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只差一步就可以逼“老大”说出实话,但是事态又再次陷入了胶着状态。而约定时间又早已过了,采访随时可能被终止。如果这时让“老大”得到喘息的机会的话,他一定会宣布采访中止。因此,我立即将采访手段转为正面强攻。

我继续问道:“一九六八年十二月十日,松田先生在什么地方呢?”

“哦,终于开始调查我的不在场证据了。但那已经是三十年以前的事了,我又怎么会记得呢?”

“那也不一定。因为大家都觉得那天的案件很不可思议。有人记得当天看电视报道,曾经为此热闹了一天。也有人还记得那天路上站满了警察,感到非常有趣。只要是当时年龄比小学生大的人,都应该会被这桩罕见的案子搞得很兴奋,所以应该会记得些情况的。”

“我不记得曾经看过(和三亿日元抢劫案有关的)新闻,所以当时应该是在自己家中。因为那时我在家里基本上是不看电视节目的。”

“虽说是这样,但是您对于三亿日元抢劫案的具体情况却很熟悉。”

“……”

“有没有人能够证明您当时不在犯罪现场呢?”

“不要说这种不切实际的话,那都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了。”

“老大”说完这话,沉思了一会儿,接着又说道:“当时,我家边上住着一个叫做山下的老太太,她负责帮我打扫卫生,管理房子。如果您一定想确认我当时的不在场证据的话,可以去问她。当然,就算她现在还健在,也是快九十岁的人了。不知还能不能记得。”

他这番话,分明是在看穿了我无法对此进行取证调查的情况下才说的。

此外,我还向“老大”提了很多问题询问案件现场情况和他与遗留物品关系。我发现“老大”的血型是B型,这与从寄给多摩农协的恐吓信上所贴邮票背面唾液中检验出的罪犯血型是一样的。但除此以外,并没有其他大的收获。

据说在案发当日,有人在现场见过一名可疑男子,其特征与“老大”很像。我就此试探性地问道:“实际上,在案发那天,您就在现场附近吧。”

但是“老大”对此却矢口否认,说道:“我可不会干这种蠢事。”

“老大”的回答可以说是非常的“奇怪”。

我当时心想:“如果再这样下去的话,我所准备的最后两张‘王牌’,也会被他轻易躲过。有没有什么办法能使他变得慌张起来,从而让他说出有决定意义的证词呢?”

我一边这样考虑,一边开始向“老大”询问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比如他在美国是怎样生活的等等。接着,我又装成已经黔驴技穷,无计可施的样子,假装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很随意地问道:“我真是非常佩服罪犯那种机智的头脑。大概没有人会想到那辆‘白色警用摩托车’直到案发之前都还是黑的。在喷涂成白色以后再罩上黑布,这一招真是绝了。”

“老大”这时已经非常放松了,所以听到我这话以后便顺口说道:“那是一次杰作,虽然手法很简单,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这也就是所谓的‘盲点’。”

“老大”接下去所说的,是他犯的致命错误。

“但是,罪犯大概是时间不够吧,所以还没等涂料干透就罩上了黑布,所以布就粘在了车上。而且,车上还不小心留下了洗衣服时用的金属夹子,这说明罪犯当时是非常慌张的,也是罪犯的一个失误。”

我问道:“那夹子是在挡泥板位置吧?”

“不,应该是在发动机或者蓄电池的下面。”

“老大”已经完全落入我所设的陷阱当中。

通过以前的报道,一般人都知道罪犯曾经在喷涂成白色的摩托车上覆盖了黑色的布,将车伪装成“黑色摩托车”。但是,在发动机附近,更准确地说是在蓄电池盖子下部留有金属的洗衣用夹子这件事,一般人根本就不知道。也就是说,“老大”随口说的这一事实,实际上只有罪犯才会知道。所以,这很有可能是“老大”无意中暴露了秘密。

“松田先生,您居然知道在蓄电池盖下面留有金属夹子这件事。这件事,就连媒体也没有报道过哦。”

“啊!”在那一瞬间,“老大”的脸变得铁青。

(说不定就要“招供”了。)

想到这一点,我终于亮出了我准备了很久的“杀手锏问题”。

“老大”不由说道:“已经到时效了。”

从本案发生一年以前开始,“老大”就曾多次向“麦克”(也就是“乔”的父亲)提出请求,说“想在美军立川或者横田基地寄存一件很大而且很重要的行李,时间大约为一个星期左右”。

结果,“乔”替他父亲答应了这一要求,并曾对“老大”说“已经拜托府中基地的朋友办理此事”。所以我认为,被劫的三亿日元,在一段时间内曾经被藏匿在离现场很近、同时又属于治外法权地区的美军府中基地。

我的第一个“杀手锏问题”就与此事有关。

“松田先生是否认识一个叫做‘麦克’的男子呢?”

