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谜团 二、“疯子乔”所在的城市

在这里，我想暂时把话题转回本书一开始所讲到的地方。我于九八年六月，第一次访问了与三亿日元抢劫案有密切关联的福生市。就如我在序章中所说的那样，我在收到那个匿名男子打来的电话，知道了被称为“疯子乔”的可疑人物后，心里就一直对此事念念不忘。

三十年前，“乔”率领着他的不良少年团伙，以福生市为据点，曾经横行一时，而且这个被称为“乔”的人，与三亿日元抢劫案有着密切的关系，这一情报让我兴奋不已。此外，当时我只是通过两次电话了解了一些这方面的内容，对具体情况还不是很清楚，因此我觉得非常有必要亲自确认一下这则情报的真伪。很快，我来到了这座城市。

二战刚结束，福生市内便陆续开了许多酒吧、夜总会和舞厅，其顾客主要是基地内的美军士兵。如今虽然没有以前那么热闹了，但从日本铁路公司青梅线福生车站前面到横田基地周围的这一小段路上，一到晚上，仍然是灯红酒绿，到处闪烁着霓虹灯。

我曾得到情报说，就在那条街的边上，以前有一家名为“P”的摇摆舞俱乐部，三十年前，那里是像“乔”那样的不良少年经常出没的地方。因此我当时走访了那里。我向许多人打听了这家摇摆舞俱乐部，其中包括当时在这家俱乐部附近经营饭店的老店主和开小吃店的老板娘等，可不要说是“乔”这个名字了，有很多人甚至不知道当时有这么一家叫做“P”的摇摆舞俱乐部。

其中一位在福生市内开了近二十年饮料店的老板是这样对我说的：“越南战争结束之前，这一带是相当繁荣的。可是战争结束以后，这里的美军士兵人数迅速减少，而且就算是偶尔出基地来玩，也往往是去新宿和六本木等地，大概是因为战争局势缓和了的关系吧。当时甚至有一些人将自己的店转行，专门接待搂着日本女人的黑人士兵……九十年代初日本泡沫经济崩溃以后，生意就更难做了，有许多店甚至只在星期六、星期天和节假日才营业。因为老顾客基本上不是死了，就是离开了这座城市。我虽然记得当时有这么一家叫做‘P’的俱乐部，但对具体情况也不是很了解。”

另一位原来在福生市内开过夜总会的老板，是这样回答我的问题的：“三十年前？不要开玩笑了。当时生龙活虎的我，现在都成了年近八十的糟老头子了。那时确实有几个叫‘P’、‘D’之类名字的俱乐部，是那些坏小子经常光顾的地方。可那些地方早就关门了。什么？叫‘乔’的人？那可不太清楚了，那时候这种小流氓多得数不清，这些人都受了武打电影之类的影响，互相称对方为‘乔’呀‘健’这种名字。而且当时虽然只是个小流氓，现在也应该有五十岁左右了，我怎么可能知道他现在在什么地方做什么。”

结果，最初的走访徒劳无功。

确实，三十年的岁月也太漫长了。

我在这次调查活动中，访问了很多地方，并且向很多人听取过情况，在这些工作中，最难做的工作就是打听与本案相关人员当时的住处。往往是费尽周折，好不容易找到知情的人，可对方又忘记了对我来说最为重要的内容或者是回答得含糊不清。可这也还算是好的，有很多知情者早已亡故或是去向不明。

此外，取材工作中的另外一个障碍是案发现场等与本案有关地点周围环境的变化。举个例子来说：在三亿日元被劫的现场，府中监狱那堵高约四点六米、原来是灰色的混凝土墙上，被人用淡灰色蜡笔画上了府中市市木山毛榉。而其他几个原来是空地和杂木林的现场，如今也已经变成了大片的住宅区，在那里已经找不到丝毫当初的影子了。罪犯抛弃运钞车的第二现场，现在已经改建为漂亮的武藏国分寺遗址公园。我甚至感到有点奇怪，政府居然没有在那里立一块“三亿日元抢劫案纪念碑”。

特别是由于东八道路（都道东京-八王子线）府中段于案发次年建成，使得罪犯的逃跑路线被截成了无数小段，以至于我如果不参照当时的地图和调查资料的话，不要说罪犯的逃跑路径和方法了，就连哪个地名应该在哪里都搞不清。

后来我开始翻阅摇摆舞俱乐部“P”当时所在地的土地房屋登记本，以便找到当时该俱乐部的拥有者，对其进行访问调查。

可是，我发现该拥有者已经在十六年前移居至千叶县境内。经追查发现，此人后来曾经搬过两次家，新家分别位于千叶县境内和东京市内，并于九三年在静冈县的亲戚家病死。其妻子也已经去世，没有子女，他的亲属中没人知道他生意方面的事情。

