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芳华突然间那么一喊把我吓了一跳,我赶忙抬头望向她,可是并没看到有什么异样。

“怎么啦?”我赶忙问道。

“唐增,你看井壁上这些裂缝,越往下缝隙就越大,说明地震对这口井的破坏不小。而且咱们也不知道这青铜井的井壁到底有多厚,万一再发生一次余震,这口井能不能撑得住还很难说。”沈芳华有些担心地对我说。

我听她这么一说,心里也是“咯噔”一下。不过事到如今,如果还未到目的地就发信号回头,恐怕太过于自私了。那个诡异的鬼婴是死是活我倒是不在乎,但是下面毕竟还有两位战士生死不明。倘若我们就此罢手往回撤,一旦真的发生了余震,震塌了青铜井,堵塞了通道,那黄明、郑志哥俩肯定是没有指望了。如果真是这样,我就算活了下来,心里一辈子也不会安宁。

沈芳华看我没有说话,以为我有点儿胆怯了,便道:“你也不用太担心,我只是告诉你可能出现的情况。天知道会不会有余震,不见得一定会发生。”

我本来还在考虑是不是让沈芳华先回去,自己独自先下去看看情况,别回头把人家给害了。没想到她却以为我害怕了,倒先安抚起我来了。有些事可以不解释,但关乎男人尊严的问题我必须得表明立场。

“沈大夫你误会了,我不是害怕。刚才我是在想是不是让你先上去,我一个人下去看看情况,别回头真发生了余震,把你也困在了下面。”我的语气很正式。

沈芳华闻言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赧然中还是有一丝喜悦:“我还以为你想先回去呢……”

“下面还有两个人呢,我唐增没有太高的思想境界,咱也怕死。但是明知他们有危险,还撇下他们自己跑路,这样的事我还真干不出来。”我接着用玩笑化解她的尴尬,“看意思你也不打算就此回去。唉,沈大夫你一个年轻姑娘都能奋不顾身去救人,我怎么能不向你学习?你难道看不出我这个人一向都是近朱者赤、从善如流的吗?”

“唐增,你……真贫。”沈芳华还真是冰雪聪明,听出我是在给她台阶下。她看了看脚下的我,转而严肃地说:“好。唐增,算我没看错你,咱们就一起下去看个究竟。记着,到了下面,一切都要听我的指挥。”

“是。我的沈大医生。”我心里暗道你是大夫,怎么救人当然得听你的了,你就是想让我指挥我也没这个本事。

终于,一段时间之后,我感觉自己的脚尖落在了实地上。

“沈大夫,咱们到底了。”我告诉头上的沈芳华。谁知刚说完就觉得双腿一软,差点儿一屁股坐在地上。这才明白由于被悬吊的时间太长了,两条腿已经完全酸麻了,我赶紧弯腰用双手给自己按摩腿肚子,好一会儿才算缓过劲儿来。

沈芳华此时也已经“着陆”了,她的双腿似乎没有太大的反应,稳稳地站在地上。

我们解下绑在腰间的绳子,随即我按照徐卫东教的灯语向上方打出两短一长的手电光信号,并反复闪烁了3次。看着没入一片漆黑的光柱,我都怀疑上面的徐卫东能不能看得见,不过既然他说看见了黄明他们发的信号,应该不会有问题。

“好了,信号发完了。”我对沈芳华说,“赶紧找人吧。沈大夫,你看咱俩是分头找还是一起行动?怎么开始,要不我先大声喊两声,看看黄明那哥俩儿有没有回应?”

“唐增,你先别喊。你注意到咱们脚下的地面了吗?”沈芳华的语气突然变得异常冷静。

我把矿灯打向地面,吃了一惊。原来我们脚下竟然都是整齐拼就的青石板,每块青石板大概有一米见方,上面都刻着花纹一样的沟槽,而且一块石板一种纹路,片片不同,很显然它们都是先经过人工打磨然后铺就的。

“这……”我疑惑地望向沈芳华。

“唐增,你想一想,我们从进来到刚才落地交谈的动静也算不小,黄明他们如果在附近肯定能听见咱俩的声音。他俩若是没问题,早就喊你我了,根本不用你费嗓子。就算他们受了伤无力呼喊,他们也可以通过呻吟声引起我们的注意。但是你仔细听听——”沈芳华沉默了片刻,“你听,一点儿声音也没有。这说明他们遇到的情况可能比较特殊。我们不能贸然前进,还是先观察一下这里的环境。你看这青石地板,此处不会是一个简单的地方。”

