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的沉默。

“老大”的这种沉默,让我感到非常的压抑,简直要透不过气来。而加利福尼亚那本来就很干燥的空气,也好像因为这种气氛而变得更干燥,让我觉得自己的嗓子有点发毛。

太阳无情地照射着万物,阳光是那样的灼热,让人觉得头晕眼花。我不由感到浑身无力,甚至懒得再向我眼前的这名男子提问。

“您即使保持沉默也是毫无用处的。而且那都已经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请您告诉我们当时的真实情况。”

“……”

“您是想就这样一直将秘密藏在心底,将它带进棺材吗?”

“……”

就这样,无论我们用什么问法,一遍遍地提问,得到的回答都只是沉默。我们对面的那名男子,只是一直保持沉默,同时一直盯着我和我身边两名调查组成员的眼睛。

他就是“老大”,也就是“松田诚一郎”。大量汗珠从他的额头上冒出,然后一滴滴掉落下来。

雨后初晴,比弗利山庄的房屋反射着从云层中射出的太阳光,整个山庄的房子都闪闪发亮,山庄内充满了庄严的气氛,这种气氛和比弗利山庄非常相称,因为它是美国的“财富象征”。

九九年三月十五日,我们驾车从洛杉矶商业区出发,大约行驶了三十分钟以后,来到了位于比弗利山庄东面的山丘上,“老大”所指定的饭店就在这里。

从这一天早上开始,就下起了滂沱大雨。但是这反而让比弗利山庄豪宅边上的草坪吸足了水分,变得更为青翠繁茂。甚至连空气也好像变得更为清澈干净。我觉得,这雨应该是个好兆头。

上午十点左右,雨停了。到下午一点刚过,也就是我们与“老大”约定的见面时间时,已经可以从棕榈树的叶片间看到令人神清气爽的碧空了。

三月的洛杉矶已经进入了旱季,本来应该是不会下雨的,但是据说今年受厄尔尼诺现象的影响,所以雨天特别多。

终于,“老大”出现在饭店的屋顶露天花园上。比我们约定的时间稍微晚了几分钟。

他走得不紧不慢,个子比我们想象的要大。气质很像以前因主演《向太阳咆哮吧》而出名的演员龙雷太。

他的眼睛要比龙雷太更为细长,眉毛也比较稀。所以从长相上应该说更像松山政路(历史剧演员,已故演员松山英太郎的弟弟)。

到底是饱经沧桑的人了,脸上有好几道深深的皱纹,头发也有很多已经变白了。但是却没有丝毫落魄的样子,精神也非常饱满。

他的穿着也非常讲究,身上穿着浅灰色的双排扣西服(应该是定做的高级西服),手上则戴着高级的劳莱克斯手表,手表上装饰着黄金和钻石,还有他手上拿的路易斯·威登牌皮包……从这些情况看来,他的经济情况应该非常好。

由于当初我们约好边吃饭边进行采访,而且采访的时间只有一个半小时左右,我计划从采访一开始就向“老大”出示我们取材调查中获得的材料,以尽快打乱他的阵脚。同时,为了不打扰饭店的其他顾客,也为了使采访不受干扰,我特意选择了饭店的屋顶露天花园。

老实说,当时我自己也很难决定,到底应该怎样开始采访,以及采访时应该采取怎样的具体顺序。

在这天早晨以前,我反复阅读了有关的调查材料和采访记录,已经将三亿日元抢劫案的相关情况都牢记在心。我这样做是有原因的:如果在采访时还要看这些材料的话,对方会变得心不在焉,同时自己也有可能会错过捕捉对方神情中微妙变化的机会。所以不但有必要事先记住案件的概要,就是细小的情况和数字也不能遗漏。

但是,虽然我们这里掌握有正确的情报和确凿的证据,这和拥有逮捕权的警察所进行的审讯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即使我们向对方出示这些证据情报,对方也不一定就会“招供”。而且如果对方觉得形势不利的话,很有可能会坚决保持沉默,或者是找个借口,离开采访现场。

特别是“老大”这样的情况尤为特殊。他的行动都是躲在“乔”等人的背后进行的,而他本人则基本上没有在犯罪现场出现过。也就是说,他一直都是秘密制定犯罪计划,然后躲在很远的地方,在幕后操纵“乔”等人进行犯罪,所以要证明他是主犯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

