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匪夷所思!

当周渊易接到小高的消息后,顿时大吃一惊。

死在郊区出租屋里,变作一副骨架的受害人,竟然是王盛洋?王盛洋为什么会认识冯舒?按道理说,除了他们都认识唐忆菲之外,并无其他任何交集,而且唐忆菲与冯舒的关系也很平常,仅仅不过一面之缘罢了。

既然王盛洋已经死了,那么今天白天戴着青铜面具在停车场里袭击唐忆菲的人,就肯定不是王盛洋,更大的可能性就是,这个袭击者是冯舒。

这不禁让周渊易得意地暗忖,今天上午让小高去搜集王盛洋的毛发进行DNA测试,是多么的英明。而且之前他让吴强再次询问唐忆菲是否能够确认袭击者是王盛洋,也证明了他的推理是完全正确的。

不过,由此可见冯舒果真是个诡计多端的人。回想起来,他使用了不少令人难以想象的手段。

首先,因为他知道王盛洋的手上有伤,所以前一天来到王盛洋所在公司,在地下停车场袭击唐忆菲,并把手主动伸到唐忆菲嘴边,让唐忆菲咬一口,想嫁祸给王盛洋。

接着,冯舒以“梳洗”的酷刑方式在自己租住的小屋里杀死王盛洋,制成“无面尸”伪装,足以诱导警方把王盛洋的骨架误以为是他的尸骨。他自己则可以躲在暗处偷偷行事。

至于越野车上的猪血,一定是因为冯舒知道王盛洋患有哮喘病,他在遭受唐忆菲防狼剂的自卫后,将计就计,所以才在方向盘上撒了猪血,想让所有人都以为王盛洋还活着。

既然大家都以为王盛洋还活着,自然就没有人能够猜到那副骨架的主人是这个建材公司的老板。

不过,百密一疏,所有伪装都逃不过科学鉴证技术。DNA技术戳穿了冯舒的谎言。只要确认了骨架的主人是王盛洋,就能推翻冯舒制造的一切假象。

按说心思缜密的冯舒不应该犯这样的错误,但他没想到警方会搜集王盛洋的DNA数据。

如果是平时,不到四十八小时,警方是不会对王盛洋失踪一事立案侦查的。也是机缘巧合之下,王盛洋那位肥胖的老婆赵雅雪正好遇到陈子言,而陈子言又恰好在球迷茶楼里结识了周渊易,并且提到了袭击者说过“最后审判”四个字,这才引起周渊易的警觉,所以周渊易才会破例让小高去搜集了王盛洋的DNA样本。

要怪,就怪冯舒运气不好吧。

不过,DNA测试结果早晚会曝光,冯舒却一点不在乎。如此说来,冯舒暗中的计划,将在发现王盛洋失踪后的四十八小时之内完成,他根本不用担心以后会出现什么样的变数。

冯舒的计划究竟是什么?他到底想干什么?

周渊易当即作出了一个决定,他将在确保夜葬安全进行的前提下,只待葬礼一结束,他就让警局领导签字通缉冯舒。

不用再玩什么“我在暗处、敌在明处”的把戏,有了DNA数据的铁证,现在已经到了发动人民群众力量的时候了。

小高换好黑沙族民族服装,扎好绑腿,穿上草鞋后,走出检验楼,站到了周渊易的身边。他的模样,看起来比周渊易更是狼狈不堪。看着暗处的同事们不停偷笑,小高只好哭丧着脸,一句话也懒得说。

时辰已到,夜葬仪式该开始了,接下来的好戏也应该上演了。

冯三庭身着道士袍,一手持着桃木剑,一手拿着梆子,站在了长两米,高一米的红漆棺木前。在棺木上,有四根由粗壮绳索固定好了的木头,这就是八个抬棺手即将从两边抬起的扛棒。

朝身后的八个抬棺手与两个送葬的年轻男人看了一眼后,冯三庭挥舞桃木剑,轻咳一声,然后朗声叫道:起棺无言,大吉大利!起棺有音,鬼魂缠身!然后他又狠狠朝棺木瞪了一眼,眸子中爆出一道精光,双唇紧闭,不再发出任何声音。

周渊易知道,现在该出殡了。按照黑沙族的丧葬习俗,整个送葬仪式,所有人都是不能说话,必须保持沉默,否则会引来天怒人怨,甚至家破人亡。

站在远处的警局领导也立刻向周渊易和小高做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叮嘱他们千万不要忘记了这一点。

“笃笃笃——笃笃笃——”冯三庭敲响了手中的梆子,周渊易与小高站在抬棺手的最后一排,他们看到前面三排抬棺手都蹲了下来,将木头扛棒扛在了肩膀上,他们也立刻依样画葫芦,蹲下后将自己的肩膀塞在了扛棒之下。

