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所以这样关注“老大”的生意资金,是有理由的。因为这和我的另外一个“杀手锏问题”有关。那就是,在案发数月之后,“老大”在委托他原来的同事“山崎”购买对讲机时,曾经给过“山崎”一笔钱,其中就有一张沾有红色钢笔墨水的旧版一千日元纸币。而三亿日元抢劫案中被劫的纸币中,就有一张的特征与这张一模一样。

虽然单单依靠“山崎”的这一证词,还不足以证明“老大”就是本案罪犯,但是我们至少可以肯定,“老大”确实曾经拥有本案中被劫的钱款。

而且,由于从没有向外界公布这一事实,所以不可能有人在案发后制造与此相同模样的纸币。因此我必须向“老大”确认这张一千日元纸币的来源。

可是,“老大”却完全否定了我的说法,他对此是这样说的:“我可不记得我原来的同事中有叫‘山崎’的。也不记得曾经托别人买过对讲机。”

于是我说道:“您不可能不记得吧。‘山崎’对您的个人情况,以及案发时的行为、交友情况等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并说出当时‘就像对待自己的弟弟一样’对待您。从他的口气中可以听出,案发后,因为您失踪了,他非常地担心。另外,从警方的人事记录来看,你们两个人过去确实是同事。”

“说不定是有这么个人,不论这人怎么想,反正我对我警察时代的事已经一点都记不得了,而且我也不想再回忆那时的事。更何况,你这样突然地说我三十年前交给某人的纸币如何如何,我一下子又怎么能够搞清呢?”

“老大”的这番辩解,让人觉得他好像也颇为冤枉。

但是我对此紧追不放,又问了好几次,但是无论我怎么问,“老大”都非常顽固,只是坚持说“不想再回忆那时的事”。

因此,我开始从一个完全不同的角度,进行较为温和的提问。

“松田先生为什么会在美国开始做玩具批发生意呢?”

“因为我想做这种把梦想卖给孩子们的生意。我是在向日本的生产商和批发商学习了经营方法以后,来到这里的。”

“那么,您在来美国以前,曾经从川越市搬到日本其他什么地方居住过吧?”

“是的,一开始,我是在东京市内经营一些杂货的贸易,客户主要来自美国和东南亚,当时的规模是很小的。但是,那生意赚不到什么钱,而且我也想做更有意义的事情,所以我考虑了很久。有一次偶然想到学习经营玩具生意。所以我就去了名古屋,在那里的玩具生产厂和批发商店工作了三年。”

“老大”非常坦率地承认,案发后他在名古屋。而且,他还非常热情地向我介绍他在洛杉矶的小东京附近建立的玩具批发公司的经营情况。说着说着,他嘴中忽然漏出这么一句话:“我是和‘乔’一起在八七年五月来美国的,来了以后两个人一起经营这家玩具批发公司。”

我在向其他玩具商做取证调查时,曾经听说过这些。而令我意外的是,“老大”非常爽快地承认了这一事实。

“老大”接着坦率地说道:“我在一开始所说的和我共同经营该公司的熟人是确有其人的,但那人只是为公司出钱而已,实际的运作可以说是由我和‘乔’执行的。而且,那个熟人在公司成立十个月以后就撤资了,所以此后的一年半中,公司无论是在名义上,还是实际上,都是由我和‘乔’共同经营的。”

但是,当话题转到“乔”的资金来源时,“老大”的回答就变得非常含糊,从而更加加深了我们的怀疑。他是这么回答的:“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搞到这笔钱的,也从没有问过。被你这样一说,我倒也开始觉得他有这么多钱,确实是有点不可思议。”

而且,当时“老大”还漏出了这么一句非常重要的话:“非常遗憾的是,那家玩具批发公司只维持了两年。但是,我认为就算时间很短,但只要实现了自己的梦想,也就没有什么遗憾了。事实上,当时我和‘乔’曾经各为该公司注入了六十万美元以上的资金。”

他所说的“各为该公司注入了六十万美元以上”这个金额,以八七年四月末的汇率(1美元=137日元)计算,就相当于每人投入了八千二百二十万日元以上,两个人合起来就有一亿六千四百四十万日元以上。也就是说,“老大”和“乔”来美国仅仅两年时间,手头就至少已经拥有一亿六千万日元以上的现金。

此外,“老大”还证实他在洛杉矶开始金银珠宝生意时,“乔”也在他那里帮忙。

据“老大”说,在经营了一段时间的金银珠宝生意以后,他想要扩大经营范围,而“乔”则坚持认为应该只经营宝石和贵金属,两个人因此发生很严重的对立,不久就分道扬镳了。

“老大”在说这些事时,越说越激动,终于忍不住开始说“乔”的坏话。

“那家伙从小就被父母宠爱,生活上也从没有什么困难,所以非常任性。公司的情况恶化,实际上都是他的责任。

“‘乔’原来是不良少年团伙的领袖。他对团伙成员提出的要求,与其说是团结不如说是服从。因此,如果有人背叛他的话,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他都绝对不会饶恕。是个非常冷酷,可以随便对同伴下毒手的家伙。

“那家伙从小就认为金钱就是一切,所以异常贪婪。而且,他的这种贪婪有时往往会变得连他自己都无法控制……”

我对“老大”的这种变化非常吃惊,于是一边进行试探,一边继续提问。特别是对于“乔”的行踪,我曾经问过好几次,但从他那里得到的回答只是“不知道”。

在这两天时间内,我们对“老大”进行了严厉的追问,而他的反应也很不寻常。曾经好几次变得哑口无言,或者是变得语无伦次,激动得浑身发抖。同时他的情绪波动也很大,时不时会满脸通红,或者是反过来脸色发青。老实说,他的这些表现让我非常吃惊。

在采访刚开始时,“老大”对于三亿日元抢劫案的详细内容,以及案发当天自己的不在场证据,当时社会的反应等,一律说“不记得了”。可是,经过我们的再三追问,他的陈述内容不断改变,最后甚至说“‘小六’与罪犯长得很像”。

而且,他对于这起三十年前发生的案件的细节也异常熟悉。

所以对于我的一些特殊问题,也能够流利地回答,但是如果是与本案无关的一般市民的话,是不可能回答出这些问题的。

另一方面,他委托“乔”放在美军基地保管的行李的内容,以及他所有的那张旧版一千日元纸币的来历,都应该是他肯定知道的内容。可是他对这些问题的回答却非常含糊不清。

此外,“老大”还漏出了一些只有罪犯才会知道的事实。这些都使人感觉他就是罪犯。

但是,无论在采访中陷于什么困境,“老大”都竭力支撑,最终都没有说出三亿日元抢劫案的计划和实行情况,以及“乔”和“小六”的去向。

可是,在采访快要结束时,“老大”的态度却发生了“惊人的大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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