现在,采访的焦点就集中到了一个问题上,那就是能否通过各种不同的提问方法,连续进攻,从而撬开“老大”的嘴,让他说出一些“不能随便说的话”,成为我们手中的把柄。而那“不能随便说的话”指的就是“老大”与三亿日元抢劫案的关联,与现场遗留物品和犯罪现场的关联性,以及他与“乔”等人的关系。当然,“老大”应该是有备而来的,所以这也是对我这个采访者能力的一种考验。

我为此整整苦思了一个晚上,能够得出的却只是一个个非常简单的结论:“反正不能预料对方会有什么反应,所以我们只有随机应变了。”

而且,这么大老远从日本来到美国,也用不着有什么顾虑。因此采访一开始,我就非常干脆地问道:“虽然三亿日元抢劫案已经是三十年以前的事了,但我想您应该还记得吧。”

“对,确实有这么一回事。那又怎么样呢……”

“那个,我想您和那件案子应该是有些关系的,您不记得些什么了吗?”

“你在说些什么……”

“别着急,请您听我说下去。”

就这样,采访开始了。此后,“老大”只是非常安静地听我进行叙述,不再讲什么。

我首先向他说明了三亿日元抢劫案的概要,然后举出罪犯与“老大”等三人的相似点,一一进行提问。但是这时却没有将“乔”曾经保存的旧版五百日元纸币,以及“老大”交给“山崎”的旧版一千日元纸币这两张“王牌”摊出。因为当时我准备先让“老大”定定神,然后趁他放松警惕时,一举击破他的心理防线。

我们就坐大约大半个小时以后,情况开始出现变化。几个人都基本上吃完了饭,这时,一直保持沉默的“老大”突然开口说道:“您所讲的这些事实,如果别人听了,一定会觉得我就是制造这起案件的罪犯。”

于是我抓住这个机会追问道:“那么,松田先生,也就是说您已经承认您与三亿日元抢劫案有关联喽。”

就在这一瞬间,“老大”突然屏住呼吸,脸上肌肉微微抽动,似乎有些痉挛。但是马上,他的脸又变得毫无表情,让人有点害怕。接着,他大声笑着,这样说道:“哈哈哈……你其实什么都不知道吧。”

他的那种笑声就好像是在嘲笑我们一般,非常冷酷,同时却又非常空洞。

“那警官说不定就是‘小六’假扮的……”

“老大”斩钉截铁地回答道:“我已经听明白您的意思了。看来,你在怀疑我是三亿日元抢劫案的主犯。但事实上,我与那起案件一点关系也没有。”

说完,他便开始津津有味地喝起饭后的咖啡来了。

我当然在事前曾经预料到他会这样回答。虽然时效已经到了,但是毕竟是那么大的一起案件,“老大”应该是不会轻易承认的。

因此,我便开始说出我预先准备好的一席话。

“松田先生,既然您那么说的话,那么您能不能按照真实情况,一一回答我们下面的问题?”

听到我这句话,“老大”笑了一下,回答道:“当然可以。但是必须在我们约定的时间以内……”

“老大”一开始就采取了这种“时间牵制战术”。

由于“老大”从会面一开始就一直保持沉默,所以,现在离会面结束只剩下三十多分钟了。

但是我装作没注意到这一点的样子,回答说:“可以。也许您对以前事情的记忆有一些模糊了,但是由于您在这件案件上有重大的嫌疑,所以请您一定要在慎重考虑以后,作出真实的回答。”

我决定首先询问“老大”和“乔”、“小六”两人的关系。

“老大”首先回答了他和“乔”的关系。他是这样说的:“我记得,和‘乔’认识的时候,我正因为工作原因而经常进出美军横田基地。我们是通过一名美军人员介绍而认识的。在认识‘乔’以前,我就知道他是一个有名的坏蛋。但见到本人以后却发现他和传闻完全不一样。他虽然是个混血儿,但却非常具有男子汉气概,也很照顾别人,是个非常模范的日本男人。”

我又问道:“‘乔’是不良少年团伙的首领,还有犯罪记录,一般人应该都不想和这种人扯上关系。那么您为什么要和这种年轻人交往呢?”

