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不知不觉停歇,窗外的天空染上向晚的橘红。云层散去的天空掠过鸟影,漆黑树木覆盖的体育馆内似乎有运动社团在活动,传来精力十足的吆喝声。

时间已过五点半,绿荫浓密的西校区,充满学生下课匆忙回家的氛围。白昼变长,外头的天色依旧明亮,雨后的风带着清新的气息流入室内。

看来,离梅雨季还有一段日子。然而,桑幸的研究室里,没人遥想季节的变迁。

昨晚的森女真面目,就是马泽教授。听完神神的话,桑幸备受冲击。下任院长最有力的候选人马泽教授,怎么会……

原以为文艺社成员会更诧异,她们却意外平静。神神仿佛在传达理所当然的讯息,补充道:

“马泽教授有女装癖。晚上大家都回去后,他会在F馆徘徊,享受穿女装的乐趣。”

“偷偷在夜晚追求刺激?”木村社长问,神神点头。

“马泽真有一手。”暴龙藤井颇为佩服。

“可是,马泽老师看起来实在不像呀。”熊岛铃香评论。

“不过,总觉得有那种气味。”丹生爱美开口。“那种一丝不苟的人,压力特别大嘛。”

“噢,丹生,你对女装癖有研究?”

“也不到研究的地步,我们高中的数学老师也是那样。嗯,女装COSPLAY我可以接受。”

“确实。”辣妹早田赞同。

“这样啊,马泽老师是COSPLAY圈的。”护士山本兴高采烈。

原来如此,COSPLAY啊。COSPLAY在垂乳根是极平常的行为,所以,桑幸接受这个事实。平常听到男人穿女装会想惊叫,相同的行为换成COSPLAY,感觉就能容许,真是不可思议。确实,若是在垂乳根,马泽即使一身森女打扮去上课,应该也没问题,搞不好会大受欢迎——这么想想,还真是一所蠢到极点的大学。

“不过,神神怎么发现的?”木村社长问,神神回答:

“我查过警卫室的登记簿,昨晚马泽老师是十点四十分离校。桑幸晚上在F馆撞见森女时,马泽教授还在F馆。然而,马泽的研究室连灯都没开,既没半个人影,门也没锁,很奇怪吧?推测马泽教授扮成森女,在黑暗中徘徊,便合情合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众人齐声附和,神神继续道:

“小瑞你们从世界和平馆窥望马泽研究室时,森女独自站在窗前,面朝左侧,一动也不动。”

“对对对,是站着的。”“她是站着的。”辣妹早田和护士山本同声打包票,桑幸也点点头。

“我们什么时候会独自在室内,静静站着不动?”

神神丢出问题,护士山本旋即回答:“睡觉的时候?”

“小瑞你都站着睡觉?”牙牙理所当然地抬杠。

护士山本点点头,“偶尔。”

“你是长颈鹿啊?”

“长颈鹿站着睡觉噢?”护士山本一脸感动,神神接过话:

“嗳,情况应该很多。不过,我们在镜子前,大多会站着不动吧?去过马泽研究室后,我发现窗旁的置物柜门上有镜子。”

“原来马泽是陶醉地看着镜中自己COSPLAY的样子?”暴龙恍然大悟。

“嗯……真恶心。”护士山本吐槽,马上又补一句:“不过,我能理解那种心情。”

“嗳,也不是不能理解。”暴龙藤井附和。

“我们COSPLAY时,都会自恋地照镜子嘛。”木村社长颇有共鸣。

“可是,马泽是糟老头耶。”牙牙似乎有点怀疑。

“又没人规定糟老头就不能COSPLAY。”

“可是,恶心到爆炸啊。”

“确实。但再过二十年,同人即卖会上COSPLAY的,也可能全是老头子和老太婆。”

“有可能、有可能。”

“不过,只是站在镜子前,就说森女=马泽教授,理由有点薄弱耶。”木村社长离开COSPLAY文化论,把话题拉回原点。神神托着腮帮子,瞟向木村社长,开口:

“决定性的证据是耳朵。”

“耳朵?”

“去找马泽教授时,我发现他的耳朵有痕迹。”

“痕迹?”

“耳垂上有痕迹,两边都是。当时我没反应过来,之后才想到是夹式耳环的夹痕。这才确信马泽教授真的在扮女装。”

“这样啊,马泽老师没穿耳洞嘛。”辣妹早田豁然开朗,频频点头。

“原来如此。”木村社长一脸佩服地整理情况:“意即森女有两个,一个是七海,另一个是马泽教授。”

“而且是父女。”

“父女档森女。”

“好搞笑。”

“上电视或许不错,一起穿成森女登场。”

“超爆笑的啦。”护士山本拍手叫好,又忽然回神似地问:“可是,七海知道爸爸在COSPLAY吗?”

“大概不晓得吧。”熊岛铃香推测。

“知道后,应该会讨厌爸爸吧。”辣妹早田笑道。

“我倒是不觉得。”丹生爱美的眼镜掠过一抹光。

“老爸是森女耶,丹生,这样你无所谓?”暴龙藤井逼问。

“唔……”丹生爱美思索片刻,坦言:“还是有点讨厌。”

“我就说吧?”

“要是七海知道,大概不会再帮爸爸送便当。”熊岛铃香心有所感。

“嗳,总之,不要知道比较好吧。”暴龙藤井总结。

“那么,这件事到此为止,接下来是社团会议。首先是夏I……”木村社长摆出社长架势开口。

“等一下。”桑幸出声打断。

社员全转过来,桑幸倏然站起,问道:“那我会怎样?”