“笃笃笃——笃笃笃——”又是几声梆子响,只不过节奏稍稍发生了一点变化。在梆子声中,八个抬棺手同时站了起来,红漆棺木稳稳当当地离开了地面,悬在空中。因为红漆棺木本来就足有一米高,所以抬起来的时候,高度正好合适,再加上重量由八个大汉平摊,所以周渊易与小高并没有感到吃力。

于是,夜葬仪式如约准时开始了。

冯三庭用梆子声的节奏与频率,指挥着抬棺手们将棺材抬出了警局偏门。这是一副多么诡异的画面啊,八个抬棺手都没说话,静悄悄地扛着棺木。抬棺手后跟着的两个送葬者也紧闭双唇,无声无息地跟随着。

四周一片静谧,只有抬棺手与送葬者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月桂路上,微微有风,卷起落叶,发出“飒飒”的响声。路边的平房中,都潜伏有周渊易的手下,他们无一例外地瞪大了眼睛,警惕地注视着这支奇怪的送葬队伍。警局领导提前打过招呼,执行任务的警察们,也必须保持沉默,这是一项政治任务,将纳入年终晋级考核。所以虽然月桂路的道路中与道路两旁有不少人,但依然保持了一片寂静。

整条马路,寂静得就像是一座巨大的空坟。

有那么多人监视着,空坟无疑是安全的。就算有苍蝇无意飞入这条街,也逃不过警察们的视线。冯舒如果敢到这里来捣乱,绝对让他来得去不得,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五百米路,静悄悄地走过,没出任何乱子。这是一条直马路,所以冯三庭的梆子声也没有任何变化,一直保持着相同的节奏与频率。周渊易与小高只需要埋头跟着前面的抬棺手走,就不用担心会出差错。

只过了十多分钟,他们就走到了马路尽头。

在马路尽头,停着一辆黑色的依维柯小型客车,尾门已经打开了,司机正眨着眼睛一边看着送葬的莫风,一边无声地坏笑。

这是殡仪馆的黑色专用车,专门用于转运尸体,也就是所谓的灵车。

“笃——笃——笃——”

冯三庭的梆子声变得渐渐缓慢与平稳,在暗语中,他这是让抬棺手们将棺木缓慢平稳地抬入依维柯小型客车的尾门中。

在将棺材抬上车的过程中,梆子声又变成了喊号子般的节奏。

八个大汉把一副棺材抬上车,并不是什么太有难度的事。在冯三庭的梆子声指挥与伴奏下,大家很轻松地就将红漆棺木放在灵车的尾门内的车厢上。

这辆依维柯轿小型客车除了驾驶座与副驾座之外,其他的座椅都被拆掉了,腾出空间放置棺木。而那具装有复原骨架的棺木放在车上后,冯三庭先坐在了副驾座上,那六个黑沙族的抬棺手跟着寂寥无声地从尾门踏上厢式货车,蹲在棺木的两旁,默默地回头看着车下的周渊易与小高。

他们在等今天这两位新伙伴也上车呢。

周渊易与小高见状,也只好一边苦笑,一边硬着头皮跟着从尾门上了车,蹲在了棺木最后一根扛棒旁。周渊易上车的时候,转头向陈子言与莫风递了个眼神,让他们也跟着上了车。

陈子言与莫风虽然不想上车,但除了这辆车之外,再也没有其他车可去元宝山庄公墓,所以也只好蔫蔫地上了车,蹲在棺材后。

这么一辆小型客车,居然挤进了这么多人,外加一副长两米高一米的棺材,可真是够挤的了,就像沙丁鱼罐头一般。这可真是遭罪呀!

透过尾门的玻璃窗,周渊易看到他的手下们神情轻松地从月桂路两旁平房中走了出来。他知道,这些同事们的工作到此结束了。而在元宝山庄公墓,则有另外一批同事早已经潜伏在那里了。

之所以不用同一批人,是因为周渊易担心在从月桂路到公墓的路上,如果殡仪馆灵车的前后行驶着好几辆警方的车,难免会引起冯舒的警觉。

就算警车该换民用车辆,夜间行驶这么多去古墓的车,也肯定是一件很古怪的事。

千万别忘记了,冯舒能用得出无面尸的招数,肯定是个智商极高的人,绝对不能把他当傻瓜!

周渊易现在就是想引蛇出洞,哪能做打草惊蛇的傻事?

反正两个送葬者与八个抬棺手挤在一辆车上,再加上驾驶座上的冯三庭,车上这么多人,想必也不会出什么意外或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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