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静姝就坐在景詹旁边。

她看起来端庄得体, 是让人挑不出错的大家闺秀风范。但刚才她全程见证自己妹妹对景念桐的挑衅,却并没有阻止。

本质上,她们都一样, 认为自己高艺人一等。

徐静姝看她时, 眼神里的傲慢是藏不住的。

她和景詹的关系——准确来说是曾经的关系——徐静姝已经知道了。

从哪里知道的不重要,徐静姝没有亲自来找她, 也许是没有名头, 也许是怕有失身份。景念桐一向奉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要别人不找事, 她就无所谓。

但放任妹妹出来咬人, 就是徐静姝的不对了。

景念桐过来邀请景詹的心理,成分有点复杂。

不过, 她好歹给金主做了这么久的情人, 就算利用他一下, 也不过分吧。

徐静姝似乎没料到她会邀请景詹跳舞, 压下眼中闪过的那一丝惊讶,随之望向景詹。

景詹从未在她面前跳过舞,不管是探戈或是华尔兹。

景詹靠在沙发上没有动作,只拿深沉的目光看着景念桐。

景念桐和他对视几秒, 手往下放。

被他握住。

-

时隔多年的第二支舞。

舞池中是交叠转动的人影,两两成双。

探戈的舞曲营造着浪漫的氛围。

景詹的掌心放在景念桐后背,她的额头贴在他的侧脸。

看不到对方的脸,却被彼此的气息包围。

没有第一次的拘谨、呼吸都放轻的小心翼翼。

他们已经从当初的陌生人,变成了世界上最亲密最熟悉的人。

同床共枕七年,即便聚少离多,他们是对彼此身体的了解,超过世上的任何一个人。

他们之间的默契, 也超过其他任何一个人。

每一个变幻的动作、每一次相融的呼吸。

不假思索就能同步的配合。

探戈太浪漫了。

现在的景念桐依然能感受到,当时为什么会在一支舞里爱上景詹。

最后一个旋转的动作结束,她被扣在景詹怀中,视线里是他棱角分明的下颌。

音乐乍停,她听到自己加速的呼吸、鼓噪的心跳。

宴会厅的交谈欢笑声重新取代了音乐,景念桐放开景詹,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没有去看徐静姝和Gale是怎样的脸色。

没有理会其他人是什么眼光。

没有管景詹的反应。

走出大厅的玻璃门,她的手腕被攥住,往后一拽。

回过头便对上景詹晦暗不明的眼。

“你早就知道是我?”

“什么?”景念桐没想到他会追出来,冷不丁问出这么一个问题。

“假面舞会,和你跳舞的人。”景詹说。

景念桐反应过来,倒是笑了。

她往前一步,仰头,看着景詹说:“你现在才知道啊。你不会到现在还以为,是你抢了梁喆的人吧。景总,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迟钝了?”

背后是宴会远离的喧嚣声,景詹的眼神沉得不像话。

景念桐又退开了,将手从他的掌心抽出来。

“是你和不是你,有什么区别么?如果真的那么重要,当时先来找我的,就不是梁喆了。”

-

景念桐回到家时,又又已经在方桐和保姆的照顾下睡着了。

她去看女儿,坐在婴儿床边的地上,拿手指轻轻戳了戳她圆鼓鼓的脸颊。

又又就这么被戳醒了,景念桐哎呀一声,“妈妈吵醒又又了。”

也听不出多少抱歉的意思,把打着小呵欠的奶娃娃抱起来玩。

妈妈对宝宝的依赖,有时候可能大于宝宝对妈妈的以来。

几天没见,就想念得很。

大约是闻到了她身上沾染的酒味,又又拧巴着小眉头,在她怀里挣扎,吭哧吭哧要哭。

方桐听到她回来的动静,一脸没睡醒的迷糊,过来问她:“宝贝饿了吗?”

“我不饿,在外面吃过了。”景念桐说。

方桐打了个呵欠:“我没问你,我说又又呢。”

“……”

方桐过来把挣扎的又又接过去,嘴上嗲兮兮地哄着:“我们不理她,臭妈妈。”

又又到她怀里还真的不哭了,趴在方桐肩膀上,瞅着她的小眼神还真像是嫌弃。

景念桐失笑,戳她鼻子:“臭宝宝,竟然嫌弃妈妈。”

“去洗澡啦。”方桐催她,“厨房给你留了饭呢,饿了叫保姆给你热。”

景念桐洗完澡,又又已经被哄睡着了。

她坐在卧室里擦脸,方桐推开门进来,坐到她旁边,帮她梳头发。

母女俩在一块,安静又舒服。

过一会,方桐忽然说:“今天去哪儿了,怎么不开心。”

“我有吗?”景念桐不以为意地说。

“你是我生的,我还不了解你?!”方桐哼了声,“以前回来都先洗澡再抱又又的,今天臭烘烘地就抱孩子,肯定是心情不好。”

景念桐笑起来。笑了片刻回答:“见到景詹了。”

“余情未了啊。”

“哪儿能了得这么快。”

“忘不掉人家你还分手!景詹也不来看又又,不知道你们年轻人在想什么,磨叽死了。”

方桐嫌弃着,放下梳子走了。没过几分钟又回来,手上拿着一个不大的盒子,放到梳妆台上。

“上次他送你的礼物,被你爸那个缺心眼的藏起来了,我前几天才发现。你自己处理吧。”

