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言用手机在莲蓬鬼话的帖子里发了那句话后,便退出了帖子。他知道点击量与回复量都达到了很高的数字,但限于手机上网,他没法仔细阅读每一条回复,但他也知道自己的小说已经如他预想那样,在论坛里引发了点击与讨论狂潮。

而这正是他想要获得的效果。如果一个有价值的跟帖都没有,那反倒会让他失望的。

陈子言也用手机查阅了论坛里的站内短消息,除了读者询问凶案是否真有其事之外,还有几个出版社编辑发来的短信。编辑们无一例外地向他承诺,只要他能完成这部作品,出版社一定会与他签约出版,条件任由陈子言开。

这是陈子言以前从未有过的待遇,实在是令他太兴奋了。

因为警方要求他与莫风尽快赶到警局检验楼,出席冯舒的“夜葬”仪式,所以陈子言连这几条出版社编辑发来的短信都没回复,就让手机退出了上网登录状态。他和莫风一起沿楼道下了十七层楼,在大厦外乘坐另一辆警车前往了警局。

虽然刚才在论坛里,陈子言说过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把故事继续写下去,但那只是他的作秀而已。如此好的故事,再加上这么多及时发生的凶案,已经有了足够花哨与血腥的噱头,帖子想不红都没天理!

只要他能完成这篇作品,就绝对可以引起巨大的轰动。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应该感谢这一系列谋杀案的凶手。正是凶手制造了那么多起血案,才让他拥有了最佳的创作时机。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凶手会利用小说里的情节进行谋杀,难道真是老天看他沉寂已久,而特意青眼有加,派来了这位凶手吗?

就在陈子言与莫风坐在警车里向警局赶去的时候,陈子言的手机忽然响了,是女友唐忆菲打来的。

一接通电话,唐忆菲就在电话里激动地说:刚才我在莲蓬鬼话里看了你写的新帖子,真是写得太棒了!才不到两小时,点击量已经上五万了,这是莲蓬鬼话里从来没出现过的情况,形势喜人!现在冯舒已经死了,这么好的小说也没必要再交给他那家出版社来做。你让我来做你的文稿经纪人吧,我一定帮你卖个好价钱!

陈子言的脸上露出了满足的微笑,他连声答道:好,好,好!没问题,一切都由你做主!

平心而论,唐忆菲说得很在理。陈子言一直沉溺于文字创作中,对于经济方面却少了一根弦,直到现在他都没搞懂版税是如何计算的,个人所得税又是如何缴纳的,他更不知道怎样才可以让一篇作品实现利润最大化。

而唐忆菲在非凡建材公司做了这么久的采购,对于生意场上的一些事,早有了感性的体会。

现在遇到这么好的时机,只该让自己来挑选出版商,而不应该让出版商来挑选自己。肥水不流外人田,让唐忆菲来做文稿经纪人,倒也未尝不是一个好主意。

有了文稿经纪人,不仅能一路跟踪出版商的封面设计、内文校对、宣传策划、回款情况,还能让自己腾出更多的时间来打磨文章,让小说质量达到更完美的水准。

再说,陈子言也不想让女友一直呆在那家建材公司里。虽然薪水还算不错,但色迷迷的老板与心理变态的肥胖老板娘实在是难以相处了。陈子言可不愿意女友再在公司里受到任何委屈。

周渊易的心情就没有这么好了,他简直沮丧到了极点。他很想与小高去三皮死亡的现场勘查,这么重要的凶案现场,怎么能少得了他与小高的勘查呢?但现在离午夜越来越近了,警局领导也赶到了检验楼,严禁他俩外出,要求他们必须当好冯舒的抬棺手。警局领导重申,要把这件事当做政治任务来完成,绝对不容有失。

即使发生了这么严重的凶案,领导也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放心好了,地球少了你也不会停止转动,警局的其他同事也一样能勘查好现场,而且不会比你差。

虽然话是这么说的,警局也确实还有许多精兵良将,但周渊易依然很郁闷,闷到他感觉有些无法呼吸。

这是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他只觉得空虚,仿佛整个身体都被无形的力量抽空了,全身提不起一点气力来。