沉默半晌,木村社长反问:“什么怎样?”

“就是那五十万……”

“哦,那个啊。”木村社长兴趣缺缺。

“既然知道是小鲸鲸干的,直接跟小鲸鲸说就好啦。”护士山本不当一回事。

事情没那么简单吧?桑幸刚要忿忿反驳,辣妹早田抢先开口:

“可是,小鲸鲸会那么轻易认罪吗?”

对对对,我就是要说这个——桑幸猛力点头。

“确实,没有小鲸鲸偷走名册的证据呢。”暴龙藤井颇有同感。“万一他死不认帐,也拿他没辙。”

“嗳,在这种情况下,做为一个人类,他绝不会认帐的。”辣妹早田说。

“绝对不认,打死不认。”牙牙也断定。

“那就只能死心了吧。”护士山本的语气太云淡风轻,桑幸忍不住大吼:

“岂有此理!”

“就算你觉得没道理,这种情况又能怎样。”护士山本非常冷淡。

真的无计可施吗?实在教人气不过。气不过!

偷走名册的是你吧?

我?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我怎么可能做那种事?

名册上的地址出现“海上郡饭冈町”,那是过期的旧名册吧?证据就在我的电脑里。

输入电脑的是桑泻老师吧?那是你错看?我才不晓得。啊,我懂了,桑泻老师,你这样强词夺理,是想推卸责任吧?啊,果然。为了推卸责任,你才会莫名其妙地含血喷人。没错、没错,绝对是这样!

桑幸脑海浮现转动着比目鱼眼,伴随口臭喷出这些话的鲶鱼大王。明明是想像,桑幸却败给幻象的吼叫声与气魄,更是气得牙痒痒。太窝囊了。

“有些事情是无可奈何的。”听到辣妹早田教训般地低语,悲哀之水瞬间灌入不甘心的器皿中,热辣辣地刺激泪腺,桑幸不禁落泪。

“怎么会变成这样?我做了坏事吗?”桑幸语带哽咽。在文艺社成员默默注视下,桑幸抽抽噎噎地痛诉:“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距离桑幸最远的神神,忽然翻起脚边的背包。众人一齐望向神神,只见她把一样东西搁到桌上。那是一个B4尺寸的信封。

莫非……桑幸还没开口,木村社长抢先问:

“莫非那是名册?”

“没错。”神神简洁地回答。

“名册,是被偷的名册?”护士山本抽出信封的内容物。

“真的耶,是名册。”

“咦?怎么会、怎么会?”辣妹早田取过名册翻阅。

“这怎么来的?”木村社长会疑惑是当然的。神神无所谓地应道:

“刚刚上完课,我在招生战略室小鲸鲸的置物柜里找到的。”

咦咦!众人惊叫。待现场稍稍冷静后,神神说明:

“找到名册前,我没有百分之百的自信说是小鲸鲸干的。不过,事实上失物就在小鲸鲸手中。”

“你怎么知道藏在那里?”辣妹早田问,神神解释:

“粕谷姐说,小鲸鲸今天早上九点到招生战略室。所以,小鲸鲸把名册拿出保险柜,自然是在那之后。可是,小鲸鲸早上还要讲课干苏的,应该没时间拿到太远的地方。而要藏在附近,一般都会收在能上锁的地方。我打开置物柜一看,果真在皮包里。”

“你怎么打开置物柜的?”木村社长疑惑道,神神又无所谓地回答:

“粕谷姐有钥匙,我跟她借的。我问‘置物柜可以开吗?’她说‘没什么不可以呀’。”

没什么不可以呀——多么美妙的一句话。不愧是辣妹行政人员粕谷惠,思考随便到家。不过,唯独这次,她的不负责任帮了桑幸一把,总算得救。

“明天把名册拿去给小鲸鲸就行。”神神亲切地指导善后之道。“就说你以为放进保险柜,没想到记错,其实是不小心拿回家,这样小鲸鲸也没办法讲什么。慎重起见,你最好影印一份。”

真是无微不至的建议。桑幸正为神神的好心感动,护士山本也祝福:

“太好了,桑幸老师……。”

桑幸又感激得快哭了。

“桑幸再也不能把脚朝着神神家睡觉啦。”暴龙藤井说,牙牙赞同:“没错、没错。”桑幸觉得两人所言极是,诚心诚意地向神神道谢。

“真的很感谢,你救了我一命。”

“嗯。”神神冷淡地点点头。这冷淡的态度,难不成是在掩饰难为情?桑幸偷偷观察,神神冷不防出声:

“一万就好。”

“咦?”桑幸反问。

“一万。算是手续费,或是侦探费。一万对社费也很有帮助吧,社长?”

“嗯,很有帮助。”木村社长迅速应道。“这次印刷意外地花了不少钱。”

咦咦,要收钱?桑幸总算明白神神的意思,慌了手脚。社员接二连三开口:

“嗳,这点开销也是没办法的吧。”

“算是行情价。”

“跟五十万比起来的话。”

“简直太便宜。”

“拿个五万差不多吧?”

“毕竟捡到失物都能拿一成酬劳。”

“不过,如果收五万,桑幸又要哭了。”

“会哭、会哭。”

“超烦的……”

“那还是一万就好。”

木村社长以公事公办的口吻,向呆站在办公桌前的桑幸宣布:

“就是这么回事,没问题吧?桑幸老师?”

涌上心头的认命波浪吞噬着桑幸,他勉强挤出一句:“能分期付款吗?”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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