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詹刚回来,摘了领带,正微昂下巴解第一颗扣子。

闻声偏了下头。

卧室的灯很亮,他的瞳仁漆黑锐利,扫来浸着凉意的一抹余光。

格外冷淡。

“我以为你不过来了。”景念桐说。

她倚着门框,头发上的水滴向下低落,雪白的双脚湿漉漉地踩着地板。

一幅美人出浴、又纯又欲的美景。

景詹这次转头给了她一个正眼。

但也只有一眼,便收回视线。

他摘下手表,搁在桌上,调子不咸不淡又显得漫不经心:“你让小满发行程,不就是想要我过来。”

景念桐抬脚朝他走,踩在地板上感觉到细微凉意。

她走到景詹面前,慢悠悠说:“她不发,你不是也知道。”

她的动态,林嘉明可能掌握得比她自己都清晰,这次回来的行程,景詹一早就知道。

景念桐多次一举让小满发给他,就是主动示好的意思。

她的服软,也是骄傲的,只肯委婉到这种程度。

景詹转身看向她。

景念桐站得离他近,仰起脸,眼尾勾着,明明是惑人的,眼里沾染的水汽又透着无辜感。

气氛在一个对视之间,发生微妙的化学反应。

景念桐眼睛弯得更厉害,抬手,摸了摸他胸口的第二颗扣子。

很不经意的一个小动作。

充满暗示意味。

“我先去吹头发。”她的声音也放得轻软。

头发的水落在地上聚成小小一片,景念桐转身,光脚刚好踩上去,脚下骤然一滑便失去平衡。

她猝不及防跌向景詹,景詹伸手,及时揽了一把。

但景念桐的右脚还是在地上狠狠一崴,她立刻蹙眉轻嘶了一声。

脚踝传来钻心的疼,不能用力,景念桐整个重心都靠在他身上。

景詹低头,眉心拧了一下。

“脚好像扭了。”景念桐说。

景詹没说话,搂过她,手穿过她腿弯,毫不费力地将她打横抱起。

走到起居室的沙发,把她放下,蹲下身握住她的小腿。

毫无赘肉的纤细腿型,在他手心白得像流动的牛奶。

脚踝看不出异样,不肿也不红,但一碰她就疼得叫,眉毛娇气地皱成一团。

景詹把吹风筒拿过来,一言不发地下楼去了。

景念桐坐在沙发上吹头发,等了会儿,他拿着药箱上来,重新回到她身前,帮她的脚擦药油。

吹风筒嗡嗡响,他垂着眼,灯在眼下投射一片阴影。

这个角度显得他的睫毛很长,看不到眼睛,人也显得没那么锐利了。

景念桐关了吹风筒,手臂撑在沙发扶手,支着头盯着他瞧。

可惜擦药油实在不是什么大工程,很快就弄完了。

景詹抬眼,对上她专注的凝视。

景念桐去年一整年的档期很满,一年拍了三部戏,客串了两部电影;除此之外,还有十几个广告、各大综艺飞行嘉宾、数不清的活动……国内国外飞来飞去,剧组一进就是按月计算。

她和景詹一个比一个忙,见面的时间,屈指可数。

两个人在灯下沉默地对视。

片刻,景詹收回视线,将药箱按照原样一丝不差地恢复。

“安分点。”他说。

脸上照旧没什么表情。

可能是可怜她是个病号,景詹又俯身将她抱起来,送到床上。

然后径自去洗澡。

景念桐靠坐在床头,拿起摆在床头柜上的书,翻了翻。

英文原著。

经济学的专业著作,有些专业名词很生僻,倒是勉强看得懂,但,枯燥。

本来想等景詹出来,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尽管不想承认,有景詹在的时候,她的睡眠质量会比平时好。

-

景念桐是被脚上的触感弄醒的。

睁开眼,看到景詹站在床尾,微微弯腰正在检查她的脚踝。

见她醒了,景詹放下她的脚,淡淡道:“醒了就下去吃早餐。”

景念桐懒懒坐起来,理所当然地朝他伸出手臂。

景詹没动。

景念桐就那么看着他,一双美眸中拿捏着不多不少、恰到好处的楚楚可怜。

“脚疼。”

景詹意味不明地睨她片刻,最终还是走上前,将她抱起。

景念桐熟练地搂住他的脖子,弯着眼睛,享受这种不可多得的待遇。

把她抱到一楼餐厅,放到椅子上,又纡尊降贵地亲手将早餐摆到她面前,景詹才在对面落座。

景念桐没作够,使唤他上瘾,十分自然地说:“我要果酱。”

景詹从对面瞥来一眼:“就在你面前。”

一臂之远。

小作精理直气壮:“我手短,够不到。”

景詹看着她没作声,景念桐也不急,笑眯眯地那么望他。

对峙半晌,景詹起身,拉开她身旁的椅子坐下,在吐司上抹好果酱,继而拿起刀叉,熟练地切下一块,喂到她嘴边。

“你要喂我?”景念桐对他超前的服务意识感到惊讶。

景詹面无表情:“你手短,果酱瓶够不到,应该也够不到自己的嘴。”

“……”

吃完早餐,她继续作,要景詹抱她上楼、指使他给自己拿衣服。

直到两人都收拾停当,准备出门时。

景念桐正要故技重施,景詹将领带打好:“在剧组拍戏五个月,还没演够?”

景念桐:?