她说完就走了,门关上,房间里陷入安静。

景念桐拿起来,那天听说是珠宝,一点没兴趣,连看都没看一眼。

打开盒子的刹那,她的动作顿住。

是珠宝没错。

——一枚戒指,目测有十克拉的大颗粉钻,心形的。

景念桐坐在灯下,把戴在无名指上试了试,尺寸倒是刚刚好。

把玩半晌,重新放回盒子,合上。

没见过有人送戒指也不声不吭的。

不愧是景总,人设屹立不倒。

-

隔天景念桐就飞去外地继续工作,一周后回来,参加B市广电一档谈话节目的录制。

以她为核心的访谈,叶敏敏作为她的好友被邀请一同参加。

主持人是业界闻名的优秀主持人,情商高,不挑事,流程和问题都是与经纪人核对过的。

节目录制得很顺利,到下半场时,景念桐正在回答主持人关于转型的问题。

背后有人靠近,冷不丁在她耳边喊了一声:“姐姐!”

她回过头,看到一张勾着嘴角的俊脸。

“魏采?”叶敏敏惊喜地拍了他一巴掌,“什么时候回来的?就知道盯着桐桐,眼里都没我吗?”

魏采连看都不看她,弯腰一个熊抱把景念桐结结实实地抱住。“好久不见!”

核对过的流程里没有这一条。

一台台摄像机闪烁着红点,景念桐抵着肩膀推开他:“差不多得了。”

魏采,娱乐圈有名的小刺儿头。

凭借惊人的创作天赋年少成名,十六岁时在节目上和歌坛天王斗琴的视频至今还被奉为经典。他的创作风格独树一帜,行事也乖张得很,我行我素,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

他是叶敏敏的师弟,但对自己同门师姐不感冒,却对景念桐情有独钟。

景念桐有一部剧,不知怎么请到了这位创作鬼才写主题曲,景念桐和他一起演唱,之后这个乖僻的小孩就对她很例外,人前人后穷追猛打,在采访里宣称景念桐是他的缪斯女神。

因为他的“公开示爱”,景念桐和他也闹过一阵姐弟恋的绯闻。

这两年他在国外进修音乐,消停多了。

节目的工作人员大约也都知道这一段“孽缘”,否则也不会在节目中途被人闯进来都不拦。

魏采不请自来,径自走到前面坐下,手臂往景念桐肩膀上一勾:“我来这儿录节目,刚录完就过来找你了,待会儿录完陪我吃饭。”

景念桐屈指弹掉他的手,颇为冷酷无情:“三岁小朋友就会自己吃饭了。自己去。”

魏采耷拉着眉毛,有几分委屈的意思:“我专门过来找你,你就对我这么冷淡?”

主持人笑着问:“你们关系真得很好。”

“我女神。”魏采骄傲地说。

景念桐没说话,视线在工作人员身后停了一瞬。

景詹不知何时来的,也不知为何会来这里,站在那儿面色微冷地看着他们。

那片光线有点暗,他的眉眼在阴影处格外深沉。

景詹目光沉沉,景念桐看了他一眼便转回来。

魏采出国两年,人气居高不下。

他自己跑过来不走了,节目组当然乐见其成,继续录制。

因为他的加入,节目延长了二十分钟。

等到录完,景念桐跟主持人客气地互相道辛苦了。

再不经意想入口望去时,景詹已经不在了。

一结束魏采又霸道地勾住景念桐的肩膀。

景念桐第二次弹掉他的手,用最温柔的声音警告:“再动手我翻脸了哈。”

魏采收回手,讨价还价:“那你陪我吃饭。我今天忙了一天,累死了。”

“No。”景念桐面带微笑,拒绝得冷酷,“我晚上有事,自己玩,乖。”

-

收尾的工作结束,景念桐离开电视台,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

她的保姆车停在负三楼,走过去时,瞥见停在保姆车旁边的黑色迈巴赫。

黑色的玻璃膜看不清车内的人,她没理,径自上车离开。

车开到半路,频频看后视镜的司机终于忍不住说:“后面那车是不是在跟踪我们?”

小牛立刻警惕地回头看了眼,见是迈巴赫,放下心:“不是,估计是顺路。”

司机迟疑地说:“但是从电视台出来就跟着我们,我还以为是粉丝呢。”

不怪他怀疑,一般跟车的都是私生粉,从来没见过豪车跟车的。

他嘀咕道:“我还想,现在追星的都这么有钱么。”

小满也回头看了,认出熟悉的迈巴赫,一时间心里五味陈杂。

最多的可能是欣慰?

——景总终于踏马有行动了!

她就知道她磕的cp不会be的!

景念桐躺在放低的座椅上休息,眼皮都没睁。

小满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偷偷戳她的胳膊肘。

景念桐被戳了好几下,终于睁开眼,瞥她一眼,说:“再戳我漏气了。”

小满:“……”

小满怕让小牛看见,无声地朝后头努嘴,眼色使得很用力。

景念桐不搭理她,喊小牛:“一会儿带你满姐去医院看看,年纪轻轻歪嘴斜眼了。”

小满:“……”

小满放弃了。

没再往后头看,坐端正。

但因为内心太过激动,当即激情点播一首经典老歌《对不起,我爱你》。

她跟着手机外放的声音激情演唱:“只是还没告诉你对不起我爱你~没有你我无法呼吸~我不能看你泪流了几公里~只是我还没有鼓足勇气~”

“……”

景念桐无语地扶了扶额头,在音乐里幽幽地轻声说:“你在高兴什么,他可能是来追债的。”

“……啊?”小满僵住。

景念桐没再说话。

小满一点一点漏了气,默默关掉手机。

迈巴赫跟了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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