“‘麦克’?那是什么人?”

“您不可能不记得吧?那是您非常喜欢的‘乔’的父亲。说不定当时和您还有过生意上的来往。”

“啊,‘乔’的父亲我倒是见过一两次,但是他的名字已经记不得了。”

“实际上,您和他见面的次数应该更多吧?有人作证说,您从一九六八年初开始,就多次与‘麦克’见面,要求他帮您将一件行李保管在美军基地内。那是什么行李呢?”

“这种小事我又怎么会一件一件记得那么清楚。”

“我听说您当时曾拼命请求对方替您保管,还说‘不可以说出行李的内容和要求保管的理由,但这是一件很大、而且很重要的行李’。要求保管的时间是一个礼拜。我想现在您应该记起来了吧。您难道是想说,在当时让别人保管这种‘棘手的东西’是家常便饭吗?”

“嗯……这样说来,可能是我生意上必需的货物。”

“是走私货?或者是金银珠宝?该不会是一捆捆钞票吧?”

“岂有此理!你是不是不把我说成这件案子的罪犯就不肯罢休?”

“不,我没有这个意思。但是特意把那些货物放到享有治外法权的美军基地去保管,那么应该不是一般的东西吧?”

“这个……”“老大”又一次变得哑口无言。

可能是为了想出理想的答案吧,很长时间内,他都闭着眼睛,沉默不语。又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回答道:“我已经记不得货物的具体内容了。但确实很有可能是和走私有关的‘危险的货物’。但是,你要记住,那案子的时效已经到了。”

“哦,您是说时效已经过期了吗?那么行李中所装的是三亿日元的现金吧。‘乔’曾经对他的一个熟人透露说,行李里装的是‘宝物’。”

“那家伙不可能知道行李中装了什么,所以不可能会说那种话……”

“但是,您是在委托‘麦克’保管,被对方拒绝之后,才不得不求助于‘乔’的吧?如果不透露一点行李中物品情况的话,对方是不会为您保管的。”

“……假如是那样的话,那么行李中装的有可能是宝石之类的东西。”

“如果是体积那么大,或者数量那么多的宝石的话,那么应该价值几亿甚至几十亿日元。这么大的生意,您现在应该还记得吧?”

“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在这里经营宝石生意,这生意是从当时就开始的。而且宝石和贵金属方面的大生意我也做过很多,所以已经记不清楚了。”

在这场激烈的交锋中,“老大”已经挡住了我的数次攻击,他好像因此而有些得意,所以胸膛挺得很高。但是我却不能因此就放慢进攻的节奏。

“如果那些宝石是用来做生意的话,那么数量如此多的宝石,到底是从日本的什么地方买来的呢?而那购买的资金又是从哪里来的呢?莫非是用抢来的三亿日元买的?”

“虽然你对这一行不熟悉,但也别说这种蠢话。当时,在日本,一次根本买不到价值三亿日元的宝石。而且,如果一次购入这么多的话,又怎么卖得掉呢?”

“对。但是‘行李中装的有可能是宝石之类的东西’这句话,不是您自己说的吗?那么,请您告诉我,当时在行李中到底装了什么?”

“我不是已经说过我记不清了吗。您可真够纠缠不清的。总之,那件案子已经过了时效了。所以无论怎样都已经无所谓了。”

“您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说‘过了时效’这句话。那到底是指什么的时效呢?而且正因为时效已经到期了,所以您即使说出真相也不会再有什么关系,难道不是这样么?”

“……”

此后,“老大”明显变得紧张起来。他的眼睛不时观察着四周的情况,而擦额头上汗的次数也增多了。

又过了一会儿,“老大”说道:“很抱歉,早已经超过事前约好的时间了。我还有个约会,我们下次再谈吧。”

我回答说:“如果您还有事的话,那就没办法了。您今晚有空吗?”

“不,我有事。我的新生意刚开始,所以最近会很忙,应该不能再和你会面了。”

“老大”终于开始以没有时间为由拒绝采访了。但是如果我就这样放他回去的话,恐怕不会再有机会采访他。我当时考虑,应该制造一些“情况”,让“老大”不得不接受我再次采访的要求。于是我缠住他不放,说道:“您这样做会让我很为难。而您自己也会一直被别人怀疑是三亿日元抢劫案的罪犯。您即使再忙,晚上总会回家吧?那么我们就在您家里继续采访吧。这样一来,也不会受到别人的干扰。”

“不,在我家可不成,我妻子什么都不知道,而且一点关系也没有……”

“不知道什么?和什么没有关系呢?”

“那个……”

结果,“老大”终于答应了我再次采访的请求。我们决定第二天,也就是十六日继续进行采访,而采访地点则转移至了商业区的宾馆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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