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马莫拉街3号

2005年4月6日,星期三,12:03

波拉坐在椅子上,身子蜷在一起,听着安东尼所说的一切。

“1995年开始的这一切,起码对我来说是这样。当时我从空军退役,在我的教区主教手下工作,他希望利用我受过的心理训练把我送到圣马太研究所去,你们听说过这个地方吗?”

三个人都摇摇头。

“这并不奇怪。这个地方对北美大部分人不公开,是一个隐秘的单位。官方来讲是一个居住区,专门对那些有‘问题’的神父和修女进行治疗,研究所坐落在马里兰州的萨凯迪派克。实际上里面百分之九十五的人都有性侵弱小者或者吸毒的历史。研究所的设备非常豪华:有35间病房,9间医护人员的住房(几乎包括所有住院医生)。还有一个网球场,两个板球场,一个游泳池,一个有台球厅的娱乐中心……”

“听上去更像是一个疗养院,而不是精神病研究所啊。”庞底罗插话道。

“嗯,这个地方有很多神秘的等级,对外来说是神秘的,对住在里面的人来说也很神秘。给人第一眼的印象是,这里是退休后可以来小住几个月的地方,因为可以消遣。但渐渐地就会发现这里有些东西与众不同。你们都知道,在我们国家,这两年天主教教会的神父人员有很大的问题。从大众的角度来看,这些被起诉有性侵弱小者罪行的神父再住在这么豪华的旅馆里享受着工资,那是很不能认同的。”

“那他们就逍遥法外?”庞底罗问,他似乎对这个题目非常敏感认真,也许想到他的两个孩子,他们都是青少年。

“不是,我在那儿的时候,尽量根据我的经验系统地整理这些人的问题。我去了以后,发现那是一个非常深不可测与世隔绝的俗界。那里不像是宗教研究所:墙上没有十字架,没有人穿修道士的长袍。很多晚上我都在户外呼吸新鲜空气,我在人前从没有摘下过神职人员佩戴的衣领,但那里其他人来来往往似乎都很开心。信仰和自我控制显然不是那里所提供和倡导的。”

“那么你从没有把那里的事和谁交流过意见吗?”波拉问。

“当然,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负责那里教区的有关主教大人写了封信。他责怪我在军队受到的影响太深,说军队‘严格的军事氛围’对我的影响太过。他建议我应该更有‘适应力’。那段时间对我来说很微妙,在空军我的职业环境就像坐在翻滚的过山车上,对此我不想说太多,因为那和我们手头这个案子没什么联系。我只想说我不是想用我的这种不妥协态度来自我吹嘘我的名声。”

“你不用仲裁自己。”

“我知道,但是在研究所,对那里发生的一切我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在那里他们既没有对病人的思想也没有对他们的灵魂做任何事。他们只是给病人一些小的推动,让他们很少有反对意见。那里所做的和教区希望看到的完全相反。”

“我不懂你说的。”庞底罗说。

“我也没听懂。”特洛伊也说。

“这个很复杂。我先这么说吧,那里唯一有大学心理学学位的工作人员就是克洛神父,那时是研究所的所长。其他人都没有大学研究所文凭,只受过一些护士学校的训练或者有一个技工的文凭。但他们却被允许进行复杂的心理测试和评估!”

“胡闹。”波拉吃惊地说。

“说得对。如果你要得到那里的工作,只要一个组织担保,这个组织是受雇于某个有威望的专业神职部门,该部门应该对女性神职人员有专门培训,并对男性神职人员有性方面的培训教育。我个人对他们的一些做法很不赞同,但是……那不是我可以做评判的地方。我能做的只是对他们的人员的职业能力进行评估,而这个他们非常非常缺乏。”

“我不明白你究竟要告诉我们什么?”庞底罗说,又点燃一根烟。

“再有五分钟你就会明白了。就像我说的,克洛神父是这个担保部门的好朋友,对人员使用他有很大的自由度。他管理圣马太研究所,方法完全飘忽不定。一些诚实的神父到了那里,都说自己是无辜被起诉,并感谢克洛神父让他们可以从神职工作中解脱出来,那种工作曾是他们的生活之光。对其他人,克洛神父敦促他们不要和自己天然的生活性情做斗争,建议他们只要过简单的生活就好。他认为让一个神职人员放弃宗教上的誓言而成为一个同性恋是一种成功。”