“在他周围,确实聚集了很多看上去像小流氓似的年轻人。但是在当时,整个社会都是非常混乱的。大学生手中常常挥舞着棍棒,高中生也成群结队骑着摩托车到处兜风。所以我对‘乔’的印象,和我对其他年轻人的印象并没有多大区别。我和他们交往,也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理由。他们都是些非常单纯、很讨人喜欢的家伙。”

可能是为了唤起自己以前的记忆吧,“老大”在回答时,会不时闭上眼睛,然后小心翼翼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讲述“乔”的事情和“乔”所经历的那些时代。

但是,当话题讲到“小六”时,他突然转换口气,含糊其辞地说道:“当时说不准是有这样一个人。但我已经回忆不起这个人的具体情况了。当时热衷于汽车和摩托车的年轻人实在是太多了……”

可在我这里,却有好几份“老大”以前同伙的证词,证明当时在福生町的摇摆舞俱乐部“P”,也就是“乔”的组织活动的据点,“老大”曾多次与“小六”等人会面,并且还请他们吃饭,给他们零花钱。

看了这些证词后,“老大”又回答道:“我的人生虽然不可以用‘风云变幻’这种词语来形容,但我这一生,却也经历了很多大事。所以又怎么还会记得三十年前和年轻人一起开车兜风、吃饭这种小事呢?我之所以记得刚才说的那个‘乔’,是因为我在工作上曾经请他帮过很多忙,而且他本身也是帮派首领,很显眼。您现在却让我回忆一个并不起眼,而且早就死了的帮派成员,这不是在为难我吗?”

在这里,“老大”犯了一个错误,暴露出他自己所说的完全是谎言。

“小六”在三亿日元抢劫案发生大约一个月以后,就去向不明了。在“小六”的同伙中有传闻说,他在七十年代中期便已经死了。

而现在,“老大”一边口口声声地说他不认识“小六”,一边却又说“小六”早就死了。

于是我说:“您现在嘴里所说的‘早就死了的帮派成员’,指的应该就是‘小六’吧?”

听完我这话,“老大”好像察觉到了自己的失言,因此显得有点慌张,说道:“啊,是吗……那个年轻人是叫‘小六’啊。他好像和‘乔’关系很好,就像‘乔’的弟弟一样。车开得也不赖。我想起来了,我曾听说那家伙在他那些同伙的飚车比赛中曾经赢过好几次。”

他说这话的口气与刚才截然不同,语速变得很快,而且用词也变得粗鲁起来。同时他的视线也变得闪烁不定,而不再像刚才那样直盯盯地看着我。总之整个人都变得慌慌张张,坐立不安起来。

我见状,就说道:“松田先生,可能您也有很多难处。但就像我最初所说的那样,您现在有重大的嫌疑,所以请您不要再像刚才那样,对您自己所说错的话进行修饰。请您一定要在深思熟虑的基础上,对我们说真话。”

“我可没有说谎。”

“是吗?那么请您告诉我‘小六’到底是怎么死的。‘小六’以前的同伙都说他是生病死的,但是‘小六’的身体一直都非常好,和‘乔’等人的关系也相当不错。我们发现,他在三亿日元抢劫案发生一个月后就去向不明,接着在五年后死去。难道您不觉得这里有一些问题吗?”

“‘小六’的死因,我就不清楚了。我又不是他的直系亲属,为什么我必须要知道呢?”

“我可没有问您这些。我所问的是,‘小六’为什么会突然去向不明。您难道没有从他的朋友那里听说些什么吗?”

“这个……这么久以前的事了,我记得不是很清楚。我当时听说‘小六’和‘乔’之间好像是发生了什么矛盾,两个人闹翻了。”

不良少年团伙的“大姐”吉川悦子曾经这样生气地说过:“组织成员当中居然没有人知道小六已经死了,真是太冷酷,太无情了。”

如果“小六”和“乔”曾经闹翻了的话,那么我就可以理解吉川悦子为什么会说那些话了。

但是,事实上,“小六”以前的同伙却是这样分析他的死因的:“怎么想都觉得奇怪。那家伙应该是被人谋杀的吧。”

那么,“小六”真的只是和同伙闹翻了那么简单吗?或者说会不会是被人灭口了呢?