吴强还在三皮居住的那幢电梯大厦里忙碌着,他让同事送莫风与陈子言去警局,而他则来到了位于大厦底楼的物业管理公司,调出了当日的监控录影。

他几乎可以肯定,最有嫌疑的人,就是那个来维修电梯的工人。只有他,才可以把电梯轿厢固定在顶层后,又在三楼的电梯井里横拉一根细而坚韧的钢丝。维修工干完了要做的事后,再声称回去拿工具,自然就是一去不复还了。

而事实上,那个维修工确实没有再回来,这也从侧面证实了吴强的猜想——维修工就是杀害三皮的凶手,同时也是这三起与古代酷刑有关的连环杀人案的凶手。

同事,吴强也打电话向电梯公司进行了核实,证实当天公司并没派任何人来这幢大厦维修电梯。这也准确无误地证明了维修工的身份存在着疑点,他具有极大的作案嫌疑。

那个假冒的维修工,是在晚上七点到达电梯大厦的,然后在大厦里呆了两个小时。也就是说,三皮是七点到九点这个时段中遇害的。

在监控录影带中,吴强看到了那个前来维修电梯的工人,戴着一顶宽檐的棒球帽,帽檐的阴影遮住了大半张脸,而且他还一直低垂着脑袋,企图避开摄像头的监控。看他这一身打扮,就与烟酒回收店老板阿吉所描述的,目击与小雯同时出现在元宝山庄后山的那个司机几乎一模一样。

他们应该就是一个人吧。

在快要八点的时候,维修工曾经出过一次大厦,仅过了几分钟,他就拿着一包烟回到了大厦中。大概是他外出买烟了,这一点也从大厦外一家小烟摊那里得到了证实。可惜烟摊老板是位满面沟壑的老太太,生意又挺好,所以只记得买主是个穿工作服戴棒球帽的年轻人,却记不起买主长什么样。

电梯维修工似乎很清楚大厦里各处监控摄像头的安装位置,所以一直刻意回避着摄像头的拍摄范围,所有摄像头都没能捕捉到他的正面镜头。不过这并不要紧,有好几个物业管理人员都曾在一楼大厅里看见过他,即使他一直戴着棒球帽,物业管理人员也能通过语言描述的方式,协助警方绘制出这个人的模拟拼图。

正所谓百密一疏。非常幸运的是,当时维修工并没戴墨镜遮脸,这可以让物业管理的描述变得更加准确。

这大概就是凶手的惟一破绽吧,毕竟如果他晚间来到大厦来维修电梯,还戴着一副墨镜的话,会更加显得鬼鬼祟祟,反而引起别人的怀疑,引来更多的关注目光。

还有,凶手作案时如此熟悉大厦里的摄像头安装位置,想必以前曾经来踩过点。得到模拟拼图后,再对照以前的摄像头监控记录,或许就能弯完全确认凶手的相貌了。不过,这是一个很费时间的过程,必须从头到尾用快进的方式看上几个小时的监控录像。

可惜大厦只有底楼门厅安装了几个摄像头,而在各个楼层却并没有安装,所以今天的监控录像里没有拍到三皮被杀的镜头,更没拍到凶手在三楼横拉细钢丝的镜头。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极大的遗憾。但这也怪不了物管方,毕竟这是一幢老式的电梯房了,物管费又不高,尽管安全存在一定隐患,住户也不愿意增加物管费,所以物管方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吴强在三皮家中客厅茶几上,拾起了三皮因为没电而关机的手机,又找到了充电器。他重新为手机开机后,翻开了通话记录,发现没有什么可疑之处。然后他又调出了三皮的短消息,在发件箱里,他找到了一条怪异的短信。

“如果你今天不去参加冯舒的葬礼,你一定会死得很惨。一把刀会从你的腰间砍下去,把你活活劈成两半!”

收件人竟然是莫风。

腰斩?三皮居然发出了关于腰斩的短信,而且还是发给莫风的?吴强只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搞不清究竟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三皮才是那个残忍的连环杀手?那么现在他又是被谁杀了?

他立刻把这一情况汇报给了周渊易。

周渊易听到这条短信后,又询问了三皮的电话号码,不由得哑然失笑。他知道三皮并不是连环杀手,他之所以发这条短信,只是想逼迫莫风也来参加冯舒的夜葬仪式,为好友送行。周渊易只是有点自责,今天早一点的时候,接到莫风的报警后,他没有多核对一下相关联系人的电话号码,否则也不用太过于担心了。

不过,既然这条短信是三皮发出来的,那么今天晚上冯舒还会不会出现在夜葬现场呢?