“而你认为这是一个问题?”波拉问。

“不,如果一个人真是这样的人或有这样的需要的话,不是问题。但是那里的病人们的需要对克洛神父来说并不是他真正在意的。首先,他建立一个目标然后应用到病人身上,对这个病人的病史他一无所知。在病人身上,他扮演着上帝的角色,以为对他们的思想和心思全知全能,有些病人有很大的反应。实验过后,他就喝个酩酊大醉掩盖全部事实。酒精把事实真相冲刷得干干净净。”

“天啊。”庞底罗说,好像被丑闻陷害了。

“相信我的话,这还不是全部,还不是最糟的。在70到80年代,由于选取教区主教候选人的方法存在很大漏洞,在我们国家里很多年轻人其实不适合做人的灵魂的牧羊人,但也进入了天主教神学院。他们甚至连自己的灵魂都还无法应付,这是事实。后来这些人中很多脱掉了长袍。但他们对天主教会的名声已经造成了很坏的影响,更可怕的是,对很多孩子和年轻人造成了很坏的影响。很多神父被指控性侵、性虐待,但他们从没被送到监狱去。然后他们从人前消失,从一个教区转到另一个教区。有些人最后到了圣马太研究所。一旦到了那里,运气好的话他们就转成平民。但令人羞耻的是,很多人又恢复神职,其实他们应该被送到监狱里去。波拉,请你告诉我,对一个连环杀手来说,治愈的可能性有多少?”

“根本没有。一旦他越过那条线,就无法把他拽回。”

“对患有强迫性恋童癖的人也是如此。可惜的是,你说的这种模糊的界限在我们的领域并不存在。他们知道他们内心有一个怪物,必须有人将它捕获并关起来。但是对治疗师来说,恋童癖患者是否越过这条线,变好了还是更糟是很难断定的。我只碰到过一例这样的病人让我毋庸置疑,那是因为在恋童癖之外他还有别的症状。”

“让我猜猜,你说的就是我们这个案子的凶手:维克多·卡洛斯基。”

“是。”

特洛伊清清嗓子才开始说话,这个毛病很讨厌,因为他总是这样。

“福勒神父,您能否给我们解释一下,为什么你说他就是把罗巴亚神父和坡提尼神父撕成碎片的凶手呢?”

“当然。卡洛斯基是1994年8月到达研究所的。他之前换过好几个教区,每次都很好地掩藏了他的问题。每次他就职一个教区,就会有人抱怨,有些地方比其他地方更严重。当时他还没有暴力倾向。根据我们收集的证词,我们相信他一共虐待了89名儿童,也许更多。”

“该死!”

“确实如此。庞底罗。你看,卡洛斯基的问题根结是在他的儿童时代。他1961年出生于波兰卡托维兹,在那里……”

“等一下,神父。你是说他现在44岁?”

“没错。他身高5英尺8.5英寸,重187磅。他体格健壮,IQ测试成绩在110到125之间,这要看是什么时候做的测试,总之他非常聪明。他一共在研究所测试了7次。他喜欢这个测试。”

“智商很高啊。”

“你是心理学家,我在学心理学时总是成不了一个优秀学生。我遇到了极端变态的精神病人,可是已经来不及研究那些专门的文献资料了。所以请你告诉我:是不是连环杀手都非常聪明?”

波拉微笑了一下,一半是嘲弄的笑容。她瞥了一眼庞底罗,他也用同样的目光看着她。

“我想这里的侦探可以更好地回答你的问题。”

“根本没有‘汉尼拔·莱克特’,并且朱迪·福斯特该回去演古装剧。波拉总是这么说。”

大家都笑了,并不是这个笑话有多可笑,只是都希望能缓解一下屋子里的紧张气氛。

“谢谢庞底罗。神父,大多数超级变态精神病患者都被电影和小说弄得很神秘。实际上,那些描述并不符合现实。连环杀手有的智商很高,有的也很低。两者最大的区别是,高智商的凶手会尽量让他们的犯罪周期很长,因为这样可以更加容易不被人发现。因此他们会更谨慎。在学术界都达成一致的观点是,连环杀手都在杀人上显出特别的天才。”

“那学术界之外呢?”