不管怎么说,“老大”和这两个人的关系曾经这么亲密,所以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据我所知,‘松田’先生曾经非常关照‘小六’。所以请您一定要对我们说实话。”

“‘小六’突然失踪这件事确实很可疑。但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那么事先有没有什么征兆呢?我知道‘小六’什么事都会对您讲的。”

“……”

“我所采访过的人都认为,您一定知道事情的真相。”

“你的意思难道是说,‘小六’是被人杀掉的吗?”

“哦,松田先生,您好像是说‘小六’是被人杀掉的吧。那么对此您有什么线索吗?”

“你不要开这种玩笑,我怎么会知道那种事。”

“比如说,‘小六’曾经参与三亿日元抢劫案,在其中充当骑‘白色警用摩托车’的警察。后来,他的同伙为了灭口,所以将他……”

“不可能会有这种事!”

“当然,我不会因为您知道‘小六’的下落,就断言您就是杀人犯。”

“你不要说这种不负责任的话。假如有人真的那样做了的话,他又怎么会老实地说出来呢……不管怎么说,你的这些话都是非常过分的。”

“对,就如您所说,做的人是不会老实地说出来的。所以您一直在撒谎。”

“你说这话有什么根据?我上面所说的,都只不过是打比方而已。”“老大”大声吼道,他显得非常慌乱,这让我感到有点意外。

“您别激动。您这副样子,如果让不知情的人见到的话,会误以为您就是杀人犯的。”

“你刚才不就是这样说的吗?”

我刚才的采访,用拳击术语来讲,只不过是一次试探性的、轻轻的直拳。却没想到引起对方这么强烈的反应。采访的节奏也因此被完全打乱了。

这时,“老大”叫来侍者,又要了一杯咖啡,一口气喝完了它。随后,他逐渐镇定下来,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又恢复了他一开始时那种客气的口吻。他说:“其实,我也觉得那个名叫‘小六’的年轻人,很符合那起案件(三亿日元抢劫案)的罪犯的特征。他的五官和合成通缉照片上的男子一模一样,而且摩托车的驾驶技术也很高超。此外,他对那一带的地理情况非常熟悉,您对他产生怀疑也是很正常的。”

“小六”和三亿日元抢劫案罪犯确实有很多共同点,除了上面两点以外,还有比方说他擅长对摩托车进行改造,窃车和弃车的手法也与罪犯一模一样……

我接着问道:“您难道没有想到过,‘小六’就是三亿日元抢劫案中的假警察吗?”

“我过去从来没有过这种想法。现在我听您这么一说,才觉得好像是有这种可能。”

“那么您有没有想到些什么线索?”

“没有什么特别的线索。我只记得,有一段时期,‘小六’曾经一天到晚骑摩托车在府中、国分寺、立川、日野周围的小道上兜来兜去。”

“他是根据您的指示这样做的吧?”

“哈哈哈,您又说这种话了。”“老大”一边笑着一边回答道。他好像已经完全从刚才的慌乱中恢复了,所以表情和言谈举止都显得非常轻松自在。

在这种对于当事人的直接采访中,往往不能一下子向被采访者提出很多过激问题,如果这样做的话,往往会使对方过于紧张和慌乱,从而拒绝继续接受采访。

约定的一个半小时早已经过了,可是“老大”却没有因为约定的时间到了而趁机离开。相反,他看来要堂堂正正地接受我的挑战,我们的交锋开始了。

情不自禁地说出了犯罪动机……

三亿日元抢劫案的罪犯曾经在各个现场遗留下大量的物证。同时,通过案发后的调查,罪犯改造“白色警用摩托车”时所使用的零部件的购买地和流通渠道也被查清了。但是,假警察的警服、鞋子、带有话筒状附件的白色头盔却没有在犯罪现场找到,同时在以后的搜索行动中也没有被发现。因此有很多人认为,上述这几样东西都是真的。

我继续问道:“松田先生以前曾经是警察吧?”

“是的。您调查得可真够仔细的。我当时主要的任务是巡逻和维持交通秩序。干了大约十年时间,在就要升任巡查部长时辞职了。那已经是四十年前的事了。”

“我听说您当时就是骑白色警用摩托车的,是这样吗?”

“……”

见他不回答,我又追问道:“松田先生,我现在的问题可是关于您自己的哦。您该不会连您自己的事都给忘了吧?”

