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皇帝问起这个,隋祐恒立即道:“哥哥是不是也想我姐姐了?”

隋祉玉看看魏王这天真的神态,笑了笑,他怎可能想顾磐磐。他只是觉得,顾磐磐不大称职,受命入宫,却不把握住每个接近他的机会。

她居然不跟着隋祐恒一起来。

他答:“朕是看你每回过来,她都在,随口一问。”

罗移便上前提醒,说:“殿下,这样的问题往后可别再问。”

若是被天子想着,那顾磐磐的身份,可就只能是封为宫妃。

“哦。”隋祐恒闻言就叹气:“别提了,姐姐她最近常请旨出宫。”顾磐磐这些天很少陪着他,把他丢给薜荔了。

隋祉玉近日忙于政务,没怎么关注顾磐磐,闻言不再多问,两人又走回殿里。

他进屋的时候,薜荔这才看清龙颜,愣了一愣。

薜荔完全没有想过,这个手握天下生杀的国君,竟然是长这个样子。

毕竟她待在太皇太后宫里,那边谁会议论皇帝的容貌呢。

在她心里,皇帝应当是很威严的,而这个人,的确也是不怒自威,却跟她想象的那种威严很不一样。

这个皇上的威严,不仅叫人敬畏,更叫人想被他所征服,让人春心动漾,想被那样一双让人看了就要沉醉的眼睛凝视。

隋祉玉习惯了薜荔的这种目光,在他从前还只是一个没有权利的闲散宗室时,就已经被许多贵女这样看了。

以他的万丈雄心,当然想象不出小女孩们的心思能有多么细腻曲折,也就没去管薜荔。

皇帝倒没有立即就让隋祐恒离开,进殿后,让人给隋祐恒上了甜茶点心。

隋祐恒咬着一颗红豆奶冻圆,正高兴着,就听皇帝说:“朕还有别的事,魏王吃完便先回去吧。”

隋祐恒有点郁闷,他才过来,皇帝哥哥就要他走,却也只好遵旨。

隋祉玉的确是还有事。

处置了副使张苛献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是接下来谁的人去坐那个位置。

盐课是税收来源支柱,盐铁司还掌管造兵器甲胄的矿冶征税。腾出一个盐铁司副使的位置,不过只是第一步。皇帝与容定濯的博弈,甚至还没有真正开始。

连隋祉玉自己也不明白,他先前怎么就一时想起,想要顾磐磐来“助兴”。

顾磐磐这时也在忙,因为她又接了个新任务。太皇太后千秋将至,大长公主命青鸾书院编了舞献寿,这舞共由十一名少女来跳,领舞是容初嫣。

可其中一个女孩突然病倒,大长公主就命顾磐磐临时顶上了那缺。

容初嫣看到顾磐磐加入,虽然不喜,但顾磐磐毕竟只是个伴舞,是来陪衬她的,而且大长公主才敲打过她。便什么也没说,反而对顾磐磐很是友善。

虽然顾磐磐在跳舞上很有天赋,学舞历来很快,但毕竟是个全新的舞,而且要和其他人配合,自然还是得多练。

因此大家都走了,她还独自留在水阁练舞。

这书院舞裙是红色,抹胸开得低,腰带也束得紧紧的,为追求流风洄雪的飘逸效果,裙摆更是轻盈宽大。

顾磐磐跳得专注,不知道有一双眼躲在暗处看着她,那目光几乎要将她生吞入腹般,追逐着她腰肢旋摆,转袖翘首的各种动作,发出粗重的喘息,想象着与这小姑娘颠鸾倒凤的画面。

正是国子监司业兼青鸾书院院正贺元逢,从顾磐磐初入学那天,他就瞧上这个身份低微的女孩,错失了几次良机。

他原本想慢慢来,将顾磐磐变成禁脔,长期供自己受用,可惜竟叫她成了宫里的人,要长期占着怕是不易了,但要神不知鬼不觉得手几次,对他来说还是能做到的。

今日本是极好时机,只可惜邢觅楹在水阁没有走。

顾磐磐跳出了身汗,见邢觅楹尚未离开,还等着她,很是诧异,拿棉巾攒了攒脖颈,喘着气上前道:“阿楹还没回去?”

邢觅楹掐了一把顾磐磐胸前还在起伏的雪色,笑嘻嘻道:“哎,磐磐要是嫁给我二哥以后,我二哥怕是得镇日留在新房,都不想去太医院了!”

顾磐磐一愣,打掉她的手,还好她的脸本就红着:“阿楹说什么呀。燕承哥哥跟我,八字还没有一撇。”

她是学医的,知道是什么意思。

邢觅楹闻言没再说这个。她也知道,邢燕承想娶顾磐磐,很难通过她婶婶的同意。不过邢燕承向来固执又有手段,谁也说不准。

她随即道:“磐磐,我昨日,倒是定亲了。”

“阿楹定亲了?”顾磐磐闻言很惊讶,也很为邢觅楹高兴,知道邢家的女婿,那一定不是普通门第。

她随即追问:“和谁定亲?谁这样走运,能娶到阿楹。”

邢觅楹咬咬下唇,道:“你也见过的,是沈嚣。”

顾磐磐诧异。阿楹要嫁的居然是沈嚣?让无数人闻风丧胆的勾沉司指挥使。

她是见过沈嚣,当时勾沉司突然出现在顾家门外,她印象可太深。

她就说:“原来是沈指挥使。沈指挥使年轻有为,英姿不凡,恭喜阿楹,那我可就等着吃喜酒!”