“在学术研究之外,我发现这些凶手有时候比魔鬼撒旦还聪明。不是智商高,是聪明。当然其中有些人是高智商的,天生会掩饰他们可鄙的行径。到目前为止只有一个案例,这三种特征都在罪犯身上得到体现,他也是有很高文化修养的人。我是说泰德·邦迪。”

“这个案子在我们国家很有名。他先勒死受害人,然后再强奸她们。他用一块轮胎铁杀了30多个妇女。”

“36名。那是我们知道的数字。”波拉纠正他。她记得邦迪案件的很多细节,因为那是她在美国受训时的学习内容。

安东尼悲伤地点点头。

“就如我所说的,卡洛斯基1961年来到这个世界,出生在波兰。滑稽的是,在几千公里外,就是卡罗尔·约泽夫·沃伊蒂瓦的出生地。1969年,卡洛斯基全家,包括他自己、他的父母、两个兄弟移民到了美国。他的父亲在通用摩托工厂找到一份工作,那是在底特律。根据我们的记录,他父亲是一名好工人,但是也很难驾驭。1972年,由于石油危机,公司又一次重大裁员,他的父亲是第一批被裁掉的。那时他父亲已经成为美国公民,所以在他们那个狭小的公寓里,他还是能和家人过得挺舒服,但是他父亲喝酒喝掉了离职补助工资和失业保险金。他父亲喝得很凶,变成另一个人,开始性侵卡洛斯基和他的哥哥。卡洛斯基的哥哥名字是贝利亚,贝利亚14岁时离家出走再也没回来。”

“这都是卡洛斯基自己说的?”波拉问,有些迷惑。

“只是在密集催眠回归治疗后,他才会说。他刚到研究所时,我们只知道他来自一个典型的天主教家庭。”

波拉在一个小纸片上写下每一个细节,她用手揉揉眼睛。她想在说话前赶走所有疲劳困倦。

“你告诉我们的一切,正好符合一个一级精神分裂者的所有条件:他有个人魅力,游离在合理的思维之外,缺乏信任感,有时自责,在掩饰自我上很聪明。他父亲对他的性虐待和父母酗酒的恶习也让他会有暴力倾向的可能性高达74%。”

“那么这是很可能的诱因?”安东尼问。

“更确切地说是主导因素。我可以从家暴案例中引出上千例来证明,他们可能比你说得更糟,而他们成人后生活相对正常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等一下。我们快抓住实质了。卡洛斯基告诉我说,他的弟弟1974年因为脑膜炎死了。他说的时候轻描淡写,我很惊奇他可以这么冷静地说出他生活中如此特殊的一段。男孩子死后两个月,他们的父亲也神秘失踪。卡洛斯基没说他父亲的失踪是否和弟弟的死有关,我们也不这么认为,他当时只有13岁。但是我们知道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开始折磨小动物。最令他痛苦的事是,他还是保持着对母亲的怜悯。他的母亲非常专横,陷入宗教很深,甚至把卡洛斯基打扮成女孩子以便他们可以‘一起玩’。似乎他母亲对他非常钟爱,还经常告诉小卡洛斯基她要切掉他的‘小东西’,那么他就真能变成女孩了。结果是,卡洛斯基到了15岁还会尿床,他穿着廉价过时的破衣服,他们的确很穷。在学校他受到别人的欺负,他很孤单……在高中时,一次一个朋友在走廊嘲笑卡洛斯基的衣服,当时卡洛斯基被激怒了,他打了那个同学,不断使劲用一本厚书砸他的脸,那孩子戴眼镜,结果镜片扎进了眼睛。他瞎了。”

“那眼睛……就像这两具尸体的。那么这是他第一次暴力犯罪了?”

“就我所知是的。卡洛斯基被送到波士顿外的少年犯管教所。他妈妈在和他挥手告别时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我真不该把你生下来,我该做流产。’几个月后他母亲自杀了。”

屋子里完全安静下来。此时无声胜有声。

“卡洛斯基在管教所待到1979年底。我们对那一年他的事情一无所知。但1980年时他进入了巴尔的摩的神学院。他的申请表格上写的是,没有前科,来自一个传统的天主教家庭。那时他19岁,看来似乎真是改好了。在神学院的事情我们也一无所知,只知道他在那里学习,但有一天他晕倒了,后来他病得很厉害,因为学校对同性恋的开放态度让他非常不

