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日下午五点过后,木村社长到研究室接桑幸。于是,桑幸随她前往东校区的“世界和平馆”。

“世界和平馆”的一楼设有餐厅和休息室。待在休息室,透过玻璃门可将操场一览无遗,空间宽敞明亮,摆着许多中间色的圆桌与s型吧台,由于是新落成,十分干净整洁,品味以千叶来说也不差。相较之下,A馆对面的学生餐厅古色古香,外观与“学生餐厅”的称呼颇为匹配。话虽如此,味道姑且不论,这边的旧餐(旧学生餐厅)便宜许多,所以较受欢迎。

抵达“世界和平馆”,只见一个穿粉红迷你裙与膝上白袜的褐色卷发女孩站在入口。木村社长介绍她是文艺社成员早田梨花,并要桑幸将研究室的钥匙交给她。他们打算今天把文艺社的物品搬进研究室。

拿教师研究室当社团教室使用,未免太荒唐了吧?桑幸昨天在系务会议上提出抗议,却当场遭到驳回,说是很普遍的情况。

“服务,服务学生是第一要务啊,桑泻老师。眼下这个时代,资讯不断透过网路流出外界,一旦服务不周,立刻会影响招生,而且影响可大喽。传出任何负面风评,一击便能让我们毙命。听好,总之要取悦学生。什么都行,反正得讨学生欢心,让学生高兴。学生希望你跳脱衣舞就跳,叫你下跪就开开心心下跪,这就是招生秘诀,绝不能违背。不过是借个研究室,有啥大不了?”鲸谷教授教训道。桑幸暗想,提到服务学生,盖学生会馆才是第一要务吧,但他没资格批评。

“桑泻老师负责文艺社还好,”茂吕教授帮腔,“顶多是书和杂志。像我担任顾问的渔捞社,才叫不得了。老师知道投网吗?没错,是投网,投出去捕鱼的网子。老师以为那网子收一收只占一点点空间吧?你这么以为吧?你就是这么以为吧?或者说,请就这么以为吧。可是,令人惊讶的是,那网子其实大到不行,即使收起来都很大。是收起来之后喔,而且有鱼腥味。当然,问题不光是投网,还有木炭啊露营道具等等,搞得连站的地方都没有。”

渔捞社的顾问是茂吕教授,桑幸吃惊之余,内心稍稍庆幸自己负责的是文艺社。

会议结束后,坊屋副教授喊住桑幸,表示想商量专题讨论课程的工作分配,于是两人留下。桑幸佯装闲聊,试探地说“这里有些学生好像不把老师放在眼里”,用纸杯喝着咖啡的坊屋不甚在乎地应道:

“这年头老师和学生像朋友满普通的,并不稀奇。虽然一提父母和老师,直到尾崎丰那时代都是小孩的仇敌,如今反倒更接近朋友吧?”

“可是,要是没有一条界线,老师怎么做表率?或者说,怎么教学生?”桑幸委婉地反驳,坊屋又轻巧应道:

“没那回事,反正我们也没什么可教。”最后的意见桑幸赞成,但总觉得难以释怀。此时,坊屋接着说:

“我猜猜,老师是在介意学生叫你‘桑幸’吧?”

桑幸心头一惊。虽然不仅仅如此,不过,这的确是原因之一,差不多是说中了。只是,坊屋怎么会知道?

“嗳,这也是原因之一。”桑幸狼狈地回答。

“前一所学校的学生,是不是叫老师‘桑幸’?”坊屋问。“唔,是啊。”桑幸不得已,点点头应道。于是,坊屋又说:

“主要是网路的缘故啦。老师以前的学生,和垂乳根的学生在网路上交流。我瞄过网站,写着很多有的没的事。简单地讲,就是垂乳根的学生PO文,想打听新老师的来历,那所学校的学生就回一堆文。恐怕在老师赴任前,‘桑幸’这个绰号已在本校传开。毕竟连我都知道了嘛。”

多么可怕的时代。桑幸感慨万分,不过,至少了解学生劈头就叫他“桑幸”的理由。话说回来,坊屋提到网站上“写着很多有的没的事”,他感到讨厌极了。反正不可能是好话,但看过内容的坊屋一脸没事地喝着咖啡,桑幸简直尴尬到极点。虽然希望坊屋告诉他是哪个网站,亲自确认,念头一转,又觉得闭上眼睛才是为自己好。

“这个绰号算不错的。”坊屋半带着笑继续道。“学生在网路上叫我‘三郎’。居然叫三郎……就是取自坊屋三郎,老师也晓得吧?坊屋三郎,古早年代的喜剧演员,现在的学生不可能认识,连我都只耳闻过名字。”

坊屋语带自嘲,桑幸听着心情开朗许多。看见别人自嘲的模样,桑幸大抵都会欢欣愉悦。

“然后,老师知道茂吕老师的绰号吗?”

桑幸表示不知道,坊屋露出仿佛在强忍爆笑的痛苦表情,揭开谜底:“茂吕老师的绰号叫即身佛,很没头没脑吧?即身佛,就是那个即身佛。茂吕老师会带专题讨论课的学生去山形参观即身佛,不料,那个木乃伊长得和茂吕老师一模一样。由于太过相像,寺里的人还问他愿不愿意成为即身佛——这当然是瞎掰的,实在好笑。从此以后,他的绰号便叫即身佛。”

桑幸的心情益发开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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