“你想吃喜酒,那还得等呢。”邢觅楹却是皱眉,道:“那个人……唉,不提也罢,我也不知,爷爷和我爹为何一定要我嫁给他!”

沈嚣威名赫赫,隋祉玉要杀的人,泰半都在沈嚣手上沾了血。

当今陛下设勾沉司的时候,原编制是四千人,但皇帝又在勾沉司下增设了一个抚远营,专门负责各边远州地及边关军事的任务,这抚远营又是四千人。这八千人还只是明面上的人数,暗里的人数就不得而知。沈嚣为皇帝掌管着这样一个铁血机构,其冷酷和能力自是可以想象。

顾磐磐也不好对邢家长辈做评判,就只关心问:“那成亲以后,阿楹还会来书院上课么?”毕竟现在书院里的女学生,都还未出阁。

“成亲之后当然就不来。” 邢觅楹叹了口气。

顾磐磐看看邢觅楹,很舍不得,这可是她在京里最好的朋友。不过,沈嚣可是皇上的心腹啊,皇上居然同意让他娶邢家的女儿?

是夜,皇帝的寝殿里,熄了高大的铜枝灯,仅留下几盏莹莹小灯。

隋祉玉浴过身,从青螭池走出来,着一身中袍,轩伟身姿懒散歪在檀色绣宝相花引枕上,想着先前看的密奏,正要安寝。

罗移轻声来禀,语气带两分急切:“皇上,慈寿宫那边有报,太皇太后方才突发心疾,胸痹难喘,痛苦难忍,已晕厥过去!”

“这样严重?”隋祉玉默了片刻,道:“朕去看看。”

太皇太后本就是隋祉玉的姨奶奶,先帝传位,又是过继了隋祉玉为子,太皇太后名分上也是他的祖母。

太皇太后年纪大了,万一突然发病,没捱过去……他的身份是要去那边瞧瞧的。

默鲤闻言,立即命小宫女捧了外袍来,动作利索地为皇帝更衣。罗移已吩咐备辇。

隋祉玉大步从殿中走出,御辇已候在殿外。

因已是子时两刻,夜重更深,天子夜行,晦暗不得。御辇前后各有十人打着灯笼,照得夜路亮亮煌煌。

“起驾——”负责鸾仪的太监唱声道,队伍犹如一串火龙,朝着慈寿宫的方向行去。

这样晚了,慈寿宫里果然仍是灯火通明,人人担忧,又人人自危,唯恐太皇太后出事。

顾磐磐原已睡下,但因她懂医理,又住得近,听闻太皇太后这边发了病,立即就赶过来。

顾磐磐很担心太皇太后,隋祐恒还这样弱小,没有太皇太后的荫庇,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她过来早早守护,给太皇太后喂了丹参膏兑水,今夜在西药房坐班的御医赶来,她才退到一旁,稍微松了口气。

过了一阵,就听到外面一声:“皇上驾到——”

听闻皇帝亲自过来看太皇太后,众人立即跪了一地拜见。

隋祉玉一走进来,叫了平身,很快就看到了顾磐磐。

顾磐磐过来得急,又无暇自顾,因此还穿着浅橘粉的中衣中裤,乌黑柔泽的长发披散着,一张脸看起来更小。

她没有穿罗袜,只穿着一双薄薄的软绡鞋,露出脚背和脚踝的冰肌雪肤。

浑身一点修饰也没有,突显了她本身的丽质无瑕,也将身段更显玲珑纤细。

看到这样的顾磐磐,隋祉玉看了一眼之后,隔了片刻,倒是又看了一眼。

太医给太皇太后吃了理气丸,又迅速合了方子叫去煎药,但施针到底施什么穴,三名太医请脉后却是难以达成共识,一名太医主针“膻中”和“内关”,另一名太医提出主针“内关”与“通里”,还有一名太医建议主针“孔最”与“太渊”。

顾磐磐也说话了,她说:“也可以试试‘鸠尾’与‘至阳’。”她偷偷看过爷爷针灸胸痹患者的医案这样写过,她把了太皇太后的脉,体质和那个患者也很相似,觉得是可用的。

可太皇太后是拿来试针的吗?自是没人听顾磐磐的。

顾磐磐有点失落,但她不可能强求大家听她的,若太皇太后因此有差池,她也担不起这个重责。

太医们上前请示坐在一旁用茶的皇帝,隋祉玉低头淡淡拂了拂衣摆,没有说话,示意他们才是术业专攻,让他们自己看着办。

顾磐磐随即上前,向皇帝暂时告退。

她打算去把头发束好了再回来。先前只有三个老太医还不觉得,有皇帝在这里,虽然她这一身哪里都不露,但还是不妥。

隋祉玉与她对视片刻,面无表情点点头。

谁都想往宫里送女人,有些送自家的女儿,有些送纯粹调.教出来的美人。无非是皆想在这泼天的权势和富贵里分一杯羹。若诞下皇子,更是握有筹码。

皇帝不可能一直守在慈寿宫,他随即站起,朝要退下的顾磐磐道:“从明日起,你以女医身份,到南药房轮值。”

当然,错开邢燕承的那一班。

顾磐磐愣了愣,她又看向皇帝,不大敢相信地确认道:“皇上是说我?”

让她到专给皇帝候诊的南药房坐班?那就是服侍天子汤药的意思?

隋祉玉幽幽一哂,道:“你没听错,说你。你该上学还是照上,把你不上课的时日报给罗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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