景詹冷冷淡淡瞥她:“我看你昨晚梦游,走得很利索。”

说完便冷酷无情地走了。

景念桐啧了声。

她睡觉那么浅,从来不梦游。

不过梦不梦游的,苦肉计反正是穿帮了。

演员嘛。

演戏是基本功。

-

杀青之后,景念桐有假期,不过她答应了大牛,今天去公司给新签的小艺人做一节分享课。

小满求生欲很强,等到景詹出门去上班才出现。

景念桐今天穿了简便舒服的私服,化好淡妆,便出发了。

到大牛办公室不久,他就拎着咖啡回来了。

“给你买的黑咖啡。公司请了表演老师给他们指导,还有半个小时才结束呢,你先歇着。”

大牛把咖啡放到她面前,怕她没吃早餐还按她口味买了三明治,又是调暖风,又是拿毯子,把她伺候得像太后。

末了才说正事。

“你上次不是让我帮你留意正剧剧本吗,现在有一个《珠玉词》,谭钊导演工作室最擅长的历史正剧,有没有兴趣?”

“珠玉词?晏殊?”

“对。就是北宋背景的,晏殊的生平传记。”

景念桐挺有兴趣:“有剧本吗?”

“谭钊导演的剧本哪是我想要就有的,他的戏多少人抢着上呢。不过他跟咱们公司的交情不错,上次的事儿公司觉得对不住你,为了补偿你,已经给你安排好了,下周五谭导家里的私人聚会,给你拿到了请柬。”

景念桐给他一个OK的手势。

景念桐在光曜七年,和公司的关系一直良好,还是一棵巨大的摇钱树,如非必要,公司也不会想要委屈她。

许楠杉那件事,是出于利益权衡,公司确实理亏。这个补偿,也拿出了足够的诚意。

这种私人聚会,机会可遇不可求。

“把我的档期给谭导留着,没档期也腾出档期来。不过——”她强调,“试镜之前我要先看剧本。”

大牛当然是点头。

换个势力的经纪人,肯定就要劝景念桐,在正剧大导演面前放下架子赶紧跪舔。大牛从来不这样。

“那必须的。他要求高,挑人,咱们也挑剧本的,双向选择。”

-

今天工作结束得早,刚过五点,景詹便离开了公司。

坐上车,林嘉明询问:“回公寓,还是去江宁湾?”

景詹在公司附近有套公寓,除了清川道景家和江宁湾,他平时大多在那里落脚。

“江宁湾。”景詹吩咐。

林嘉明细心地汇报:“念桐小姐今天去公司给新签的艺人上分享课,现在还没结束。”

光曜传媒的大股东——景总闻言轻哂:“让她上课,误人子弟。”

演戏姑且不论,怼记者和作妖她最擅长,也不知谁出的主意,不怕她给光曜教出来一帮祸害。

停了停,景詹淡声道:“去看看。”

-

赵总监提前十分钟就到楼下候着了。

没辙,这位大股东真是难伺候。

几年不参与公司事务,心血来潮探一次班,就给他搞出一件大事,踢走建海让他好一阵子焦头烂额。

才过多久这就又来了,他真怕又哪里惹太子爷不满意。

要不是林嘉明说了不要惹人注目,他都准备十里红毯百响礼炮迎接了。

巨头娱乐公司,停车场豪车跑车成排,迈巴赫的驶入并不瞩目。

景詹下车,赵总监接上他,引他进入公司,殷勤地带领他参观。

景詹没表态,看起来似乎只是想随便转转。

公司的女演员有名的基本上都在外面跑通告,很少在公司。刚好,新签的那一批小演员年轻漂亮身段好,一个赛一个的水灵。

赵总监心里一合计,指不定有这位太子爷中意的,便将他引了过去。

景念桐的分享课还没结束。

赵总监推开门,一片欢声笑语传出来。

景詹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向人群里最耀眼的那个人。

景念桐和一帮小孩面对面而坐,她今天没做造型,妆容比出席商业活动时柔和,乳白色的宽松毛衣搭浅蓝牛仔裤,休闲舒适。

即便如此随性,也能第一眼夺取人的眼球。

她懒懒靠着椅子,头发散着自然而微卷的弧度,松松软软,一种慵懒的美。

一个小孩正请教:

“我想问问,该怎么面对网友的言论。现在网上总是很多谣言,大家都在造谣、传谣、攻击你,有时候有些辱骂是真的很伤人,但是你明明没做,就很冤枉,很委屈。我学校有个师姐,被网友骂得得了抑郁症,解释没人信,还说你卖惨。到底该怎么办啊?”

“对,”有人附和,“就像师姐上次被狗仔造谣抹黑,当时网友全部都在骂,太恐怖了。”

“师姐,你是怎么做到不受影响的?”

这还真是个好问题。

景念桐出道以来,遇到的谣言、抹黑,多如牛毛。这个问题,她确实很有资格回答。

“问自己三个问题。”景念桐说。

“第一,这个言论能让你得到什么。”

提问的女生迟疑地说:“好像没有什么……”

“第二,这个言论能让你失去什么。”

女生还是有点茫然,但好像隐隐有点明白了。这次的回答很肯定:“没有。”

“第三,他说的是真的吗?”

“肯定是假的。”女生斩钉截铁,大概领悟了她的意思,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景念桐笑了笑:“那为什么要在意。”

“不过,有些人的话真的挺伤人的……”

“伤害都是自己给的。”景念桐说,“你在意,所以受到了伤害。”

赵总监没想到阴差阳错听到这么一堂有意义的课,还真的跟着思考了一番,深表赞同。

“是这个道理,说得真好。”

景詹扯了扯唇,没作声。

练习室安静了一阵,大家都在品味思考刚才这段话。

这时,后排又有人提问。

“师姐,那你和那么多男明星传过绯闻,有没有和谁假戏真做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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