适应。克洛神父坚持说卡洛斯基是一个被压抑的同性恋,他拒绝自己的天性。但是克洛神父错了。卡洛斯基既不是同性恋也不是异性恋。他没有确定的性取向。事实上,性对他的性格来说不是一个完整的部分,我个人观点认为,这个导致他心理上严重的受损和不健康。”

“可以解释一下吗?”庞底罗问。

“没问题。我是一个决定选择单身的神父。但是这并不妨碍我会被波拉小姐所吸引。”安东尼说,看着波拉,波拉的脸不由得红了。“我知道我是双性恋,但是我会跟随我的自由意志。我会把性取向融入我的性格,尽管我不想尝试。卡洛斯基的例子就不同了。幼年极深的心灵创伤使他精神上被划开分成两半,卡洛斯基自己明显会拒绝自身的性和暴力。他对自己既爱又恨,同时,这种心理让他的暴力倾向突然爆发,导致精神分裂,最终开始性侵幼小者,重复他父亲的虐待行径。1986年,在当见习神父期间,卡洛斯基第一次性侵一名14岁的男孩,那时还只是接吻和爱抚,没发生别的。我们猜想那个男孩是不愿意的。但不管怎么说,教区主教没有收到关于这一事件的正式报告。因为最后这位主教还是任命卡洛斯基成为正式神父。从那时起,他开始发疯一样迷恋自己的双手,他一天要洗手30到40次,特别呵护。”

庞底罗在满桌铺开的那些血淋淋的照片中急速翻找着,终于他找到了他需要的,把照片丢给安东尼。安东尼毫不费力地用两个手指头接住,这个姿势让波拉有点儿羡慕。

“两只手,都被切下来,而且洗干净,放在白色帆布上。白色帆布象征着尊敬和尊严。在圣经新约里有很多地方提到。你们知道,基督徒在坟墓里的时候就是用白色丝麻布包裹的。”

“现在那可不是那么白的了。”特洛伊插嘴说。

“我想你一定想把自己的什么小东西都用白布包起来吧。”庞底罗发表着意见。

“没错。请继续,安东尼。”

“一位神父的双手是神圣的。因为他用双手管理着圣物。这个概念在卡洛斯基心里占据着很高的位置,我们可以看出来。1987年,他在匹兹堡一个学校工作,就是他第一次性侵发生的地方。他的受害者都是青少年,年龄在11岁到18岁之间。因为他对如何建立与成年人之间的关系——不管是同性还是异性之间,都不了解。他的行为传到他的主管那里,开始他们什么也没做,后来他们把卡洛斯基调离,从一个教区到另外一个教区。很快有申诉说,他袭击一个在祭坛服务的男孩,他打了孩子的脸,还好没造成严重后果……最后他就到了圣马太研究所。”

“你觉得如果他们一开始就给予他适当的帮助,是不是可以让他不至于如此?”

安东尼全身都紧绷着,他做了一个厌恶的手势。

“我们从来没帮助过他,哪怕最小的帮助。我们唯一做的就是让他内心潜在的杀人欲望得以释放。而最后,我们还让他逃跑了。”

“有这么糟吗?”

“更糟。刚到研究所的时候,他是一个不知所措的人,被自己无法控制的情感和暴力行为所困扰。他对自己的行为有后悔,尽管他自己多次否认。他只是无法控制自己。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错误的治疗方法,还有他和住在研究所的一些神父渣滓的亲密接触,使卡洛斯基越变越坏。他变得冷酷和玩世不恭,他不再忏悔。你们也看到,他儿时的最令他心酸的那些记忆已经被他丢弃。后来他变成一个鸡奸犯。而且随着后来那些灾难性的催眠治疗……”

“为什么说是灾难性的?”