沈芳华说完就打开了手里的急救箱,从里面拿出一个酒精灯。和我见过的普通酒精灯不同的是,她的这个要大上两号,而且上面还多了一个玻璃做的防风罩。

沈芳华把它点燃后举在了手里,里面的火焰也是异常的稳定,我都怀疑这个灯烧的到底是不是酒精。反正这个酒精灯点着后就和一个迷你的微型火把差不多,一下子照亮了我们周围三四米附近的情况。

就在这个迷你火把点亮的瞬间,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这回是实实在在地双腿发软坚持不住了。因为就在灯光亮度所及的边缘,竟然停着一口棺材,一口鲜红如血的朱漆大棺!

“我……操……”我此刻已经忘了顾及形象了,坐在地上就骂了出来。徐卫东你不是说这不是坟墓,是个什么他妈的风水镇吗?现在怎么出来棺材了?!

“唐增,你没事吧?不就是一口棺材嘛。”沈芳华蹲下身子看着坐在地上的我,脸上竟然还带着微笑。

“沈大夫你胆子也太大了,这么个环境下看见这么一个鲜红的大棺材,你还能笑得出来。唉,要不怎么是大夫呢,你们平时是不是总解剖死人啊?”所谓惊吓,都是一瞬间发生的,一般平复得也很快。我也回过了神,一边起身一边对沈芳华说道。

“别贫了。咱们过去看看。”沈芳华说着就向那口棺材走去。没办法,我也只好硬着头皮跟着她,来到了棺材旁边。离近细看之下,我才发觉这口棺材的体量其实并不算太大,也就两米来长,七八十厘米宽,整个棺体鲜红如血,上边遍布着奇异而抽象的黑色花纹,像水又像云,也不知古人用了什么涂料,直到现在依然十分鲜艳。而棺盖上的纹饰似乎是一只抽象的动物形象,虽然看不出究竟画的是什么,但我总觉得有点儿眼熟,不过一时也想不起来。这口棺材还有一点比较奇怪,就是它上边宽,下边窄。如果从棺材的一端看去,似乎是一个倒着的梯形,不过上下两边的差距不是太大。整个棺材被置于一个玉质的石台之上,这个石台并不高,似乎是一个波浪的造型,石台通体被打磨得异常光滑,灯光映射下仿佛就是一块细腻的羊脂玉。

“哎,唐增。你说——”沈芳华忽然喊我,“要不咱俩把它打开看看?”

我算是服了沈芳华了,她这胆子也大得太邪乎了。我赶忙对她说道:“我说姐姐,您快别找事了。咱俩还是赶紧看看环境,找人救人要紧。您放心,我向伟大领袖毛主席保证,黄明、郑志绝对不会在这口棺材里的。”

“我就是说着玩儿嘛,瞧把你紧张的。”沈芳华一脸轻松。我心说:你不会是在医院的停尸房里工作吧,这种事情也能拿来“说着玩”。

“走,咱们看看环境。你把矿灯关了吧,省点儿电。先用我这个灯就行。另外,你可跟好了我,千万别自己乱走。”沈芳华说完便转身向一侧走去。看她一副胸有成竹指挥权在握的样子,我索性就听她的,把手里的矿灯一关,紧跟着她的步伐,同她一起察看环境。

沈芳华确实不是乱走的,伴随着她的特制酒精灯,我们很快对周围环境作出了一个初步的判断。我们所在之处应该是一个规整的长方形的房间,面积肯定得有个好几百平米,高度则差不多有三四米的样子,那口朱漆棺材就处在这个房间的正中间。而我们下来时的那个青铜井在此刻看来就像一根烟囱,从房间顶部的一侧垂直通向地面。

很重要的是,这个房间并不是封闭独立的,它竟然有3个出口,四面墙壁中的三面都开有一个形制大小完全相同的汉白玉石拱门,每扇门后面都是漆黑一片,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而沈芳华也并不着急再进一步,在摸清了房间的大致情况之后,她竟然开始耐心地端详起墙上的壁画来。在三道拱门所在的三面墙壁上,都绘有整幅的壁画,虽然很多地方破损都很严重,但是还能看出个大概。

第一幅画的内容似乎是说从天上的宫殿里走出一位骑着龙马的仙人,那匹龙马的造型看起来很是熟悉,似乎是一开始我在地面上发现的那块石碑下雕刻的那种龙马。这匹龙马脚踏祥云,背上的仙人神态安详,双手捧着一个类似四方盒子一样的宝匣。