周渊易心中不禁变得有些忐忑。

如果冯舒不来,那今天他所做的一切准备,就全都白费了。

警局派来的另一组刑警,同样有一位擅于做模拟拼图的警员,而且技术并不比小高差。他根据物业管理人员的描述,很快就在笔记本电脑上绘制出一张人像。经过物业管理人员确认无误后,他把模拟图像打印出来,交给了吴强。

吴强只看了一眼,就长长吁出了一口气,对自己说,不用再翻看物管处以前的摄像监控录像了。因为他认识画像上的这个人——他是冯舒。

他立刻拨通周渊易的电话,把这个结论告知了自己的上司。

听到这个消息后,周渊易并没表露出任何惊奇,他早就聊到了冯舒还没死。他冷静地对吴强说:现在你去找唐忆菲核实一下,那天她被戴着青铜面具的人袭击时,她揭开了那个袭击者的青铜面具后,能不能确定看到的人果真是王盛洋?

这确实是一个让周渊易感觉迷惑的地方,基本上可以确认杀死三皮的人是冯舒,而且他还很有可能戴着一张青铜面具。

但在这之前,唐忆菲却说,她看到青铜面具下的那张脸却是王盛洋。这里就出现了一处自相矛盾的地方,完全不符合逻辑推演。王盛洋又是怎么与冯舒扯到一起来的?唐忆菲所在那幢楼负一层的安全门里,光线很是黯淡,会不会是唐忆菲看错了?

每个人都是有好奇心的,尽管现在吴强身处电梯大厦中,勘查三皮的死亡现场,而且周渊易还让他去询问唐忆菲,但他的心已经飞回了警局那幢阴森的检验楼里。他真的很想去看看那场在警局里进行的送葬仪式,他从周渊易的片言只句里,已经嗅出了将有大事发生的气味。

所以为了节约时间,吴强决定不去唐忆菲家,而只是通过电话向她询问。

拨通了唐忆菲的电话后,吴强先是例行礼貌的问候,自我介绍后,他问:唐小姐,你现在在哪里呀?

唐忆菲答道:当然是在家里。电话里传来了电视节目的声音,一个女孩正在唱歌,这应该是某个卫视台正在进行的选秀比赛的现场吧。吴强记得,这个卫视台前几年的选秀节目做得相当成功,引发收视率狂潮,同时也造成了一些负面新闻。所以今年上级部门严禁在黄金时间播出这个选秀比赛,播出时间改在了深夜,但依然有不少选秀节目的粉丝彻夜不眠地守候在电视前,等待着这个节目的播出。

唐忆菲将电视的歌声音量放低后,吴强开门见山地问:唐小姐,今天上午在你们公司大厦负二楼停车场的电梯外,你被面具人袭击后,用防狼剂放倒了那家伙,然后揭开了面具,看到了他的脸。但是当时安全门里光线很暗,而且你的背正好挡住了监控摄像头……你能肯定你所看到的袭击者,真是王盛洋吗?

电话那头迟疑了片刻,电视节目的声音非常清晰,唐忆菲嗫嚅地问:你是说,监控摄像头没拍到袭击者的脸吗?

得到吴强肯定的答复后,唐忆菲犹豫地说:“当时我的心里充满了恐惧,揭开袭击者脸上的面具后,我只看了一眼,便向楼上的餐厅跑去,叫人来帮忙……光线确实很黯淡,我的心跳太快了,现在回想起来,我确实不能肯定那个人究竟是不是王盛洋。而且……我或许是受到了心理的暗示,因为在第一次袭击后,我曾经看到王盛洋的手缠上了绷带,所以在潜意识里认定了就是他袭击了我……”

“那么,那个人的长相,像不像冯舒?吴强情急地问。不知不觉中,他没发现自己的提问变得有些带有倾向性与诱导性。”

“呃,冯舒?是子言那位在出版社里的责任编辑吧?我只在子言的陪同下见过他一面,对他的相貌有些淡忘了。不过听你现在这么一说,我觉得那个变态的相貌还真有点像冯舒呢……”唐忆菲犹豫不决地答道。

“唐小姐,感谢你的配合。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后,吴强挂断了电话,立刻走出三皮所住的那幢电梯大厦,驾驶警车向警局驶去。他看了看手表,距离夜葬开始的时间,只剩半个小时了。他得抓紧时间,不然就赶不上仪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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