“要是这个治疗可以给病人带来心灵的平安当然好,但是我非常害怕的就是克洛神父对卡洛斯基的案例还有近乎病态的好奇心,在治疗中已经达到了不道德的极限。在类似病例中,催眠者只是试图将病人导入,然后把那些过去不好的记忆释放掉。克洛神父却禁止这样。他不仅录音了治疗中的全部对话,还强迫卡洛斯基自己听,有一段是卡洛斯基装成女声请求他母亲饶了他的情景。”

“难道是门格尔在管理你们那个研究所吗?”波拉震惊了。

“克洛神父觉得卡洛斯基需要先接受自己。对他来说,这是唯一的治疗办法。根据克洛的理论,卡洛斯基必须先认识并接受自己儿时的一切可怕事情并承认自己是一个异性恋。我刚才已经说了,克洛是预先假设,然后按照他的假设把病人硬塞进他设计的鞋盒子里。他首先决定卡洛斯基需要吸取混合荷尔蒙,就是类似一种避孕的孕酮素沉积。这种药物被大剂量注入卡洛斯基体内,降低了卡洛斯基对性的反应度,却加强了攻击性。这种治疗一直在持续,没有正面好转迹象。有一段时间卡洛斯基倒是很镇静,但只有那么一段时间,克洛却认为是治疗有效。最后他发明了一种化学阉割法,使卡洛斯基不能再勃起。正是这个结果让卡洛斯基彻底被摧毁。”

“你是什么时候最早接触他的?”

“我到了研究所后就经常和他谈话。那是1995年。我们之间建立了一种相互信任的关系,但后来被破坏,我一会儿会告诉你们原因,现在我还不想说我自己。你们知道,他到达研究所15天后,他们就给卡洛斯基做了一个阴茎勃起的测试。那种实验是用一个仪器的电极连到阴茎上。然后用特别强烈的图像刺激测量阴茎的尺寸。”

“我知道那个测试。”波拉说,语气就像有人刚听到埃博拉病毒的爆发一样。

“是吗,你知道……卡洛斯基对此反应很厉害。在测试期间显示了很多可怕的画面,超乎寻常的画面。”

“这些画面是什么呢?”

“都是些恋童癖的图像。”

“该死!”

“卡洛斯基反应强烈,他攻击了技术人员,保安后来赶来制服了他,不然他就会把那名技工杀了。那时克洛神父就该意识到卡洛斯基不是一般的病人,应该把他送到精神病院去。但是神父根本不会这么做。神父雇用了两名强壮的保安,命令他们一刻不停地看住卡洛斯基。同时神父开始给卡洛斯基做催眠治疗。那正是我刚到那里的时候。几个月后,卡洛斯基又回到自己的内心世界里去,他那种怒火的爆发消失了。克洛神父认为是他性格上有了巨大的改变。他们对他的看守也放松了些,有一天晚上,卡洛斯基把他屋子上的锁打开了。”

“他一直被关着?”

“他们一直习惯在某些特定时间从屋外反锁他的房间,以防意外。”

“那后来呢?”

“他砍掉了和他住在同一间屋子里的一个神父的手。他告诉每个人说,这名神父是一个不洁的人,他看见这名神父用他的手接触其他神父的‘不良’举动。当保安朝这名在痛苦中号叫的神父奔去的时候,卡洛斯基还在淋浴头下清洗受害者被割下的双手。”

“和这两个案件相同。这让我不再怀疑。”波拉说。

“令我震惊和气愤的是,克洛神父居然没有报告给当地警察局。那个被切了手的神父得到了一些补偿,从加州派来一个医疗小组,设法把他的手给接上了,但是不再和先前一样使用自如。在此期间,克洛加强保安,又造了一个6英尺×10英尺的牢房把卡洛斯基隔离。卡洛斯基以后就一直住在那里,一直到逃跑。克洛一直对卡洛斯基进行一个疗程接一个疗程的错误治疗,让他变成今天的魔鬼。我给主管枢机写过几封信,告诉他们这里的情况。但是他们从来没有回信。1999年,卡洛斯基终于从他的牢房里逃走了,并且进行了第一次谋杀:杀害了彼得·赛奥辛克神父。”

“我们这儿也听说了,但说他是自杀。”

“不确定。卡洛斯基用一支圆珠笔打开了他牢房的锁,然后用一个他在牢房里磨尖了的金属钥匙柄割下了赛奥辛克神父的舌头和嘴唇。他还切下赛奥辛克神父的阳具并强迫他吃下去。赛奥辛克神父吊在那里三个多钟头才死去,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被人发现。”

“克洛说了什么呢?”

