沈芳华,所以闻言并无不快。他向沈芳华拱了拱手,道:“沈家小姐,多谢了。将来如果有事要我们徐家帮忙,只管来找我。”

沈芳华毕竟是少女心性,那时她的江湖阅历也浅,没料到徐卫东对她这个晚辈的姿态会如此之高。闻言脸上一红,不过嘴上依然犀利:“别将来了,还是现在吧。前面那个溶洞咱们怎么进去,那么多大蜈蚣在墙上,有一只掉下来就不是闹着玩儿的。点火这个办法肯定是不行了,再引出来更多的虫子就麻烦了。”

徐卫东此刻身体已经恢复了过来,他起身道:“这是得琢磨琢磨。那些大天龙想必就是一种洞穴里的生物,否则也不可能发光,而且它们全身花里胡哨的,毒性肯定不小,咱们要想进去确实得想个万全之策。对了,沈家小姐,你说这种在地下生活的洞穴蜈蚣会不会怕光呢?”

沈芳华摇了摇头:“不可能。如果它怕光的话,刚才阴阳灯照到你后背上时,那条蜈蚣就应该离开你或者攻击你了。这种洞穴生物一般都没有什么视力,像这种蜈蚣我估计可能都连光感都没有了。”

徐卫东闻言眉头紧锁,看起来有点儿一筹莫展。

“对了,沈大夫。”我突然有了一个想法,对沈芳华道,“你那个急救箱里带着‘敌敌畏’了吗?咱们试试它管不管用,兴许能用它开路。”

“敌敌畏”是那个时代最常见的杀虫剂,几乎家家户户都有。

哪知沈芳华的白眼再次瞄向了我,没好气地道:“唐增,难不成你是说相声的?先不说普通的杀虫剂对这种蜈蚣有没有用,就算我不是大夫,可你见过哪家的急救箱里还有装着‘敌敌畏’的?”

得,碰了一鼻子灰。我心说我这也是好心帮着出主意嘛,谁知道你那个冒牌急救箱里装着什么,你真带着“敌敌畏”我也不奇怪。

三人一时无语,每个人都在考虑如何能安全地进入溶洞里面。就在此时,一阵啼哭声从溶洞方向的深处传了出来——呜哇——呜哇——,没错,就是那个熟悉的婴儿啼哭声!只不过这次的啼哭之声异常清晰,响亮地回荡在整个洞穴之内,看来我们离这个哭声的源头已经越来越近了。难道这个风水镇里的国宝真的就是一个活着的鬼婴?它就是沈芳华一心要找的神物?

“你们快看——”在啼哭声久久不息的洞穴内,沈芳华此时突然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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