第二幅壁画气势磅礴,整幅画占满了这个房间的一面长墙。内容表现的则是仙人骑着龙马来到了人间,四面八方的人纷纷对其顶礼膜拜。这些人似乎是来自不同部族的,各有各的所在领域,他们的衣饰外貌和随行物品也是各种各样,大异其类。每个群落里的人也相应地被展现出了不同的身份地位,有些一看就是奴隶,身上只有一块遮羞布;而有些则佩戴着各种花样的首饰,一看就是统治阶级。但每一个人的态度此刻都是一样的,均是极为虔诚谦恭。整幅画表现的很像一个朝圣的场面。

在第三幅壁画里,众人抬头仰望,一副翘首企盼的神情。龙马此刻仰天长啸,它背上的仙人则打开了手中的盒子。盒子里散发出强烈的光芒,光芒中似乎是有什么东西。不过遗憾的是,这部分的壁画恰恰剥落了,不知是出于自然原因还是人为原因造成的。

我几眼就匆匆扫完了这些壁画,可沈芳华似乎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仍旧对着这些壁画出神。虽说这些壁画确实是精美绝伦,但现在可不是欣赏艺术品的时候。我按捺不住,焦急地对她说:“我说沈大夫,咱不是在博物馆。别忘了人命关天,你我得赶紧去找黄明、郑志他们,也许人家现在正等你救命呢。”

哪知沈芳华缓缓转过了身,脸若冰霜地对我说:“唐增,我告诉你,那两位战士现在不是已经死了,就是被困在了某个地方。无论是哪种情况,我们都不能轻举妄动,否则我们的下场也只有这两种可能。”

我心中顿时火起,怒道:“沈大夫你怎么这样说话?!在上面的时候你不是还大唱高调,什么救死扶伤是义不容辞的责任,心急火燎地要赶时间下来救人吗?怎么现在又开始说不能轻举妄动,还说人家已经死了?那你的意思就是等你欣赏完壁画咱就系绳子回去啦?!”我越说越气,扯开嗓子大喊:“黄明——郑志——”

四周一片死寂,除了我自己空荡的回声,没有任何回应。半晌之后,沈芳华冷冷道:“死心了吗,我告诉过你这么做是没用的。而且——我也不是医生。”

“你不是医生?你不是医生参加什么救援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一下子被搞蒙了。

“现在还不是解释的时候。我跟你说,咱们所处的地方非同寻常。你救人心切,说明我没看错你的人品。但是下面的行动你必须听我的指挥,只有这样,我们才能顺利地救到人。如果你擅自莽撞行事,很可能会害了他们,也害了你自己。”沈芳华严肃中似乎还带着对我的期待。

“只要能救人,我就听你的。”我看出此地确实不寻常,所以也冷静了下来,接受了她的建议,但是我的内心却并不平静。

沈芳华不是医生,怎么会加入震后救援队的?她加入这支65号救援队难道为的就是有机会下到这里?如此说来,她此刻的目的肯定不是为了救人,起码救人不是她的唯一目的。她究竟要干什么?不对,我还是得防着点儿她。想到这儿,我暗地里摸了摸背后的步枪。

就那一瞬间,我甚至猜测她是什么秘密组织的女特务。在那个时候,我满脑子都是严防敌特破坏的那根弦。

“沈……大夫,那听你的,现在我们怎么找人?”我开口问道。虽然她说了自己不是医生,可我一时也找不到其他合适的称呼。

沈芳华道:“唐增,你看黄明他们既然不在这里,那肯定就是离开这个房间了。但是这房间有3个出口,他们走的是哪个就很难说了。”

“你这不和没说一样吗?刚才你不是还让我一切行动听指挥吗,我正等你指点迷津呢。”我气道。

沈芳华忽然变得笑意盈盈,一双美目凝望着我,燕语莺声地说:“你挑一个吧,随便哪个都行,我陪你一起进去找人。要是我来选,万一不对找不到人,你肯定认为我是另有企图故意而为。我可不背这个黑锅,省得落你埋怨。”

原来这丫头在这儿等着我呢,不过她说的倒是实话。她肯定有自己的目的,我不能不防。而且看起来她心里确实也没有多大的谱,也得靠猜测。我索性也就不兜圈子了,指了指第二幅壁画,就是最大的那幅壁画所在方向,对她说:“就走那边的门吧。”

如果当时我能预知未来,我绝不会选这道门的。因为,这道门的后面,让我在人生中第一次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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