“他正式否认这是治疗后的倒退。他试图掩盖事实,强迫县法官和警察局长签发自杀的结论。”

“他们就听他的?”波拉问。

“他们俩都是天主教徒。我想克洛一定是操纵着他们,让他们为保护教会尽职。但尽管他不想承认,还是很害怕。他意识到卡洛斯基的心理已经失去控制,就好像一天天在摧毁他的自以为是。但尽管这样,他还是拒绝向上级汇报这次事故,他是担心他的职位难保。我又给大主教写信,但是他们还是装聋作哑。

“我曾和卡洛斯基谈话,根本看不出他有一丝悔改的迹象,最后我明白他已经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了。他不再和我联系,那是我最后一次和他说话。我不想说谎:那个怪物被锁在那里的时候令我害怕。可是卡洛斯基还是留在研究所里。他们安装了摄像头,增加保安,直到2000年6月的一个晚上,卡洛斯基消失了,再也没人看见。”

“那克洛呢,他是什么反应?”

“他受到了重创。喝酒喝得更多,三个星期后他的肝脏破裂,他死了,很遗憾。”

“我看我可不至于这样。”庞底罗说。

“我们最好就让他安息吧。在他们找到合适的人来代替克洛神父之前,我在那里临时代理,但是大主教从来不信任我,因为我总是抱怨我的上级。我就管理了不到一个月,但是我已经尽力了。我尽快重新进行人事安排,雇用了新的专业人员,给病人设计了一些新的治疗方案。但很多改进都没来得及实施,不过毕竟还是有些变动,我的努力还是有些效果。我写了一份详细的报告,给我在ViCAP的一个老朋友,她的名字是凯莉·桑德尔。这份报告和赛奥辛克神父的案子一起送到她手里,让她感到极度不安,她派遣了一名特工去押解卡洛斯基,但空手而返。”

“这样就完了?他就这么不见了?”波拉实在不敢相信。

“人间蒸发了。2001年他似乎又浮出来,在纽约上州阿尔伯尼,发现一具被肢解的尸体,是谋杀。但那不是他干的。很多人认为他一定已经死了,但幸运的是有人把他的档案输入电脑。我在纽约市西班牙黑人区一个慈善机构的餐馆找到一份工作,我在那里干了几年,直到几天前。我的一个老上级联系我,说是要我尽职,我以为我又要成为随军神父呢。他们告诉我说有迹象表明,卡洛斯基在沉寂多年后又开始出现了,所以我就来了。我给你们带来了所有我收集的卡洛斯基的资料。这些是我五年中和他在一起时的所有记录。”

安东尼拿出一大摞厚厚的文件,足有半英尺多高,他把文件放到桌子上。

“我刚才跟你们说的荷尔蒙的资料,这里有些电子邮件说明。还有一些面试病人的记录,还有提到他的一篇杂志上的文章,还有心理学家们的信函、报告全在这儿。波拉医生,你随时可以问我任何问题。”

波拉伸手到桌子上去够文件,她刚打开几页,就感觉非常不自在。第一页用曲别针夹着一张卡洛斯基的照片。他的皮肤很苍白,棕色的头发很直,灰色的眼睛。她曾经花了好几年致力于研究这些空洞的人脸,避免用人类的感情,因为他们都是连环杀手,她已经学会在这些凶手的眼睛后看出那种空洞的样子。他们杀人就像吃饭一样平常,他们有一个共同点,就是眼里那种白鲨鱼的表情。他们看,却看不见,很可怕。没有什么可以与之比拟。

卡洛斯基的眼神就是这样。

“被吓住了?”安东尼看着波拉问。“这个人在他的举止上与人有些不同,很难确定那是什么。他一开始不会引人注意,但是,我们该怎么说呢,当他整个性格被刺激起来时就相当可怕。”

“而且很有魅力,是不是?”

“是的。”

波拉把照片递给庞底罗和特洛伊看。两人同时把脸凑过来以便看得清楚。

“哪个让你更害怕,神父,是他的身体本身的危险性,还是直接看着他的眼睛的时候,让你感觉你被他看透了、看光了,就好像他有高级血统可以打破我们所有的规矩?”

安东尼又看了一眼照片,他的嘴稍微张开了些。

“我想你已经知道答案了。”

“在我的工作中我曾有机会采访过三个连环杀手。三个人都给我带来一种冲击,他们的气场都比你我大得多,我能感受到。但其实那是一种伪装性的冲击。千万别忘了一件事:这些人是失败者,不是预言家。他们是人类的渣滓,不值得丝毫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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