“哈哈哈,最近我大概是因为年纪大了的缘故,变得很健忘。唉,岁月催人老啊!”

“那么,请您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嗯,确实曾经骑过白色警用摩托车,但是时间并不长。主要是因为我的摩托车驾驶技术很糟糕,再加上我一直很想做刑警,所以我向上司提出了申请,不久就被调去做外勤工作。总之,我是不适合当交通警官的。”

虽然“老大”的眼中有时会闪烁狡狯的光芒,但是面容却非常温和可亲,像是个彬彬有礼的绅士。光凭外表,一点都看不出他曾经当过警官,更没有人会想到他曾经是个罪犯。

但是,通过我们前面的对话,可以发现,一旦听到什么不入耳的话,或是被我指出他话中的矛盾点的时候,“老大”的态度就会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变得非常焦躁,神情也会一下子变得非常凶悍,连说话的语气都会粗暴起来。

(此人看上去胆子很大,但实际上也许只是个非常敏感的胆小鬼。如果抓住他的这一弱点的话,说不定就能迫使他说实话……)

在这样考虑了以后,我开始向他提一些比较敏感的问题,我首先选择了他的身世和家人这一话题。

果然,效果一下子就出来了。

我对“老大”警官时期的经历进行反复追问,使得他变得越来越不耐烦。终于,他说道:“您难道是想说,我就是三亿日元抢劫案中的那个假警察?如果是那样的话,我想您就完全搞错了。无论是我的年龄、长相,还是身材,都与合成通缉照片上的那名男子不一样。而且,我的摩托车驾驶技术也并没有罪犯那样出色。同时我对于东京市内的地理情况也并不熟悉。”

“老大”就用这种不屑的口吻,说出了一些和我的提问无关的内容。

“不,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因为三亿日元抢劫案中的假警察的表演过于真实,简直和真的警官一模一样。而且后来警方一直都没有能够找到罪犯所穿的警服。我对此一直非常不解,所以想听听作为这方面专家的您的意见……”

“我既不是刑警,也不是罪犯,怎么会明白这种事。请你不要再提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

当然,我不能因为被“老大”这样一说就退缩了。“老大”说这话,并不只是由于他非常激动。看得出来,他是在故作生气的样子,因为他心里非常清楚,我根本没有怀疑他是假警察。

因此,我开始换一个角度,展开对“老大”的进攻。

“我听说,您之所以辞去警官的工作,是因为您为了您妹妹自杀这件事,和上司吵翻了。是这样吗?”

我一下子提出了这个大胆的问题。刚说完,就发现“老大”的神情非常愤怒。

“我辞职和我妹妹的死没有关系,而且我也不想再回忆这件事了。”

“真对不起,让您生气了。但是这件事对于我了解三亿日元抢劫案是非常重要的。因为我认为罪犯制造这起案件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钱。由于银行害死了您妹妹,而警方又没有听您的主张,所以当时您应该非常仇恨他们吧?”

“你,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想说什么?”

由于激动,“老大”的脸一下子就变得很红,说话时声音发抖。他现在全身都充满了愤怒,好像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开始大发雷霆。但是我并没有理会这一点,继续提出严厉的问题。

“就是您所理解的意思。自己最重要的亲人遇到这种事,我想谁都会感到愤怒的吧。”

“如果我说我当时没有生气,那就是说谎。但是,就算是这样又能怎样?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知道,您当时怀着这种心情,会干出什么事来。”

我一口气将话题引向最关键的地方。因为我当时判断,我的采访已经过了相持阶段,应该转入反攻了。

“老大”终于忍不住说道:“您是想说,我是因为妹妹的死,而对银行和警方怀恨在心,所以才会制造了三亿日元抢劫案?”

“老大”终于自己说出了作案的动机。

我冷冷地回答道:“难道不是吗?我记得我在采访一开始就讲过,‘您有重大的嫌疑’。”

“唉……”

“老大”叹了口气之后,就陷入了沉默。也许是因为过于兴奋的缘故。他的眼里布满了血丝,放在桌上的手也握得紧紧的,而且一直在不停地颤抖。

终于,“老大”开始撑不住了。不知他是会大发雷霆然后离开,还是会百感交集地开始供述自己的罪行。总之,我预感到会发生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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