我当时不由觉得万事休矣。可就在这个时候，我又通过调查该店的归属情况，发现了一个在东京的新宿开有事务所的大规模黑社会团伙的分支组织。

我当时了解到，这家名为“P”的摇摆舞俱乐部的拥有者，当时因为苦于资金周转，向一家专门借高利贷的公司借了很多钱。而这家公司则从属于位于新宿的黑社会团伙。我对这家公司进行了采访，发现当时该公司催债催得很紧，并最终接收了这家俱乐部。

而且，后来这家俱乐部的债权又被高利贷公司转卖给了一家房地产公司，而这家房地产公司的管理人员就是上面所说的那个黑社会团伙的头目。不久，俱乐部又被转卖给了别的房地产公司，此后又陆续被转卖过好几次。

“如果不对这个黑社会团伙进行采访的话，就弄不清任何详细的内容。”我下定决心以后，就开始尝试着和该黑社会团伙取得联系。可是，不要说是头目，就连小喽啰都对我不予理睬，甚至将我轰了出来，结果，我只是白费周折。

但是，在与这个黑社会团伙周围的人打交道的过程中，我逐步了解到下面的情报：“乔”以日本人的不良少年团伙为中心，同时勾结一些美国、韩国籍的流氓，进行着各种犯罪活动，其中最主要的是毒品和枪支的走私，其他还包括恐吓、伤害、盗窃等犯罪。而且我还听说“乔”的组织负责销售走私物品，并且与新宿的黑社会团伙有密切的关系。

我得到这一消息以后，立刻组织了一个调查小组，让其中一部分成员继续在新宿黑社会团伙周围收集情报，而另外一部分则负责将现在居住在福生市，过去曾经是“乔”同伙的人的名字和他们现在的住址调查清楚，并尝试着与这些人进行了接触。我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从他们的口中，能够打听出三十年前与他们有联系的美军横田基地相关人员的去向，而这正是追查“乔”行踪的最好办法。

在那段时期，通过与那个匿名男子在电话里的交流，我逐渐了解到一些情况。当时在福生町，一共有五个大的帮派，其成员多是日本、美国或韩国的年轻人。这五个帮派为了抢地盘，当时正进行激烈的争斗。我将这些与前面所讲的黑社会团伙方面的情报联系了起来。

此外我还了解到，“乔”是一个私生子，其父亲是美国人，母亲是日本人，案发当时刚刚二十出头。“乔”的父亲是美军人员，战后来到日本，在立川市内专门接待美军的俱乐部认识了当时在做女招待的“乔”的母亲，两人不久同居。此后，“乔”的母亲辞去了女招待的工作，开始在福生町内以美军士兵为对象做起生意来了。

一名原来替美军工作的日本男子，是这样对我讲的：“我记得‘乔’的父亲叫‘麦克’，详细情况不太清楚，我甚至搞不清‘麦克’是否真的是‘乔’的父亲。因为我听说‘麦克’在美国还是什么国家还有其他家庭，而且‘乔’也没有入美国国籍。此外我还从岁数比我大一点的替美军工作的日本人那里听说，‘麦克’可以自由出入横田基地，并且和形形色色的家伙合伙干各种坏事。他当时确实非常威风，穿着高级进口服装，常常带着饭店拉客的漂亮小姐开着大型进口轿车兜风，或者和美军高级军官、地痞流氓等一起喝酒。”

分析上述证词，我们可以得出以下结论：“麦克”滥用了他所有的自由进出美军基地的权利，偷偷贩卖从美军士兵处搞到的毒品和手枪，并且将一些日本国内的赃物谎称为“日本特产”卖给美军士兵，此外还拉皮条，将日本少女介绍给他们卖淫。

而“乔”也在这段时间内，开始给他的父亲帮忙，并且逐渐尝到了做坏事的甜头，逐步开始扩展犯罪内容，纠集不良少年，组织犯罪团伙。

大概是由于只对赚钱有兴趣或是讨厌卷入帮派争斗的缘故，“乔”自己本来并没有成为不良少年团伙“老大”的野心，只不过是想靠他父亲和美军士兵做生意。可是，不良少年们很自然的就聚集到拥有金钱和势力的人周围，不管“乔”愿意还是不愿意，他顺理成章地被捧上“帮派首领”的宝座。

我经过努力所掌握的情报只有这点，而最为重要的内容，即这些人和三亿日元抢劫案的关联，以及他们本人现在在哪里这些情况，还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